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小腿, 对红头罩张开双臂。

  红头罩满头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跳下去了, ”阿黛尔说, “你接住我呗。”

  红头罩:“……”我可以说“不”吗。

  然而阿黛尔并没有给红头罩犹豫的时间, 她似乎完全不在乎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跳下去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比如摔断腿,甚至更倒霉一点,直接拧断脖子当场去世——反正话音落下后,她双手在房檐边轻轻一撑,整个人像片轻盈的羽毛, 直接飘下了楼。

  红头罩“啧”了一声, 将油门瞬间踩到底,骑着摩托车冲到墙边, 在即将撞墙的前一秒车把一拐紧急刹停, 几乎是同一时间, 他伸出手臂,像抖开渔网抓鱼那样,恰好稳稳地捞住了阿黛尔。

  “好玩, ”阿黛尔乖巧地窝在红头罩怀里, 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出长袖口,啪啪地鼓掌,声音带着一点沉闷,“能再来一次吗?”

  “……不能。”红头罩冷酷无情地说, 他心想有什么好玩的, 这要是没反应过来把你摔了, 老头子还不得满哥谭追杀我。

  “坐好,送你回家。”红头罩用硬邦邦的语气说,他拎小鸡似的把阿黛尔放进摩托车后座,摘掉头罩扣在她的脑袋上。

  头罩对小姑娘来说太大了,不仅遮住了她的脸,连脖子都挡了大半,看上去平白矮了几公分。

  阿黛尔在头罩里艰难地挣扎,“我不要戴——”

  “坐车必须戴头盔,”红头罩只做了一件事就镇压了阿黛尔的反抗,他用手掌盖住头罩的顶端,不轻不重地往下一按。

  效果显著,堪比勒住猫咪命运的后脖颈。

  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超过一辆又一辆汽车,逐渐驶离市区。

  红头罩顶着风跟红罗宾通信,“……找到了,对,一个人坐在房顶上发呆……我把她送回去……”

  被风吹得破碎的只言片语飘进阿黛尔的耳朵里,她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便把脑袋抵在红头罩的背上,小声说:“我没有发呆,我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他是幽灵。”

  “幽灵?”红罗宾的声音忽然响起,“又发生了什么?!”

  阿黛尔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从后座上栽下去,幸亏她手快,一把抓住红头罩的夹克下摆稳住了身形,“提姆?你的声音怎么会在我脑海里回荡!”

  “叫哥哥,”红罗宾说,“因为我远程打开了头罩内置的通讯设备。”

  红头罩闻言,冷笑一声,较真地纠正红罗宾的用词:“是入侵。”

  红罗宾自觉很无辜,“你那个防火墙就跟筛子似的,装不装对我来说都一样,谈不上入侵。”

  红头罩自闭了,红头罩不想说话。

  “说说呗,反正现在没事干,”红罗宾笑问,“你又有什么奇遇了?”

  “也不算什么奇遇,”阿黛尔没精打采地说,“路过一条小巷时,看到有个小男孩在撬蝙蝠车的轮胎……有些好奇,就走过去看了看……”

  红头罩:“……”

  红罗宾:“……”

  红罗宾觉得阿黛尔的奇遇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是二代罗宾的光荣事迹吗!

  “没想到除了陶德,竟然还有第二个人胆子这么大。”罗宾进入频道,发表了一通嘲讽。

  夜翼也来凑热闹了,他倒是非常兴奋,“天呐,小翅膀后继有人!”

  “够了,”红头罩头疼不已,“跟我有什么关系!”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头盔里不断回荡,但阿黛尔却觉得愈发困倦,她的上下眼皮拼命地拥抱在一起亲热,带着一股“谁也别想分开我们”的决然气势。

  阿黛尔试着抵抗了一阵,但最终还是被潮水般的睡意彻底淹没,陷入梦境之中。

  还是刚才的小巷,阿黛尔坐在房顶边缘,茫然环顾四周,一时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又回到了这里。

  我不是跟红头罩在一起吗?他说要送我回家……小姑娘抬手攥拳,轻轻敲了敲太阳穴,漂亮修长的眉微微拧起。

  “咦?是你!又见面了!”后方传来惊喜的声音,听上去熟悉又陌生,阿黛尔回头一看,发现有个小巧的身影从半空飞过,像一只鸟儿般身姿灵活地降落在房顶。

  是那个名叫杰森的小男孩,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个头长了不少,身上破烂的旧T恤和牛仔裤换成了新潮的运动服,曾经桀骜不驯四处支棱的乱发如今被梳得整整齐齐,脏兮兮满是灰尘的脸蛋也洗得干干净净,眉眼清秀,目光深邃,嘴角勾起一点笑意。

  “看来你过得不错,”阿黛尔仔细打量了杰森一会儿,“你买的彩票终于中奖了吗?”

  杰森:“……我没买彩票,不过你的说法也差不多了……有人收养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阿黛尔的错觉,她总觉得杰森在说有人收养他时,语气显得颇为哀怨。

  “时间过去多久了?”阿黛尔忽然问,“自从上次你离开到现在?”

  杰森蹦跳着走到阿黛尔身边,靠着她缓缓坐下,他的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的,但内容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年三个月十二天……十三天,刚过十二点。”

  阿黛尔微微一愣,侧过头望着杰森,两人相顾无言。

  安静半晌后,沉不住气最先开口的人是杰森,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黛尔,幽幽地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阿黛尔困惑不解,“我应该说什么?”

  “……没什么。”杰森像是被噎住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岔开话题,“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两人的时间线并不对等,杰森的“最近”跟阿黛尔的“最近”完全没有可比性。阿黛尔想了想,含糊地表示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么敷衍的回答换成其他人恐怕会立即结束对话,但杰森只是想找个聊天的切入点,所以他并未在意,而是顺着阿黛尔的话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他对我很好,我们一起去看了电影,还去游乐园玩,他教我打棒球和篮球,给我改作业……”杰森一直在说,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光在闪烁,“……后天要开家长会,他已经提前把行程安排好了,说一定会到场。”

  阿黛尔静静地听着,闭上眼睛她都能通过语气想象到小男孩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虽然并不理解杰森说的那些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她懂得尊重,便没有贸然发表评论。

  “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杰森兴奋地宣布,“简直就像是在做——”

  话未说完,他忽然发觉唇上多了异样的感触,余下的词句猛地卡在喉咙中进退不得,声音就此戛然而止。

  阿黛尔竖起手指,温柔地抵住了杰森的嘴唇,她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嘘,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哦……好、好的。”杰森的脸颊微微涨红,他紧张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博物馆么?”杰森忽然问。

  想起手拿放大镜,趴在桌上认真观察石板雕刻的戴安娜,阿黛尔不自觉地笑了,“喜欢,怎么了?”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杰森提议,“哥谭博物馆最近有古希腊艺术巡回展,我这儿有两张票。”

  阿黛尔很想答应,但……

  冷风吹过,阿黛尔打了个哆嗦,从梦中悠悠转醒。

  头罩里的声音早就消失了,或许已经没人在线上了。

  “到了,”红头罩把车停在韦恩庄园前的小草丘上,暗示阿黛尔自己回家,他并不打算进去。

  阿黛尔摘掉头罩,用指尖轻轻按压着阵痛的太阳穴,她小声问:“我刚才怎么了?”

  “睡着了?”红头罩随口说道。

  之前小鸟们还在频道里聊得火热,达米安跟提姆日常互怼,战火时不时会燎到杰森身上,身为大哥的迪克试图和稀泥,却没什么效果。

  说着说着,阿黛尔就没了动静,任凭迪克如何深情呼唤都不吭声。

  “你每天跟着他们熬夜吗?”红头罩疑惑地问。

  要不然怎么会迷迷糊糊的,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吵着还能秒睡。

  阿黛尔摇头。确认母亲送的小卡片失效的第二天,她就毅然决然地把作息调回了正常人模式,任凭提姆如何在门口诱惑,她都坚定不移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假装没听见,一心只想睡觉。

  “那就是疲劳过度了。”红头罩露出了然的神情,“当心长不高。”

  阿黛尔觉得红头罩这话不怀好意,她提醒道:“你见过我长大以后的样子。”

  说起这个,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曾经被某人当成流星锤轮出去的经历,心情一下子变得不美丽了。

  红头罩显然也想到了流星锤,他开始睁眼说瞎话:“我忘记了。”

  “你再说一遍?!”阿黛尔冷笑一声,愤愤地把头罩砸进它主人的怀里,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砰”的一声闷响,红头罩接住头罩,只觉得双手发麻,可见阿黛尔扔东西时用了多大的劲儿。

  明明是个小姑娘,本身也轻得像片羽毛,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她为什么生气了?”红头罩茫然地问。

  迪克从树梢上倒挂下来,满脸恨铁不成钢,“因为你否认了她的颜值啊。现在她身上连一点点光芒都看不到了,可怜兮兮的。”

  红头罩:“……那怎么办?”

  迪克:“夸她!”

  今天莫名生气,不想写日记。

  ——《阿黛尔的日记》

  你已经写了哦。

  ——《迪克到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