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一声猫叫，麦芽糖从前方不远处回来，落在江肃脚边。
他拿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看见麦芽糖焦急地转了个圈，纵身一跃，穿过草丛而去，不一会儿，草丛间传来猫叫声。
拨开杂草一看，他们又回到了刚刚发现傀的那片打斗地。
江肃心猛地一震。
“鬼打墙。”
明明一直跟着麦芽糖走，但绕了半天，却跑回了原地来，这林子，怎么恰好是今天显得这么诡异。
“科学时代，什么鬼打墙！”郑燎原不信那个邪，按着江肃的肩膀推开他，定睛看去，那个地方，还有清晰的泥堆和树上的爪痕。
霎时间脸色一白，猛地退了几步，嚷嚷着“科学时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江肃好笑地望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缓缓拿出伞来撑开，“走吧，再试一次吧，这林子里又没有信号，连找人帮忙都做不到。你注意点，如果月亮出来没忍住，我真对付不了你了。”
郑燎原见他举伞也知道他的意思，下午出来的时候还以为他怕又下雨了，但晚上这会儿才明白他所想，一时间，有些佩服这个人了。
能够作出这么准确的预判，确实有点头脑。
有伞隔绝月光，虽然还是会被照到，但总归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郑燎原走过来隔他近一些，看着坐在旁边舔毛的麦芽糖，一脚踢过去，吐槽道：“猫祖宗，别带错路了。”
说着，连一个眼神都不留给猫，大步走到江肃身边，站在伞下，与他并肩而行。
“喵！！”
麦芽糖气得炸毛，不自量力的人类又在接近江肃，越看越想划了他的脸……
“糖糖。”正此时，江肃回头叫他一声，炸起的毛瞬间降下去了，立马温顺地跑过来，三两步超过他们，又继续带路。
一段重复走过的路，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又再一次绕到原地来，在江肃的提醒之下，这次麦芽糖更加小心，可惜时间耽误太多，半小时之后，前路渐渐明亮，月光透过树枝撒了下来。
“月亮出来了。”江肃猛地回头看郑燎原。
他呼吸急了，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不舒服的眨个不停，但模样没有变，大概是有伞作用，变化没那么快。
郑燎原按着眉心，整个身子都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难受，走了几步，连速度都慢下来，“你，你等会……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你就先走吧，在这林子里——我总好过伤了你。”
“我走了，要是有其他傀出现，你就只有被吸干的份。”江肃皱着眉瞪他一眼，大脑飞速地想着对策。
前方的路一片漆黑看不清尽头，他也不确定到底还有多远能出去，但是现在一点时间都耽误不得，拖得越久，郑燎原等会控制不住了，他就会死在这里。
“快走，我们先走——”江肃说着，果断将手上的黑伞递到他手上去，而后将他肩膀扶着，借了郑燎原一半的力，加速往前方继续走去。
他咬牙不去看郑燎原的情况，怕他分神间就被控制，只能盲目地往前走，眼神寒烈，一边走一边喊：“糖糖——没有走错吧？”
“喵！”麦芽糖应一声，听声音有些得意，看样子还没走错。
暂时放了心，江肃盯着前路，负重着郑燎原的力气，一脚一个泥坑深陷，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郑燎原，你给我坚持住，我好歹昨天晚上救了你一命，你别恩将仇报。”江肃深吸一口气，旁边传来郑燎原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张张嘴，强撑着保持理智回答他。
“放心，我之前好多次……都差点咬了人，但是我……忍下来了。”
江肃闻言才算放松下来，想他短暂有些自制力也好，要真忍不住，还好对付。
两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带上一个人，速度瞬间慢下来了，麦芽糖偶尔走远了几步没见人跟上，一回头，颇看不惯郑燎原，喵喵叫着让江肃别管他。
江肃没搭理，招它继续找路去了。
月亮越来越高，雨停之后的一整天都艳阳高照，他抹了把汗，抬头看看，月光一点点透过树叶间照到他们身上，照到郑燎原胳膊上、手上。
接触过一点月光的皮肤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像错觉，江肃感觉那块地方正在发红。
“郑燎原！”他立马回头来。
脚步一停，他那只抓着伞的手用不上力，伞柄一抖，随着林中吹拂过的风飞了很远。
江肃看去，郑燎原站直了身子，瞳孔隐成一条线，在月光之下，变化成红眸。
——来不及了！
“你快走，快——”
垂下头去，不加遮挡的月光与他的皮肤相接触，郑燎原的手微微颤抖，突然退开了好几步，后背猛地撞到树，重心不稳，瞬间跌坐在泥地里去。
“郑燎原！别想太多——冷静下来，什么都别想、别想着变异，放松下来——”江肃没有靠近，但他还是停下来，拿手机微弱的光，照过去，隐隐能够看见郑燎原的身影，在那样难忍的变异之下蜷缩起身体。
他确实冷静下来了，江肃短暂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无论是人还是傀的欲望，吸血的想法都是来自于他本身——这种欲望是会随着你信念之强大而被控制住的！相信我，深呼吸冷静下来，以你的意志力，去掌控你体内傀的能力。”
郑燎原有些茫然，对于他这样一个常年被关在家里避免变异的人来说，说不定连傀所拥有的能力都不知道。
江肃想到这点，小心观察着他的反应，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又立马说道：“变异之后的傀拥有比自身强十倍的反应能力和速度，你之前只是不知道，被吸血欲占据了大脑，所以没有发现你的能力。”
说话间，他看见郑燎原肩膀一抖，突然动了动身子，猛吸着气，扶着身后那棵大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麦芽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江肃脚边，盯着郑燎原，正看得出奇，恍然间看见他抬起头来了，脸上带着一丝悲伤，尖牙红眼清晰可见。
“喵——！！”麦芽糖猛地跳起来，吓得炸毛，立马跑了好远。
江肃被猫吓了一跳，立马安慰郑燎原：“糖糖被傀打伤过，别在意——”
那句话声音很轻，他不知道郑燎原到底听见了没有，但细看他的动作，突然感觉有些无奈。
他把自己的手缓缓抬起，胳膊手肘发抖，红眸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一点大气不敢出，生怕下一刻，他便控制不住自己这暴走的能力了。
“好点了吗？”江肃又柔声问。
郑燎原小心翼翼点头：“好像……好像能够控制一点，但是我还是不确定……”
江肃松了口气，抬步走去。
“别——”
“没事。”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自己本身在对于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产生了太强的情绪变化，变异之后的吸血欲就会控制你的想法，才会让你控制不住想要吸血。”
他到郑燎原面前来小心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看他这副样子也不确定能不能走得稳，想了一会儿，终是把他背起来，拉着郑燎原双手挂在自己胸前。
“抓好，我背你出去，记得平静情绪，控制住自己。”江肃说着，空出一只手扶树逃开这段淤泥路，脚下的速度加快，“我要快点带你回去，你给我记住了，要是伤了我，我们就要一起在这树林里被其他傀撕碎了！”
“可是……你怎么，看起来很好吃。”郑燎原皱着眉深呼吸，靠在江肃肩上，他的脖子不加遮掩落在他视线里，郑燎原本能地咽一咽口水，“我想咬你……江肃。”
江肃看着麦芽糖的方向，眉头一皱，总感觉脖子发凉无比危险。
他一边赶着路，一边注意着郑燎原的情况：“你别想——控制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不……你隔我太近了。”郑燎原猛地闭上眼，照他的话深呼吸，急切地想要平静下来。
活生生的江肃在他面前，身体里流着温热又美味的血，食物就在他嘴边，他已经饿极了，那血在他面前的血管里流淌，只要他咬下去，就能饱餐一顿——
江肃离他太近了，他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吸血欲。
“马上就到了，郑燎原。”江肃小跑起来，气息越来越急促，尽量说话唤醒他的理智，因为耳边郑燎原呼吸声渐大，正逐渐靠近他，温热的鼻息吐在他耳边。
“你给我坚持住！”江肃皱起眉来，朝着前方麦芽糖走过的地方看去，酒店的灯光明晃晃出现在视野里，再过不久，就能到了，“郑燎原，我看见酒店了！你——”
话音未落，脖子间刺痛感传上大脑，郑燎原的尖牙刺破他皮肤，鲜血淋漓他像是品尝着美味似的，在他汩汩流血的伤口上吮吸。
“郑燎原！”江肃脸色一变，脖子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他松开手来，猛地将郑燎原推开，很快按住流血的伤口止血。
罪魁祸首本人后知后觉，一下子情绪乱套，大脑不受控制，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说，抓起自己的头发，整个人再次陷入难以控制的状态之中。
江肃深吸一口气，看他这副模样也无法怪他什么，只等脖子上痛感好一些，他转过身，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郑燎原的头脑勺用力敲去。
控制不住，那就别清醒着。
这是最不得已的办法了，他自己就已经受伤了，脖子上还在流血，再不止血，等到失血过多他就更没力气带郑燎原回去了。
郑燎原被敲晕过去，晃荡着身子要倒下来，江肃走上前去扶起他，他就顺势倒在江肃肩膀上来。
再次扶着郑燎原，两人踉踉跄跄地朝着酒店灯光亮起的方向走去。
麦芽糖还在前面带路，江肃用受伤的那边的手搂起郑燎原的腰，他正垂着头，长发挡住了整张脸，这样走进酒店，想必也不会被发现。
江肃另一只手按着肩膀伤口，伤口流血，但他也不得不用力抱起他，想着再走几步，到了酒店之后再止血就好了。
速度越来越慢，用力的那只手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血越发止不住，就连按着伤口的那只手也有些脱力。
江肃脸色发白，一路流了太多的血，现在头有点晕。
“糖糖……”失去意识之前，他低下头去缓缓叫了一声，模糊的眼前看见麦芽糖停下了，回头走来，轻轻喵了一声。
“快去……回酒店搬救兵……找那个、何——”话没说完，他力气先用完了，江肃缓缓垂下眼，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麦芽糖已经跑走了。
不行，还不能睡。
江肃甩一甩脑袋强行清醒，速度又加快了一些，一路几乎小跑起来，远远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对时间毫无概念的时候，耳边恍然又出现一声猫叫。
麦芽糖回来了。
他身子不稳，整个人恍恍惚惚，眼前一黑，连月光的亮也看不见了，意识消失之前，他最后拉着郑燎原上前一步，而后闭上眼睛，直直的朝前扑去。
手掌心触碰地面摩擦疼了一瞬，江肃肩膀上的疼渐渐感觉不到了，眼前是倒在他旁边的郑燎原，两个人趴在雨后微湿的地上，都没了意识。
他带着郑燎原上了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