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和宿敌成亲以后>第24章 好梦

  奚砚猜谢墨绝对要发火。

  果然,他怔了下,旋即勃然大怒,手一抬扬了桌上摆好的茶杯茶壶,壶盖翻开,叮叮当当滚落在地洒了一片茶水,奚砚垂眸看了那可怜兮兮的壶盖,被磕掉了一个豁口。

  “摄政王,你得赔我一套茶具了。”

  “奚砚,你用不着一口一个‘摄政王’的跟我阴阳怪气。”谢墨攥拳砸在桌面,恨恨道,“行啊,我当你正月里那么老实是为什么呢,合着憋了一个大招,只等我往里钻呢吧!”

  奚砚拢起袖子,笑笑:“这不是显然么。谢墨,我说过了,咱们两个还有账没算完,我从不食言的。”

  谢墨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就一碗红枣粥?你至于吗?!”

  奚砚敛了笑:“真的只有一碗红枣粥的事情吗?”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皇帝中毒不关我的事。我能那么蠢,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皇帝做手脚,怕柏澜玉没地方揪我的错处是吗?”谢墨厉声道,“在你心里我就愚不可及到这个地步?”

  “那先帝呢?”

  谢墨被噎得一愣神。

  奚砚蹲下身去,也不顾被划伤的危险,一点一点将碎瓷片从水渍中捡出来,小心翼翼拖在掌心,上面还淋漓着茶水,弄得他掌心湿淋淋一片。

  谢墨底气不足道:“……我没动手。”

  奚砚抬眼瞧他:“你没动手。”

  他五指一收,碎瓷片瞬间在他掌心割出几道伤口,鲜血淋漓地流出来,五指连心,疼痛像是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身体,疼得奚砚脸色瞬间惨白。

  谢墨呼吸一滞,冲上来掰他的手指:“你疯了?!松手!!!”

  奚砚从善如流地松了手,鲜血顺着茶水滴在地上,他另一只手拽住了谢墨的腕子,用力之大迫使他将目光从那鲜血淋漓掌心挪开,移到自己的双眼里来。

  他看着谢墨的眼睛,郑重其事:“你也没动手。”

  谢墨一下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看着奚砚不惜自伤来逼他说实话,顿时气更不打一处来,他徘徊了好几圈,看上去很想冲上来把奚砚揍一顿泄泄愤,但又看到他手上的伤口,硬生生止住了步子,转而一拳砸上墙面。

  墙壁震了震,掉了一副挂画。

  一拳下去谢墨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些,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奚砚以为他忍不下去了要摔门走人。

  结果谢墨只是打开了门,朗声道:“叫医师来,你家大人弄伤了手!”

  奚砚怔了怔,撞上谢墨转头看过来的眼神。

  “行,你真行。”谢墨趁着医师来之前极快极轻道,“谢栩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为他掏心掏肺到这个地步,他都死了三年了,尸骨都凉了,你还揪着这点儿事情不放,有必要吗?”

  奚砚托着伤手:“对于先帝来说,逝者已矣,的确没必要。”

  谢墨的眼神有些受伤:“哦,你就想把我踩下去,这么讨厌我。”

  奚砚没作声,因为医师已经带着东西来了。

  那伤不严重,奚砚再怎么用力也是自己的手,有分寸极了,因此只消把那些碎瓷片从伤口中清理出来,再小心地包扎好即可。

  医师处理伤口,谢墨就冷冷地看着他。

  奚砚目光无处安放,便只好看回去。

  谢墨长相随了宸妃,是个俊美高大的男人,但那周身的气质与眼中的锋芒却像极了他根本没见过几面的建衡帝,大概在这宫中浸淫久了,那些骨子里的桀骜和冷心冷情就完全被激发出来,一如他现在看着奚砚的目光。

  医师很快处理完,夜色也全然沉了下来。

  谢墨没说话,抖了外袍就要换衣服睡觉,似乎已经懒得再争论下去了。

  “但他的死,对于你而言,很重要。”

  谢墨手一顿,才发觉奚砚在讲医师来之前他们说的那个话题。

  他把外袍扔在衣架上:“奚大人真关心我。可我本人都不觉得这是个事情。”

  “你觉得皇上怎么想这件事?”

  “皇上?”谢墨转头看过去,烛光下,奚砚的侧脸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光滑又细腻,还带着些不可亵渎的神圣,他眉头微蹙,侧脸线条便紧绷起来,看上去更带了些冷冽的气质。

  奚砚继续开口:“先帝之死沸沸扬扬,待皇上亲政后,就算不提你们二者之间的权利相争,单是这件事,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

  “他又有什么证据。”谢墨无所谓地笑,“捕风捉影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不能毫无证据就拿人。”

  “证据是最不紧要的。只要他想,他一定……”奚砚微微转头,正对上谢墨凑过来的脸。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挪,伤手扶住了桌子,一阵刺痛袭来,又赶紧抬手。

  谢墨长臂一伸,捞住了他的腰。

  两个人的距离就愈发亲近,谢墨眼里的盛怒已经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玩味的笑容。

  奚砚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你干什么?”

  谢墨不答反问:“你担心我啊?”

  奚砚抿住了唇,身体后仰,想躲开谢墨越凑越近的脸。

  谢墨不由分说地给他按了回来,鼻尖相抵,奚砚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你如果是真的担心我,不用做这种无用功,你也说了,先帝之死只是其中一个让皇上在未来杀了我的理由,更大的理由在于我曾权利滔天,他亲政后必不会留我这个隐患在。”谢墨辗转地看着他,“奚大人,真的担心我,跟我一起反了吧。”

  “我们拜过天地,我许你做皇后。在外你是一国丞相,在内你是大雍皇后,里里外外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庄王或者宣王有了孩子,我再过继过来当太子,顺风顺水这一生,好不好?”

  “奚砚,你疼疼我。”

  谢墨挨得太近,只要奚砚抬抬头,就能立刻和谢墨唇齿相依,讨来一个吻。

  第二次了。奚砚想。这是第二次谢墨邀请他了。

  每次谢墨邀请他,用的理由或名或利,用的手段或强硬或柔软,都难以改变他心底涌上来的那股苍凉感。因为每次他说这些话,奚砚总会想起建衡四十四年的冷宫,少年眼睛亮亮的,说想要离开这里,他厌烦这里,他不愿意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残酷之地。

  奚砚颤抖着闭了闭眼,谢墨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得寸进尺,顿时生出一些喜出望外的情绪,双手捧住他的后脑,冲着他绷直的唇角就要吻下来。

  没想到下一刻一股剧痛袭来。

  奚砚用力把他踢了出去。

  谢墨讨吻不成反被踹翻,那点柔情蜜意瞬间化作梦幻泡影,他羞愤难当地站起身,怒斥道:“你干什么?!”

  却对上了奚砚难掩失望的眼神:“谢墨,你少作践我。”

  谢墨恼得几乎要吐血:“我怎么作践你了?!”

  奚砚不答,直接熄灭了蜡烛:“我要睡了。”

  堂堂摄政王站在落了一地的黑暗里,沉默又愤怒地看着奚砚摸上了床榻,只着一件中衣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里,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搭理自己了。

  谢墨气愤难当,胸膛猛烈起伏了几下,抓着被子也把自己塞了进去。

  不仅如此,还愈发过分地伸出手,直接把人从后面抱进了自己怀里。

  奚砚全然没想到还有这一遭,谢墨臂力不小,被他这么一拽,整个人便往谢墨那边挪了三四寸,后背正撞上他的胸膛,他不适地挣动了一下,反而让谢墨愈发收紧了双臂。

  奚砚后肘怼了过去:“你干什么?!”

  “睡觉。”谢墨没好气,“先是大张旗鼓地在朝堂上削我的权、撤我的人,后来跑得比兔子还快、连家都不回,现在临睡前还踹了我一脚,奚砚,你现在惹我发怒的本事越来越精进了。”

  奚砚冷笑:“那你居然还能忍着抱着我睡觉?就不怕我半夜爬起来给你脑袋剁了。”

  “你会吗?你不会的。你杀了我你也别想活。”谢墨把脑袋搭在奚砚的颈窝,贪婪地闻了一口他身上的幽幽冷香,吸气的凉风从奚砚的颈侧划过,密密麻麻掀起一阵痒。

  “我一没打你,二没派人杀你,就想抱着你睡个觉,你别不知好歹。”谢墨说话都在奚砚耳边,他半边身子都僵直了,“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些什么。”

  奚砚咬牙:“你敢?”

  “谁知道呢。”谢墨吹了口气,将他颈上搭着的几缕发丝吹开,毫不意外地,他怀里的人轻轻一抖,“比如,我看奚大人颈侧挺敏感的,你若再惹我,我可能会——”

  他凑在奚砚的耳尖上:“咬你一口。”

  奚砚扒着他胳膊的手指一抖。

  这四个字被谢墨咬得缱绻又迷离,不像是两个人在相互挑衅,反而像是在做那等事时候的调情。

  更过分的是,两个人同躺一床被褥下,谢墨又搂他搂得紧,身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变化,奚砚立刻就发觉了。

  他忍着那些羞耻感,恨恨地闭上了眼睛。

  谢墨终于扳回一局,胸口那股不上不下的气终于顺畅了,心满意足道:“好梦,奚大人。”

  第二天清晨,谢墨醒来的时候怀中人已经没影了。

  谢墨对奚砚跑了这件事丝毫不意外,甚至在意料之中,但这都不影响他好上几分的心情,披衣出门的时候还伸了伸懒腰。

  纵然是在奚府,纵然两个人是针锋相对的关系,纵然整个奚府上下其实没几个人愿意搭理谢墨,但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看谢墨晃了出来,登时就有小厮小跑来问是否要用早膳。

  谢墨一边应着一边晃荡着往外走:“你家奚大人呢?”

  “大人说今天要为陛下讲学,早早就走了。”小厮顺从答道,“还说,若是王爷问起,便请王爷今晚先回摄政王府,他今夜有要事,或许既不回奚府,也不回摄政王府了。”

  “要事?”谢墨的步子一刹,“何等要事连觉都不睡了?”

  “这……大人未曾对小的言明,主子们的事,小的哪敢追问太多。”小厮将他引到垂花门前,“往前走便是用膳的地方了,大人临走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您请便。”

  谢墨还在想奚砚的事,大半心神都没了。

  小厮一走,成蹊就不知从何处蹿了过来。

  “奚大人确实进宫了,我听他今早和承端说话,仿佛今晚要去昭静长公主那里。”成蹊觑着谢墨的脸色,“您看……”

  “我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谢墨捻了捻瓷白的勺柄,“今晚,你不必跟着了。”

  月上中天。

  昭静长公主府里一片寂静,谢明妤今夜好像歇得格外早,所有的烛火都熄灭掉,府内安静得如入无人之地。

  地牢的门缓缓打开,露出奚砚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他面对的正是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北戎细作。

  【作者有话说】

  因为8月9上夹子,所以周三那天的更新会在晚上21:00,明晚宝子们别熬夜等更新嗷~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