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灿一直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也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另一只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珠。
林也眼中含着泪水，说话有些哽咽，“你长大了好多，也长高了。”
林灿点点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含糊不清的，唯独他喊那句爸爸，尤为清楚。
他一遍一遍的喊着，林也一遍一遍的回答。他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哭不出眼泪了，哭得声音哑了，才松开手，看着那张回忆过无数的脸。
“怎么哭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林也眼泪收了回去，开始数落他。
林灿吸了吸鼻子：“小姑娘怎么了？”
林也笑道：“哭得梨花带雨的。”
十多年没见，本该是父子相聚催泪的场面，也就林也能把这种僵持的局面扭转。
路边有一条小溪，父子二人坐在溪边洗脸，把脸上的泪痕和鼻涕洗掉。
两人聊了很多，但更多的是诉说自己对对方的思念。说话间，林灿注意到他的右手上，那个本该有一个小拇指的，现在，却不见了。
林灿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说话清楚一些，“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
后面三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口。
林也垂着眼眸，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思绪漂浮到了十五年前。
林灿没有注意，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就没再开口了，本打算换一个话题，却不料，他开口回答了。“十年前为了逃避觞尹的追捕，和倪羽换了身份，半路，遇见邬家的人，被他们救了，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听见这个回答，林灿也不意外。他只是很简单陈述了一下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具体的说这十五年来他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看他的样子，林灿大概也能猜的出来一点。
特警林也早就死在了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在世界上，就相当于没有了林也这个人，如果贸然出去，很容易打草惊蛇，更何况那个时候，觞尹的人，还在到处找林也的“尸体”。
林灿没有再问那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人还活着就行。“妈妈呢？”
林也的手一顿，没有立即回答，半晌，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见他不想回答，林灿已经知道了答案，轻声说道：“我以为，您是特例，妈妈会是奇迹。”
毕竟当年，射入母亲胸膛的那颗子弹，与自己擦肩而过过。低着头没再说话，良久，他问了一个相见以来特别想问的问题：“爸爸，你有没有想过，我还活着。”
林也转头看着他，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五年前的事情，我听说了……”
“我是说十五年前。”林灿打断他。
林也没有立即回答，将清洗干净的手放在膝盖上，就这么坐着，林灿也不去催他，静静地等着，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答。
明明是一对父子，二十年前，一个拿着风筝线在前面跑，一个在举着风筝跟着跑。一大一小亲密无间。如今却相见无言，情感淡漠，尴尬至极。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一堵墙，让本该相见恨晚的父子产生了隔阂，说的每一句话，都谨慎的很，生怕说错了一句，会引来对方的离去。
此时，父子二人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
最终，还是林灿先开口，打破着寂静，“我记忆中的父亲，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准确的在晚饭之前找到我，然后带我回家。”
林灿四岁的时候，跟着林也去集市上，第一次来到热闹的地方，小孩子总是闲不住，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左看看，右看看。指着糖葫芦要吃，指着奶油蛋糕要吃，什么都想要。
小孩子玩性大，在热闹的地方总是想要凑过去，于是强调自己要自己下来走。
把他放下来之后，林也去给他买糖葫芦，林灿也厉害，脚丫子刚一站地，就跟兴奋的小鸭子似的，到处跑。
卖气球的小贩走过，一只白色蝴蝶形状的气球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迈着两条小腿跑了过去。
林也付完钱，转头看见自己的腿部挂件不见了，吓得赶紧去找，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急得他团团转。日落前还是没有找到，再过一会儿就到了温熙打电话过来问候的时间，林也准备打电话给找人帮忙时，看见自己的腿部挂件正乖乖的坐在石凳上。
那个位置，刚好就是白天卖糖葫芦的摊位。
林灿看见爸爸迎面向自己走来，以为会有父子重逢哭声如雷的情景，却不料画风逆转。
的确是哭声如雷，哭的是他自己，不是自己那满脸着急的老父亲。
光着屁股被打了好几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林也被他护着小屁股的样子弄得没脾气了，笑出了声，“下次还跑不跑了？”
林灿护着屁股满脸惆怅，反问道：“那你还打不打我屁股了？”
林也弯下腰把人捞起抗在肩膀上，“你不跑我就不打你。”
说完，快速的往家的方向跑去，夜幕已经降临，集市上人影随散，林也跑起来也没什么负担，倒是肩膀上的挂件被吓得嗷嗷叫。
“救命，救命。”
四岁的孩童说话本就口齿不清，被吓着叫喊更加软糯，“我要回去告诉妈妈！”
四周的人看了过来，以为是人贩子，因为他的这句话，蠢蠢欲动的人又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去。
林也邪恶的声音传来：“没用！”
“啊……妈妈救我！爸爸要去买小孩儿了！”
林也相当的配合他，“卖猪肉了，五十一斤。”
林灿的小手垂着他的胸口，满脸抗议，“太便宜了！你的宝贝这么便宜吗？”
“一百一斤！”林也立马坐地起价。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一大一小，两个头靠在一起向前奔跑着，一个叫卖，一个呼救，和谐得让人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