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骁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流血过多导致虚弱的男人靠在他的怀里。
不断的哭诉着:“谭骁,我怎么办啊?我是不是毁容了……我……我只是……我真的只是……想来和你最后……告个别……谭骁,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给你……舔……添麻烦的。”
“别怕,救护车马上就到。”谭骁抱起地上的薛晨,脚步不停留地直奔楼下。
两人的身影从站在一旁的矛九身边擦过,。
眼中含着泪水,委屈的憋着嘴角。
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看他啊?
……
是那个人先骂他的。
浅浅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如凶猛的洪水般涌出,矛九倔强地抬手擦泪水。
可泪水就像关不住闸门的水龙头,越擦越多。
我讨厌你!
讨厌你们……
再也不想见到你………再也……
谭骁抱着薛晨上救护车的时候,在楼下碰见正在接水的王旭,“小九还在楼上,你先送他回家。”
“啊???哦哦哦!我马上去。”王旭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放下水杯就往楼上赶。
发生什么了啊!怎么老板怀里抱了一个全身是雪的人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
矛九呢?不会也出事了吧。
推开门,看到少年四肢健全地坐在沙发上,细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小九,我先送你回家吧。”老板的私事他是下属,不能太过关注。
“嗯……”低着头回应。
王旭猜测少年应该是刚哭过,说话还带有浓重的鼻音。
果真哭过!
少年抬起头来,鼻尖都哭红了,眼角也是绯红一片。
车内氛围诡异的安静,少年没有往日的活泼,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飞逝的高楼大厦。
他在谭骁身边待了多久了?
他从来没细数过,不过谭骁和他说过,他们相遇是在七月的阿泰勒,现在C市都要下雪了。
雪……应该是冬天的吧。
一晃眼就过去了四个月,如果当初要不是自己死缠烂打,谭骁肯定不会带他回家。
想到这儿,泪水又不争气地划过眼角,固执地少年不愿承认自己的难过。
他可是矛九,是饕餮,是大妖怪。
他才不会轻易为了一个才相处四个月的男人哭……
他……他才不会……
王旭望向后视镜时,就发现少年又哭了,晶莹地泪水在昏暗的车厢里尤为显眼,跟颗亮晶晶的钻石一样,还会折射窗外的灯光。
仰着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睁大哭红的双眼努力的寻找着什么,天幕黑如墨,今晚月亮星星都躲了起来。
雪呢?
雪去哪了?
什么时候才会来?
他想和谭骁一起去堆雪人,承诺他的郊游还没兑现……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谭骁会给他盖被子吗?
会给他晚安吻吗?
会抱着他一起睡觉吗?
会和他一起看小黄人吗?
也会给他擦面霜吗?
……
…………
做妖怪多潇洒啊,想去哪就去哪,要什么没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好啊……
多好……
少年哭的喘不过气来,抽咽着擦着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咬紧没有血色的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多好啊……做妖怪……我……我……我喜欢自由自在……我…………
呜呜呜呜……呜呜……就是……好……嗝……嗝……好……嗝……嗝……
“谢谢……嗝……”矛九站在停车场打着哭嗝,不时揉揉自己堵塞的鼻子。
王旭很担心少年的状态,“我送你上去吧。”
“不……嗝……用……嗝,我……我……嗝……嗝……先上去了……嗝……”挥着手转身就往电梯口走。
看见少年进入电梯,王旭才微微放心回到车里给老板打个电话。
“嘟……嘟……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嘟嘟……嘟……”
把手机放回兜里,开车驶入死寂的黑夜。
现在太晚了,刘阿姨早就回家了,他知道开门的密码,但此刻却没有勇气打开这扇门。
少年的睡衣还没来得及换下,外面的白色羽绒服还是王旭给他套上的,刚好遮住膝盖。
小熊睡衣里面只有薄薄一层绒毛,和他夏季那款睡衣是同款,只不过这是秋冬款的,在室内穿不会觉得寒冷,此刻站在门外,冷冽的空气刺进他的皮肉,原型的他不惧怕寒冷,可现在他是人,他怕冷,每次睡觉都会紧紧的缠着谭骁。
……
无处安放地两只脚互相踢踏,脚上还穿着谭骁办公室的拖鞋,大了很多,还剩很长一截在外面吊着。
谭骁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他现在很烦躁,想抽上一根烟,但墙上明令禁止的张贴着四个大字——禁止吸烟。
脸上写满了疲惫,早上才挂的胡茬现在又冒出了一片青皮,谭骁捻了捻指尖未点燃的香烟,将白色的烟皮撕掉,抽出里面红棕色的烟丝,塞入口中。
就这么嚼着,化开的烟叶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薛晨的伤有点严重,这次手术先给他重新固定断掉的鼻梁,后期还需根据恢复效果继续做修复手术,当然想恢复到原本完好无损的样子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知道矛九怎么样了,到家了吗?
他推开门看清里面场景的时候,他完全不敢去看旁边的少年,少年的力气他是见识过的,但少年的秉性他是了解的,娇气傲娇了点,但不会主动出手伤人。
谭骁皱起眉头,兜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已经关机了。
看着还在亮着的手术灯,谭骁选择下楼找充电器充电。
充了百分之三电量的手机被摁开,屏幕上面显示有一个王旭的未接来电。
谭骁回拨过去,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小九到家了吗?”
“到了,不过……老板,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看小九在车上一直哭,身上的睡衣都还没换,现在天气这么冷……”
他一顿,皱眉:“嗯,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少年是真的伤心了,这么冷的天只穿件睡衣,会生病的……
“哎,没什么……”他也不在好说些什么,他做好一个下属应尽的本分就算好的了。
挂完电话,谭骁看时间才发现现在都晚上九点半了,家里此时应该只有矛九一个人。
这是少年来他这里这么久,独自一个人待的夜晚。
记得开门的密码吗?
开暖气了吗?
今天晚上看小黄人了吗?
盖好被子了吗?
一个人会害怕吗?
会不会想……
……
…………
他的小黄人水杯还在自己办公室,毛毯也被弄脏了,他给他买的桃酥也还没吃上。
他让刘阿姨晚上不用送饭来,做好菜放桌上就行,凉了就放在微波炉里面热热就能吃。
少年吃过晚饭了吗?
……
谭骁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心脏马上要爆炸了,口中安抚性的烟丝也不能让他保持以往的冷静。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至少在少年来之前,他不是这样会慌张的人,他有这么担心过一个人吗?会上心到他是不是凉着了、有没有好好吃饭、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还有……会不会……想他……
会吗……
公司那边他暂时没去,手下的工作他让王旭都发到他的邮箱里。
薛晨一个人从W国跑到C市来找他,现在因为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可能一走了之把他一个人留在医院。
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们还会有什么,这是矛九犯的错,谭骁心甘情愿地为他赎罪。
谭骁当晚没有回家,矛九的手机还在他这里,也没办法打电话问问矛九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天薛晨就被脸上的刺痛醒了,一睁眼就看见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谭骁昨晚就坐在这张狭小的椅子上睡着了。
薛晨没有急着叫醒他,而是呆呆的看着谭骁,视线流转在那张七年没见但依然清晰的面孔。
他一点也没变……
唯一变得就是他对他的爱……
他多么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留,忘记曾经的不美好,他很怀念和谭骁在一起的日子,那时的每一秒都深深的印在他脑海里。
谭骁一睁眼就对上薛晨痴痴的眼神,移开视线,声音略带沙哑的问:“感觉怎么样了?”
薛晨苦笑一声,“如果不是我出了这事,你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吧。”
他不想继续争论这些陈年旧事,起身就想离开。
“谭哥,”病床上的男人叫住了他,“我现在感觉很不舒服……,脸很……痛……”
背对着他的男人没有动,“我出去给你叫医生。”
“谢谢,谭哥。”薛晨自嘲般的低下头。
谭骁不再理会,径直离开病房,没过多久护士拿来一剂止痛针。
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年轻女护士动作熟练的很快把针打完,给他又重新换了一个吊瓶。
薛晨不甘心地问:“刚才和我一起的男人去哪了?”
护士摇摇头:“刚才叫我来给你打针,说完就走了,去哪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