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程屿风。”“我在。”
许屹好奇父母的爱情故事不是一天两天, 小时候他们不愿意讲,说小孩子不需要谈恋爱,要等自己长大了再说, 结果等到成年后就没兴趣听了。
后来得知儿子参与了抑制类口服药品新药试验的那一年,夫妻俩想尽办法见缝插针讲故事, 希望儿子不要再冒险、希望他可以相信爱情存在美好和理想, 不要在还没遇到问题的时候先牺牲了身体健康。
当年也是夫妻俩第一次在结婚纪念日邀请儿子一起吃烛光晚餐,准备在他们感觉最幸福的日子里完整讲一讲过去。许屹拒绝了, 他回复父母一句‘长长久久’的祝福,然后自己去外面吃了顿单人小火锅。
本以为这辈子没机会说了……
原本专心敷面膜的许母一把揭掉面膜, 拍拍沙发示意儿子坐到身边, 甩开丈夫的手由躺改坐,吩咐道:“老公, 十点多了, 去弄点吃的吧, 儿子回来多做几个菜, 咱们早点吃午饭。”
许屹今天才知道他以为的天作之合、妇唱夫随全部始于幼时的一场误会。
父亲因为爷爷称被先人托梦, 所以取了‘许继国’这个名字, 在一众亦、潇、灏、轩的同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上学时常常被人嘲笑,那时只有母亲一个人维护他, 说名字是父母、父父、母母给的最好的礼物, 将来是要做大事的!
初三的暑假母亲因家庭成员工作问题搬去了另一个城市, 两人一别八年,再见是父亲创业的三年后, 他与外国一分销商代表见面, 母亲作为翻译随行。
父亲意外看到了白毛代表在母亲的酒杯里加了‘佐料’, 听不懂小语种的他在一串叽里咕噜的咒语里摘出一国际通用词, 当即认定这老外图谋不轨!白月光,危!
席间绞尽脑汁想办法不让母亲碰杯子,最后实在没理由了,秃噜出来一句:“女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母亲炸毛了,立时怼回去:“管天管地还管人吃喝拉撒睡?什么年代了,名字起这么土人也是刚出土的吗?”
两人怼完就后悔了,都觉得自己出言不逊、不够尊重人。父亲也是刚发现,自己以为和故人有在工作场合不论旧谊的默契,原来是人家根本不记得自己!
合作崩了,白月光,无……
父亲夜夜辗转反侧,童年画面与重逢场面交叠闪现,却怎么也抹不掉心中念想。后来还是母亲知道当初错怪了父亲,并且察觉了甲方的意图,果断辞职,第一时间来找父亲道歉和感谢才重新有了联系。
重新认识、重新成为朋友,每一次见面父亲都很开心,每一次分别都很不舍,不知什么时候起大脑活动会被母亲占去一半以上,他开始学着网上的人口述笔述追求爱情的办法追求母亲,契而不舍追了一整年。
母亲因心中始终有骂了人还吐槽名字的愧疚感,不好意思拒绝得太直接,怕伤了故人心,硬忍了一整年。
但……许继国小小年纪开始创业,别人为了生存苟在领导的压榨下时他的事业已经小有成就,免不了有些或真心或假意的人围绕身边,居居居然还有人企图用信息素勾他生米煮熟饭?!!
虽然父亲每次都会把人推开、表明心有所属,但母亲心里还是酸,凭什么啊……
终于有一次校友会聚餐喝了点酒、上了头,父亲去接母亲送她回家,母亲出门时看见有‘逮人’往父亲背后扑着抱,忍不住了。脱掉高跟鞋光脚跑过去把人推开,拐着父亲胳膊说:“这是我男朋友,你少动歪心思!”
第二天酒醒,父亲小心翼翼试探‘记性不好’的母亲,问她还记不记得前一天说了些什么?他说自己的喜欢是想结婚的那种喜欢,不是发小打打闹闹凑合在一起的恋人未满。
母亲害羞,但她既然已经明确心意就不愿意再暧昧了:“当然记得,怎么?你要反悔吗?”
“不不不,不反悔!我就是确认一下,是不是那种想……”
“想结婚?那结啊,现在就结,你敢吗?”
“敢。”
“那走,不结是小狗。”
确认关系不到二十四小时,许继国&单若涵领证了。
不到一年,许屹出生了。
许屹夹的排骨掉在饭碗里,震惊到无以复加:“合着你们是……先婚后爱啊。”
“才不是呢!我们领证是因为有爱情,不然谁跟要和他在一起啊。”
“……”对,不完全算先婚后爱。
结婚前确实有爱情,只不过婚姻来得突然,所以父母二人是在结婚后才开始进入恋爱的状态。怪不得他总觉得自己天生电灯泡,原来夫妻俩还在热恋期呢。
许屹默默扒了两口饭,一块糖醋小排啃五分钟,骨头都嘬没味了。
沉浸在甜蜜回忆中的单若涵发觉儿子表情不太对,怎么听全程无虐的故事还打蔫呢?
她戳戳儿子的胳膊肘:“怎么了宝贝?”
“没什么……”糖醋排骨真好吃,时隔七个月老爸厨艺又进步了,就是多放了一些恋爱的酸臭味,差评。
“有什么事情就跟妈妈说啊,别憋在心里。”
“嗯。”许屹点点头。
“真没事儿?”
“其实……我有一个朋友……”
许屹化名为‘朋友’,省略恋综背景环境、省略工作及其工作性质、把AB两角的情感纠葛捋成一条单一故事线,无奈摊手:“您知道,我写不来感情戏……也没法给‘朋友’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单若涵:“所以?”
许屹深呼吸,憋着一口气说:“‘喜欢’……是什么呢?怎么才能确认是不是喜欢呢?”
“喜欢就是喜欢。”
“……”
“喜欢就是你爸念念不忘、见了就贴、不见就想,也是你妈我见不得有别人馋我男人,他身边有别人、有可能有别人我就不高兴。”单若涵为儿子的碗里添了一块蒸南瓜和一勺清炒山药秋葵,
“多吃菜,养养胃。”
“嗯……”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哦我是说你朋友,不是你。”
许屹嫌弃地吃了一口没味道的南瓜,小声说:“又不是我,谁知道呢……”
不见就想、有可能有别人就不高兴……糟糕啊。
许继国做了丰盛的一餐,三个人的餐桌摆了四荤三素两凉一汤一点心,许屹却没怎么吃,只用一块排骨和母亲夹的几筷子没味的蔬菜吃完了一碗白米饭。
看得单若涵一哆嗦,儿子以前油焖大虾、糖醋小排和麻酱鸡都是很爱吃的啊,那是肉,那是肉啊儿子怎么不吃了?
许继国看向窗外,提醒道:“下雪了。”
“……”怪不得那么冷。
很快,一件羊毛披肩围到了母亲的身上,许屹盯着披肩的边穗出神,想起前不久发烧的晚上,程屿风把他盖的那床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
嗡嗡——
手机震动,是‘绿意’的主创。
【枝娅呀:老板你好,请问现在邮寄地址可以确定了吗?马上撤展了,如果没有地址我就得把它带回家,不在江宜,您再付款运费大约会涨接近两倍。当然如果您还需要我到场布置,可能额外需要您包一下我的路费……对不起老板我兜里真的没几块钱了[跪地][搓手]】
【枝娅呀:您要撤单也是可以的[尴尬]】
【许:我要】
【许:抱歉,让您久等了。】
【许:地址还需要您等我一段时间,今天发给您,今天寄出方便吗?】
【枝娅呀:可以的可以的[ok]我今天全天候为老板服务!】
“小屹,先把手机放下,吃完再玩,多吃点啊。”
许屹扫干净饭碗,一粒米不剩,并齐放下筷子:“爸、妈,我有点儿事儿临时走一趟,你们接着吃。”
“诶你这孩子,你看你回来一趟你妈多高兴,我……”
许继国还想说些什么,被单若涵制止了。
“嘘……让他走让他走。”
许屹正在翻列表打听消息,没注意到父母的小动作和悄悄话,最后敲给梦姐:【程屿风现在住哪里你知道吗?】
他的背后,单若涵揪着爱人的耳朵说悄悄话:“儿子这一走啊,我感觉下回来就是俩人了。”
“……真的假的?为什么?”
“信我的,要不然儿子不会突然问‘喜欢’是什么,心里肯定有一个具体的对象让他开窍了。”
“他不是说是他朋友吗?”
单若涵送了老公一对白眼:“哪儿来的朋友?你真傻还是真蠢?”
许继国:“我……”
“妈,爸,我先走了啊,改天忙完再过来。”
单若涵匆忙坐回之前的位置,假装还在吃饭,等许屹换完鞋子回头再放下筷子挥挥手:“行,快走吧走吧,下雪了小心路上滑啊。”
“好。”
四分钟后站在马路边的许屹万分茫然,有方向,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梦姐回信了。
【发大财:你要程屿风地址干嘛?】
【许:有吗?】
【发大财:[喂喂喂]你倒是说清楚目的啊,我跟你再熟也不能随便给你他的个人信息啊,那我成什么人了?】
【发大财:你给人来一刀我就是从犯!】
【许:[汗]想什么呢】
【许: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有几句话跟他说】
【发大财:那你给他打电话呗[问号]】
许屹的聊天框半天没动静,赵梦又回:【……你要去找他当面说啊?】
【许:嗯】
【发大财:嗯……你稍等……】
经过漫长的等待,中午最烈的阳光随着程屿风在江宜市的地址一同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许屹随手拦了一辆空出租坐上去,照着梦姐提供的地址念给司机听,再粘贴一份发给微信‘枝娅呀’。
【发大财:我只能给你到小区,剩下的真不行。】
【发大财:多劝你一句,最好先联系程屿风本人啊!不然你进不去,严得很,刷不了脸。】
【许:谢谢】
车辆驶离,朝着花山墅的方向前进。
今春的天气真挺怪的,三月飞雪、正午时光太阳来了又跑,等许屹站在花山墅保安门亭前,已经瞧不见太阳在谁的头顶上了,雪还在下,地面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当初买房许屹看过这里,绿化环境是江宜市七大别墅区里最好的,老洋房改建,面积不大,不过地理位置佳、绿化优、独栋并且不对外出租,安全性隐私性大大提高。没能成交是花山墅均价太高,不得已放弃。
许屹记得程屿风曾说他可怜得没有地方住……
“我怎么会信你……”
保安敲玻璃催促道:“联系上没有?没有请您尽快离开!不要影响我区业主!”
许屹咬着嘴唇退出重进聊天框,最后一句还是前几分钟发的【你在家吗?】
可能他真的太冲动了,这点随爸妈,说结婚就结婚……
如果在自己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没必要坚持对吧,程屿风挺好的,没道理一棵树上吊死,可能……不该来的……
许屹打起了退堂鼓,迟来的理智和尚未褪干净的冲动互相撕扯。
保安又敲了敲玻璃。
这一次许屹抬头看见保安正在打电话,通过保安亭对外的喇叭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许屹。”
“哦,嗯嗯,好的,好的,再见……许先生,您请进,左侧道路一直向前,过了人工湖的第一栋,9栋,业主在等您。”
许屹对保安道谢,人行闸门打开,进门后还恍惚着,程屿风知道自己要来?
按照保安指示走到9栋门前,望着门板发呆,似乎身体到了、魂儿还站在花山墅院外,手几次抬起来要按门铃都没能真正按下去。
嘶……
有点冷,是不是开始化雪了?
咔哒——
门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打开了,程屿风穿着一身家居服。
“我不开门,你打算站到冻死也不按铃吗?”
几天没见头发比上周……不对,比上上周长了,额前的头发遮了一半眉毛,有一滴汗珠顺着鼻梁滚下,很快被抹掉。表情不太柔和、声音沙哑。不像生病的样子,却也看不出精神有多好。
“要、要按的……”许屹心跳加速,嘴巴不知道是不是冻僵了,说话磕磕绊绊的,“我那个……正要按的……”
“……”程屿风眉头微蹙,显然是不相信。
可许屹脑子已经空了,尤其在看到程屿风的那一刻,本来就没编好的开场白散得一干二净。
我应该怎么打招呼……
好久不见?
说点什么呢……
“程屿风。”
“嗯,我在。”
“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晚了11分钟,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