江肃无语地赶走了试图砍价的郑燎原。
被他这么一闹，游戏也懒得玩了，叹了口气又坐到书桌前去，将自己手写的那本笔记给翻了出来，翻开看了几页。
“昨天晚上的月亮并不是整满月，本来以为他坚持不住，但也算意料之外。”江肃轻轻开口，翻着书到一页空白的地方，提笔停顿了一下。
麦芽糖在脚边“喵”一声，一跃跳上桌子，在他手边趴下，尾巴垂到桌外，百无聊赖地晃上一晃。
江肃习惯性地捏着笔摸一摸猫，而后思考片刻，在纸上写了几行小字。
“第一个晚上顺利通过，以自残形式控制，时间：满月最后一天。”
记录下郑燎原的控制变化，对他来说绝对能够很好的再去研究关于傀自身异变控制的方法，一旦他完全掌握，那些不受控制想要吸血的傀，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翻开笔记的前面几页，他每一页都认真地写下了当初他控制异变的过程，时间和日期都完完整整。
深吸了一口气，江肃将本子合上放回那个不起眼的书架上，转身抱起麦芽糖，回到床上。
等他伤好之后，满月过去，纵然月光会影响他，应该也不会像满月的时候那么强烈了。
下午，山路恢复如初，顺利开了路，酒店大部分客人退了房，电脑之上，显示的绿色空房间有好几行。
李晓杨无奈地拍了个照片发给江肃，并配字抱怨：又回到空无一人的时代了。
这个偏远酒店平时人少之又少，只有每月中旬满月的时候会有不少人慕名来看月亮，满月森林曾经作为景点开放时，最著名的一景便是这满月的月亮了。
若不是这个传说，想必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江肃看完回他：郑邱还没走？
李晓杨：没。
这空荡的房间里，留下来的就是郑邱那一群人，还逗留在酒店。
因为江肃的安排，郑燎原早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搬到与他同楼层的705去了。
手机上江肃没再回他，李晓杨心想着他应该是去找郑邱了。
晚饭时，两人坐在餐厅里沉默吃着饭，面对而坐，郑燎原要跟上来，他也没多说什么，就当提前培养一下默契了。
安静许久，郑燎原就忍不住跟他打听：“你去找我爸了？”
江肃点头：“嗯。”
“说什么了？”郑燎原又问。
江肃无情抬头瞥他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郑燎原声音一哽，差点没被饭噎死，狠狠捶了捶胸膛，猛咳几声，不太服气：“怎么说话的，我怎么不懂？”
听完江肃便将餐盒往面前移一移，舀一口汤喝下去，笑问：“那你说说，你平时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我喜欢——”郑燎原被问的猝不及防，愣神一会儿，本能答，“喜欢看书啊，在家没事干——”
江肃说：“你爸说你平时爱打游戏。”
“……”
末了，江肃又问：“你最讨厌什么事？”
郑燎原：“……讨厌月亮？”
“你爸说你最讨厌安静地待着。”
“……”
一连串几个问题，江肃问他，郑燎原说出口的都跟郑邱说的不一样，而且答案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开始江肃就想到郑燎原不会说真话，才跑去找了一趟郑邱。
郑燎原撑着下巴，饭没胃口吃了，勺子扒拉几下饭，瘪瘪嘴想不通：“那你就专门去问这些问题吗？干嘛不直接跟我说，你想听真实的，我就会告诉你真实的啊，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知道就行了。”
江肃回答：“无论告不告诉你要干什么，你都不会回答真实的。你爸是最了解你的人，所以我去问他不会有错。至于到底要干什么，你之后就会知道了。”
闻言，先前本就心有芥蒂隐瞒了一些问题答案的郑燎原讪讪地垂下头去，瘪瘪嘴，低头挑拣着碗里的青菜，专捡鱼虾吃。
江肃眼神一瞟：“不要挑食，有利于吸血欲控制。”边说着，边将他自己碗里的青菜全挑出来塞过去，顺带还将郑燎原碗里的最后一个虾给捡走塞进嘴里了。
郑燎原：“……”
“吃啊。”江肃又将他的碗一指。
挑食，算得上郑邱告诉他的关于郑燎原的一项无比明显的特点了。
一整碗的青菜，还都是他不爱吃的，郑燎原低头看着餐碗，实在不知道怎么下嘴。对于他来说，青菜这些东西，就跟吸血欲一样让他难受。
戳了戳那些菜，他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难看，眨眨眼，终于忍不住抬头求助江肃：“这个，能不能……换个方式？而且，这有什么原理，吃这个又不能补什么……”
江肃头也不抬：“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吃完，抵半个晚上房费。”
半个晚上的房费听起来挺让人心动的，更何况上次还缺半个晚上没补呢，可是这抵房费的方式怎么这么痛苦……
郑燎原咽了咽口水，筷子来回在青菜和米饭之间游走，犹豫不决。
最终还是闭上眼睛，夹起一片青菜猛地塞进嘴里。
江肃盯着他跟受刑一样吃青菜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一个人挑食很正常，但挑食挑到吃菜跟吃苍蝇一样，确实有点离谱。
他抿抿嘴，嚼着米饭，心中一个主意诞生。
“明天开始，餐餐吃青菜。”
郑燎原猛咳起来，嘴里那一点难以下咽的青菜差点被他吐出来。
江肃笑道：“吐了，半晚房费就没了。加油，还有四分钟。”
“……”
吃完饭之后，郑燎原守在前台饮水机旁边猛灌水，那副架势无比夸张。
江肃眼神一瞥：“有这么夸张吗？”
郑燎原大喘一口气：“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青菜的味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这样强行逼着我做一件我不愿意做的事情！那已经不是青菜不青菜的问题了！”
“哦。”江肃转头移开目光，“那你也可以不遵守，反正房费没有。”
身旁没了声音，忙完电脑上的基本工资，他觉得奇怪，在椅子上坐下来，又斜眼一瞥，看见郑燎原扶着洗手台试图吐出青菜。
一时气急，江肃随手抄起桌上的本子猛扔过去，一下子砸到郑燎原头上。
“嘶——”
“回去睡觉。”江肃没好气地望他一眼，“本子捡回来给我。现在七点了，九点钟之前睡着，我有你房间的钥匙。”
郑燎原听完大骇：“哪有这么早睡觉的啊！你别这么折磨人好不好！这哪是控制吸血欲，你这是想控制我！”
江肃沉默一会儿。
微叹了口气，解释道：“对于你来说，无论是青菜、早睡还是吸血，不都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吗？同样的道理，吸血这件事情，是你不得不做的，就像我让你早睡和吃青菜一样。从不得不做到你接受去做，再到自愿去做，你能控制自己主动吃青菜，而不是我逼你。早睡也是一样。那吸血欲，是不是也能你自己主动控制，而不是我打晕你呢？”
郑燎原：“……”
好像有点道理，但总感觉有点歪。郑燎原迟疑片刻，大脑宕机，好像是被说服了，犹豫一会儿，却迟迟移不开步伐。
“回去啊。”江肃催道。
“……哦。”
郑燎原捡了本子递给他，转过身，三步一回头，总感觉自己是不是被江肃洗脑了。
“等等——”
江肃叫住他，等他回头，将旁边桌上的麦芽糖摸一摸，说：“把糖糖带过去，说不定可以帮你快速入睡。”
“喵！”麦芽糖极不情愿地叫一声，立马蹭起来在他怀中蹭了蹭，叫得软软的，靠着撒娇，似乎在说不要送走它。
“乖。”江肃温柔地捧起麦芽糖的脑袋，低头在它脑袋上一吻，说，“乖乖帮他入睡，回来给你吃罐头。”
一边说着，他一边站起身来，抱起麦芽糖朝郑燎原走过去，把猫往他怀里一送：“糖糖听得懂你说话，所以不要抱怨，更不要抱怨我，早点睡觉，不要锁门，我来接糖糖的时候帮你锁。”
说着，他回过头去柜子里摸出几根猫条和罐头来递到郑燎原手上：“拿这个哄它，不要喂多，不然你房间没有猫砂。”
郑燎原点点头，老老实实把东西接过来塞到口袋里。
平时虽然跟这猫不太对付，但窝在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一点隔阂全都烟消云散了，软软又散发着香味的毛与他胳膊紧贴，郑燎原忍不住在猫脑袋上反复揉揉，不知不觉间连心都静下来了。
对于早睡这件事，好像也瞬间没有那么抵抗了：“那我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前台，小心点。”
江肃点头，轻轻一笑：“回去吧。”
抱着身上有浅浅的江肃味道的麦芽糖回去，上了楼，麦芽糖郁闷地趴在他怀里垂着尾巴，不咋乐意被这人抱着，但江肃说的话它听。
郑燎原一路上都在薅它的脑袋，它感觉有些生气，“喵”一声，反抗出来往他手上一咬。
力道不重，倒是麦芽糖嘴张大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舌头在他手上一舔，立马挣脱出来，感觉有些丢脸，别开头去了。
这番模样，反倒让郑燎原感觉心里痒痒，被它逗得弯起嘴角笑了。
“知道你不喜欢我，跟人似的，什么话都听得进去。不过，看在阿肃的面子上，我还是会好好照顾你的。”
抱怨着，他走到705门前，拿钥匙打开门走进去，蹲下身把麦芽糖放下来，一边关门一边开了灯。
所谓帮助他入睡，就是麦芽糖在郑燎原身边卧着，尾巴靠近他的胳膊，漫不经心地晃一晃，一下一下，晃得他心里痒痒。
无事可做的郑燎原很快就在这样的频率下入睡，呼吸声均匀又平缓地吐在麦芽糖耳尖，猫耳朵抖一抖，它站起身来，凑到郑燎原面前轻轻蹭了蹭。
确定他真的睡了，麦芽糖的尾巴垂下来了，四处看看，看见半掩的窗帘，有些无语地瞪一眼睡着的郑燎原。
——不靠谱的人类！异变又要咬阿肃了！
猫盯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跳下床，走过去咬着窗帘，费力拉上了，直到窗户没有一丝月光照进来，才又回到床上来。
时间正好，麦芽糖应该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快乐玩耍，但为了不吵到郑燎原，不得不又回到他怀里来，钻了个舒适的位置，以他的胳膊当枕头躺下睡觉。
猫舒适地打着呼噜，贴近郑燎原的身体渐渐入眠，想着这人被窝里也还算舒服，嗯……勉强跟阿肃的被窝差不多吧。
房子安静，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人一猫睡得正熟，房间门被轻轻打开，照进来一丝光，很快吸引了麦芽糖的注意。
猫轻轻抬起头来，看见江肃从门口进来，立马竖起耳朵来了。
试图叫一声，但回头看看连手都搭在它肚子上的郑燎原，硬是将叫声压下去了，小心翼翼从被窝里走出来。
跳下床，三两步靠近江肃，一下子蹭到他怀里去。
果然还是江肃身上的味道更香！
江肃温柔地摸一摸麦芽糖，抬头看去，确定了郑燎原是真的睡着了。
他走到床边去，将刚刚麦芽糖钻出来时抖落的被子拉了一下，抬头看看他开的空调温度，拿起旁边的遥控器调了一下。
而后，便离开房间，小心翼翼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