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和宿敌成亲以后>第81章 借刀

  “谢杭!谢明妤在前线英勇作战,你就是这么给她长脸的吗?!”奚砚怒吼,“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还知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你骨子里流的是谁的血?!”

  “他是我的六皇弟,自然流的和我是一样的血。有什么不妥?”谢檀轻轻松松把谢杭拨到一边,正视着奚砚愤怒的眼睛,“奚砚,识时务者为俊杰,依你看,如今这时务却在何处呢?”

  他轻蔑地瞟了一眼谢煜和柏澜玉,阴恻恻道:“今日,本王既可以是众望所归的摄政王,也可以是被迫继位的天子!奚大人身负嘉王血海深仇归来,情急之下杀了小皇帝,人神共愤。”

  他缓了一口气:“当然,你若是识时务些,我只说你是酒后失礼,自刎于长阳殿,你看如何?”

  “我看你死最好!”

  奚砚一步掠过,谢檀当即推开谢杭,一把接住了他的攻势,谢杭被推了一个趔趄,滚爬在地上,布袋子咕噜噜地滚了好几圈,他匆忙爬过去抓紧手里,抬眼就看到谢煜深沉的目光。

  他咽了咽唾沫,没有理会小皇帝眼里的威胁,把玉玺往身后又藏了藏。

  谢煜当即要下去,又被柏澜玉拽住,她脸色惨白,嘴唇咬得死死的,心如擂鼓,她紧紧抓着谢煜的衣袖,仿佛那是她最后能够抓到的救命稻草。

  谢煜皱眉:“母后……”

  “再等等。”柏澜玉压低了声线,“再等等。”

  “可玉玺——”

  “这事儿不对,等等。”柏澜玉按住他,“等等。”

  奚砚与谢檀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两个人负伤相当,难以分出胜负,转瞬身上又多了七七八八道伤口,可怖地渗着血,奚砚把人抵在柱子上,咬紧了牙关要让剑刃割破他的喉咙。

  谢檀趁他发力,提脚狠狠踹在他受伤的小腿上,奚砚半身一抖,被谢檀蹬了出去,长剑拄在地面滑了好长的距离才停下。

  那一脚踢得着实不轻,奚砚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用剑拄着自己想站起身,却又被疼痛拉扯,一时半会根本受不住力。

  谢檀抹了抹颈上血痕,吊儿郎当地凑近了,弯腰看他:“看,我就说,时也命也运也,如今都不在你那边,你逞什么能呢?”

  他将东西从奚砚袖笼里拽出来,轻松地别在了后腰上,然后回头,胸有成竹地看着谢煜。

  “皇上,事已至此,您意下如何呢?”

  谢煜紧紧攥着拳:“朕,绝不——”

  他话未说完,谢檀耳边风声一边,他讶异转头,方才不知滚到哪里去了的谢杭忽然快步跑上来,冲他的后腰狠狠撞着搂抱了过去!

  谢檀下意识反手出剑,细长的剑捅穿了谢杭的腰腹,毒蛇一样蜿蜒的血迹从那伤口处丝丝缕缕地淌出来。

  他不可置信道:“谢杭?”

  这一变故着实令人始料未及。

  没想到谢杭却只是咧嘴一笑,然后奋力一挣,仿佛不怕死似的去抱住了谢檀另一只手,张嘴就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腕!

  谢檀根本始料未及,痛呼声贯彻长阳殿,他眼眶充血,怒道:“你他妈居然敢——!!!”

  阴谋,都是阴谋!

  谢杭死死咬着他的手,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痛恨的快意。

  他根本不是真心投靠谢檀,他听从他的话去偷玉玺、站在他身边,都是为了这一刻!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不要命了吗?!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干什么?!

  悬在空中的那把细剑终于因着谢檀手腕的刻骨疼痛而跌落在地,谢檀发狠地想把那捅在谢杭身体里的细剑往更深处刺,希冀以刻骨疼痛逼他松开他,可目光相触间,谢杭眼里雪亮的算计让他浑身一抖。

  中计了!

  果然,谢杭松开鲜血淋漓的唇齿,目光猝然对上了一旁错愕的奚砚,大吼道:“玄月,抛剑!”

  电光火石间,奚砚敏锐地捉到了什么,却也顾不得再算计后路,他手中唯有这一把剑,可此时此刻谢杭的所作所为仿佛点燃了他的血液,他怒吼一声奋力一掷,长剑带着凛然的杀意破空而来。

  谢檀当即向前一步,那细剑更深地捅进谢杭的体内。

  “傻子,我不会躲么……”

  他看到了谢杭眼里更加深重的笑意。

  不对!

  谢杭就是让他躲开!

  只见谢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让细剑刺入他的身体,谢檀的侧身暴露在剑刃之下,他下意识往前一躲,长剑捅穿了被他别在腰上的那摞罪证,倏然跟着长剑的力道一起脱离他的身体,直直冲着长阳殿龙椅飞去!

  谢煜侧首一避,长剑将那摞罪证死死钉入了墙面。

  这就是谢杭的计划,这才是他要的计划!

  谢檀目眦欲裂、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己从未看起的六弟。

  那个唯唯诺诺、只敢小声说话的六弟,那个胆小如鼠、不敢和他对视的六弟。

  此时谢杭堂堂正正地望着他,鲜血从他唇角涌出,一字一顿道:“我不是你的六弟。”

  “我是大雍宣王,谢杭,昭静长公主的同胞弟弟。我配得上这个称呼。”

  话音未落,他用尽全身力气从怀里掏出玉玺,看也不看,朝着谢煜的方向狠狠一扔!

  谢檀彻底暴怒:“我要杀了你!”

  一双胳膊从他背后绞住,奚砚拼死将他拖了出来,谢檀死死抓着最后剩下的那一柄细剑,长剑再度从谢杭的身体摩擦了一次,他痛呼一声,不可抑制地狠狠摔在地上。

  奚砚别着他的手、压着他反抗的身体,将他死死压制住,谢檀手指痉挛地握着剑,胡乱骂道:“贱人!骗子!都是贱人!都是骗子!我差一点了,我就差一点了!!”

  谢煜将罪证和玉玺安稳放在柏澜玉怀里,他终于站起身,警惕地望着几近疯狂的谢檀。

  谢檀奋力从奚砚压制下抽出一只手,怒吼道:“来人——!!!”

  下一刻,长阳殿门窗大开,持弓的护卫冲进殿内,谢煜面色森严,快步下去拉过了奚砚和一旁的谢杭。

  谢檀狼狈地站起来:“小皇帝,就算没有玉玺没有罪证,你今天也插翅难逃,本来我并不打算要闹到这一步的,但现在是你们逼我走到这一步,那对不起了,我不再想当什么摄政王,你的龙椅是我的了。”

  刷刷刷——引箭搭弓,雪亮的箭头将长阳殿映照得如同白昼,面对刀光剑影

  ,谢煜偏了偏头:“老师,扶六叔去后面。”

  奚砚蹙眉:“陛下……”

  “快去,朕自有定夺。”说罢,他反倒上前两步,“诸位都是大雍的好将士,如今跟着谢檀,当真觉得有出路吗?朕可以下旨,但凡知错能改、迷途知返,朕概不追究。”

  “谢煜,你是太小太天真还是太蠢啊?”谢檀眯了眯眼,“都到这一步了,没人听你那些没有用的承诺,今天,你、奚砚、谢杭、柏澜玉,一个活人都别想从这里出去。”

  他手势一打:“给我杀!”

  第一排的护卫登时拉紧了弓弦,“嗖”地一声,数支羽箭飞出,奚砚把谢杭往后一推,拦在谢煜身前,乒乒乓乓挥剑格挡。

  他身上本有旧伤,这么一动伤口崩裂得更加厉害,丝丝缕缕渗出了鲜血,他咬紧牙关,谢煜就在他身后,小声道:“老师,别担心,还有……”

  他话音一顿。

  奚砚闪身一避,一支羽箭直直冲着他飞来,谢煜登时一怔,还未来得及做出躲避反应,就被奚砚抓住了肩膀。

  他心底一松,奚砚还是会保护他。

  可下一刻,他就动弹不得。

  他蓦地起了一身冷汗,直直看着那羽箭向他飞奔而来。

  奚砚的动作不是推开他。

  而是把他死死地按在了那里,让那支羽箭冲着他的心口直直飞来。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得很漫长,他听得见羽箭破空而来时划破空气的声音,也听得见柏澜玉倒吸的凉气,更能够感受得到奚砚那只手如同一只铁钳,死死地将他按在了原地。

  他想,啊,老师果然还是怪我的。

  奚砚按住他肩膀的手在颤抖。

  这是他做的选择,最大逆不道的、最有悖伦常的选择。

  他此次回京,必除谢檀,这是他身为大雍臣民理应做的事,也是身为一国丞相理应尽到的责任。

  可这一切之后,他只是奚砚,他有情有欲、有爱有恨,他不能动能够制衡谢檀的皇帝,但谁说那个皇帝一定要是谢煜。

  谢檀必反谢煜,兵临城下,想逼死谢煜;谢煜必除谢檀,百般算计,想擒获谢檀。之前谢煜做了那么久的渔翁,如今时过境迁,也该他自己做做鹬蚌了。

  奚砚手紧紧捏着他年幼的肩颈,他要借谢煜这把刀,也要借谢檀的,前者为大雍除害,后者为谢墨报仇。

  他从未想过能够全身而退,他知道做出这一步忠义已然全无,那么作为帝师、作为臣子、作为谢墨成亲的那个人,到这一步,他所有的使命都结束了,也可以阖眼了。

  那个时候,他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了。

  想着想着,奚砚勾了勾唇角,轻笑了一声。

  他感受到了谢煜在他手下的僵硬,看到了那羽箭越飞越近、越飞越近,直到——

  “铮——”侧门忽然飞出一把短刀,蓦地打偏了羽箭,一切那么漫长但又其实那么短暂,奚砚当即回应过来事态不对,抓着谢煜往下一压。

  凝滞的空气再度涌动,方才那一下既可以说是他钳住了谢煜不能动弹,也可以说是他略出神了那么一秒,下一刻的动作还是带着谢煜离开了危险境地。

  那一刻奚砚和谢煜的心脏都在砰砰直跳。

  但形势不容人多想,奚砚抬头,怔愣地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短刀。

  那是谁的?

  谢煜呼出一口气:“终于来了。”

  谁?

  奚砚脑子一懵,下一刻,一道黑影从侧门闪进,手扶长剑,蓦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晏时悟,可又好像不是他。

  谢檀脸色一变,身后喊杀声骤起,血色的火把点燃了宫墙。

  “怎么回事儿?!”

  “你猜猜,是怎么回事儿。”

  “晏时悟”说话的那一刻,奚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空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