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宁知玄身后，盯着他瘦削的背影，宁知白想了很多接下来要用到的话术。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宁知玄了。
宁知玄是很吃软不吃硬的，耳根子也软。
夏旸肯定是利用这一点骗到他的。
终于，宁知玄停下了脚步。
今天是个极好的晴天，这会儿太阳已经缓慢升了起来，温柔的阳光将世间万物全都包裹，暖洋洋的。
宁知白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宁知玄转过身，眼底没什么温度。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所谓的“亲人”，这会儿他会与新认识的与他同样疾病的小朋友一起继续做检查，会抽空去和夏旸说说话，完成上午的事宜之后就去办理一张新卡，将旧卡注销，连同曾经的一切通通注销……
但他们戴着面具再次闯入他的世界，将一切都给搅乱了。
第一次被宁知玄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宁知白心底不禁咯噔一声，但他很快将一切归咎到了夏旸头上。
肯定是夏旸对他说了什么。
就算不是夏旸的主意，肯定也与他家里人有关，夏旸的父母哥哥姐姐都特别护短，从那天在顾家老宅见面就能看得出来。
他们没办法对顾御动手，便将所有矛头都对准了他。
想到这里，宁知白便厌恶得不行，定了定神，主动开口道：“小玄，伪装成你接近顾御是哥哥不对，但在帝都这样大的城市发展实在是太难了，珠宝专业又太需要与上层圈接轨，是哥哥被利益迷惑了，想往上爬，让家里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哥哥向你道歉，哥哥不该骗你。”
听着耳畔一口一个“哥哥”，宁知玄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大学之后他确实会给自己带一些小礼物回来，比如他喜欢的珠宝专业的二手书，他当时是很开心的。
但他宁知白获得的所有利益从来都与他宁知玄无关。
他只是他的一个施舍对象罢了。
他不会向他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不愿意借他账号，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他，只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他还傻傻地以为只是他忙，没时间聊天，不敢打扰他，傻傻地以为账号真的不能外借，差点就真的被他给骗了。
什么“让家里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宁知玄从来不属于这个“家里人”的范畴。
见宁知玄一声不吭，宁知白继续攻势道：“小玄，是不是夏家人对你说了什么？他们心机都太深了，你可别被他们给利用了。”
“他们都是群不缺钱的，咱们的命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夏旸这么大费周章创建基金把你搞来帝都，就是想让我们一家人决裂，想让顾家……”
“什么？”宁知玄突然开口将他打断。
宁知白也愣住了，不知道宁知玄指的是什么。
“夏旸…创建的基金？”宁知玄声音迟疑。
“是啊，你不知道吗？”宁知白也很疑惑。
“……”
他确实不知道。
宁知白实在没想到宁知玄竟然会不知道这件事，他要是夏旸肯定会让宁知玄知道是谁在“救”他，从而获得他的信任与好感。
可宁知玄的表情又不似作假……
夏旸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他不告诉宁知玄是他在帮他？
怎么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
一开始他以为夏旸是个傻白甜恋爱脑，可现在他总感觉这个人陌生极了。
他到底在算计些什么？
故意还是无意的……？
……
宁知玄心跳得飞快。
竟然是夏旸在帮他！
不是什么好心的福利院，而是夏旸，是夏旸创建的基金。
难怪福利院的名字是“向日葵”，难怪悦悦会叫夏旸“小旸老师”，还与他那么熟的样子。
他早该想到会与夏旸有关的。
可夏旸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这件事。
没有像这些所谓的亲人一样为他做了点什么便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宁知白说得或许没有错，夏旸帮助自己、将自己弄来帝都是有目的的——为了让一切真相都浮出水面，让所有的面具都被揭下。
夏旸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帮他。
这才更让他觉得心安理得一些。
他也有在为夏旸提供帮助。
而且夏旸就算不这么大费周章将他带到帝都治病，也有很多种方法能让顾御知道一切，毕竟他都已经告诉了他那么多信息，他也加上了顾御的联系方式。
可夏旸还是选择了帮助他，悄无声息地。
昨晚，夏旸与他分享了许多有趣的大学生活，还说下周整理一下专业书籍，给他带些过来，说等他成为他的学弟……
夏旸大可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可他还是做了，他是真心待自己的。
真的很感谢他。
长久的沉默下，最后还是宁知白按耐不住，开了口：“夏旸这个人很有心计的，连我都看不透他，你可别被他蒙在鼓里利用了。”
宁知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维护道：“我还能有什么可以被他利用的？除了在你伪装我这件事情上。”
宁知白一噎。
宁知玄：“我来帝都之前就给顾御真正的账号发送了好友申请，就算我不来这里你的伪装也会被拆穿。你觉得我会再相信你，加你给的那个假账号么？我从来不会再轻易相信骗我好几次的人。”
宁知白无法反驳，张了张口，却又被宁知玄给打断了。
宁知玄不想再从他的口中听到半点诋毁夏旸的话，扯开话题道：“我找你过来是想说，我不是真的蠢，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知道，爸妈从小偏心我能看得出来，你也只是在利用我，我对你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从今天起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互相打扰了。”
宁知白慌了，想要伸手去扯他的胳膊，却被一道大力阻止。
宁知白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是…顾御。
顾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宁知白脑中就只剩下了两个字——完了。
他是想赶在顾御发火之前获得宁知玄的保护的，毕竟顾御怎么也会念及他们是一家人，碍于宁知玄的感受，不会对他动手。
可他不仅和宁知玄闹得很不愉快，还被顾御给撞见了。
“这笔账算完了，该算另一笔账了。”顾御的声音像是带着冰刃。
收到夏旸的消息他便直接飙车来了医院，夏旸不在，他看见了小叔的朋友，仲霆律师，给他指了个方向，他便快步跑过来了。
宁知玄不觉后退了一步，不知道顾御是从哪儿突然窜出来的。
想到方才医院里夏旸下意识对宁知白产生的敌意，宁知玄大着胆子开口道：“你可以想想，你和夏旸的关系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期间，宁知玄暗示的眼神落在了宁知白的身上。
顾御本身肯定是有很大的问题的，但肯定也大有宁知白在搅浑水的因素在。
他已经彻底看清楚这个人了，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顾御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似是在回忆些什么。
宁知白彻底急红了眼，他可太清楚顾御是怎么在他的怂恿下吊着、戏弄夏旸的了。
宁知白心如死灰，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宁知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先走了。”宁知玄眸子暗了暗，小声说完便错身溜走了，没再给两人任何眼神。
身后传来拳头与脸颊接触的声音，以及宁知白的吃痛声。
“嘴巴放干净点。”是顾御，很陌生的顾御。
虽然是在维护他，但宁知玄的心里却波澜不惊。
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
回到医院大厅，宁知玄意外地发现有人在等他。
是方才顾先生身边站着的人。
“回来了？半年的金牌护工已经请好了，已经去你的病房了，那两个人还没吃，饿得不行，买早餐去了。”仲霆笑眯眯地走到他的身边。
那两个人指得自然是宁父宁母。
宁知玄点点头，“您好，谢谢。”
“我是仲霆，是名律师，业务能力…不错，”仲霆谦逊地自我介绍着，“有人拜托我多照顾照顾你，我欠他人情，就答应了，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我说。”
律师……是夏旸怕他被家里人赖上吗？
宁知玄心里暖暖的。
但很快宁知玄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迟疑着将仲霆带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神神秘秘的。
“我能向您咨询一件事吗？”宁知玄问。
仲霆点头，“知无不言。”
宁知玄斟酌着语句，将几年前宁知白如何引导他与他交换高考考场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想起方才宁知白口中那句“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便觉得自己的容忍都好可笑。
他原本只是想与他们彻底断绝关系，互不打扰，并不打算做得太绝。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反正怎么做也不会被感激。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啊，曝光出去影响很大的。”仲霆摸了摸下巴。
“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宁知玄眼神坚定。
反正他没什么好怕的，况且做错了事承担后果也是应该的。
宁知白那样的人不配待在A大，从来不配。
仲霆笑笑，“成绩优异的双胞胎弟弟高考前查出绝症，双胞胎哥哥一家威逼利诱让弟弟顶替高考，这个标题怎么样？”
宁知玄微愣。
没绝症那么严重，但也确实很难医治就是了。
威逼利诱也不牵强，那段时间除了宁知白的哄骗，父母也一直在“逼”着他和宁知白交换考场，给他的压力很大。
不过还是在给他开罪的感觉。
错了就是错了。
宁知玄小声道：“如实就好，我不怕承担后果的。”
“傻孩子，”仲霆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没有影响到任何人，道德会站在你这边的。”
影响的仅仅只是宁知玄和宁知白他们两个人罢了，对那一届的其他考生没有任何影响，虽然做法不好，但后果并不是很严重。
毕竟就算没有交换考场，他们还是会占用同样的名额。
而且宁知玄确实被家里人给pua了。
“听小旸说你想自考A大，别放弃啊。”
“……”
“谢谢。”
宁知玄终于释然一笑。
-
聊完之后宁知玄去找于双和田悦了，仲霆并没有跟着，而是好整以暇地在一楼逛了逛，“不经意”地撞见了顾御和宁知白。
宁知白的脸上有一个很严重的击打伤，肿了起来，狼狈地被顾御牵着，朝车库的方向走去。
宁知白浑身都抖得很厉害，却并不敢反抗。
仲霆抱着胳膊，“别急啊，慢慢玩儿。”
碍于对方是小叔那边的长辈，顾御表情很难看地“嗯”了一声，也顾不得“脏”，直接将人塞进了车里。
宁知白抖得更厉害了。
……都是疯子。
【作者有话说】
下章继续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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