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当成什么……

  我轻.贱,廉价,无用,懦弱。

  过去四年被祁殊豢养在笼子里,为了不让他腻烦,我日日夜夜使尽浑身解数取悦他,迎合他。

  现在离开了他,我仍然要倚靠另一个alpha才能生活。

  自始至终,我能给出的只有身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他们还需要我什么。

  所以周沉,他可以是我的恩人,也可以是我的恩客。

  无非是从一场交易到另一场交易,不谈情的话,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最简单的关系,他和我都可以轻松。

  至于我所有天真的幻想,早在十八岁就结束了,现在我二十二岁,已经学会了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免费的善意。

  只要不去期待,自然能避开痛苦。

  这是祁殊教给我的东西。

  “你明知道我和祁殊的关系还要救我,你也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真正开口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艰难。

  “你什么都知道。”

  “所以呢?你认为我想睡.你,还是想包.养你?”

  周沉的声音中压着怒火,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生气。

  可是他凭什么生气,我说错了吗?

  “不是吗?”

  我原本跪坐着,抬头看他的时候,一大颗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滚了出来。

  该死,我在委屈什么。

  被祁殊羞辱的时候我没有委屈,

  容貌被毁的时候我也没有委屈,

  甚至知道自己失去了孩子,我也只是痛苦和绝望,没有委屈。

  而现在,我因为在周沉面前暴露出肮脏低.贱的本质,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

  他那么好,我连求他睡.我都像是在玷污他。

  我该烂在沼泽里,不该闯进玫瑰园。

  目光相交的瞬间,周沉眼里的盛怒消失了。他脸上出现一霎那的慌乱,随后变成克制的心疼。

  这样的表情比漠视和鄙夷更让我难过。

  我想说你不要可怜我,我自甘堕落,配不上你的同情。

  可我开口只有哽咽。

  下一刻,周沉抱了我。

  他让我靠在他怀里哭,在我耳边低声说不是。

  这些日子积攒在心底的不安终于被我发泄了出来。周沉的胸膛很热,我有些出不上气,就像沉溺在了一座酒窖中,周遭都是白兰地的气味。

  他的信息素十分强势,很快就将空气里别的味道驱逐殆尽。哪怕我已经变回beta,还是有被压迫的感觉。

  “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说。

  “什么?”

  他摇摇头,“现在不应该提别的名字。”

  与医院里那个安慰的拥抱不同,这一次,周沉把我整个人拥在怀里,姿势如爱人般亲密。

  明明是他在易感期,我却成了被安抚的那一个。

  “不想睡.我,不想包.养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到底图什么……”

  我哭得伤心欲绝,好像他哪里对不起我。

  人总是这样,可以忍耐长久的痛苦,却不能承受片刻的幸福。

  对我而言,夕照里的时光是一个彩色的泡影,如果不能永远留住它,我宁愿亲手戳破它。

  “我也想知道我图什么。”周沉的叹息拂在我颈侧,“我更想知道是什么让你认定人与人之间只有钱货两讫的关系。”

  “我不要你的钱……”

  “我也不要你报恩。”他把头埋在我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再这样,我真的会犯错。”

  被周沉抱了很久,我渐渐平静下来。

  房子里还有温子卿留下的信息素,周沉忍得很辛苦。这样下去不行,于是我们一起回了夕照里。

  alpha和omega们自觉消失在了周沉可以感知的范围内,只有身为beta的管家先生等在门口。

  下车时周沉牵了我的手,我不好意思挣开,这位和蔼的老先生看到后,竟然开我的玩笑,说:“小少爷果真一刻也离不开先生。”

  周沉先我一步淡然道:“确实。”

  他的手很大,掌心温热干燥,手指修长有力。我很少被这样牵着,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们交握的手心。

  牵手和拥抱、亲吻、做.爱都不同。只有恋人会牵手。

  以前除了在一些逢场作戏的社交场合,祁殊私下里从不会牵我的手。他习惯直接把我带到床上,甚至连前.戏都懒得做。

  周沉也把我带到床上,却只是拥抱着我。我变成了他的大号抱枕,被他紧紧圈在怀里。

  他说他今天累极了,希望我能原谅他放肆。

  我当然会原谅他。

  周沉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

  温子卿从老宅偷了他家的备用钥匙,通过吃药使自己进入发.情期,试图用信息素引诱周沉标记他。没想到周沉不仅忍住了,还一记手刀将他打晕关在了卧室。

  “祁殊知道吗?”我问。

  “大概不知道。”他说,“不过现在知道了。”

  我想我能够理解温子卿,祁殊不愿意和他结婚的话,周沉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然后我想到自己……似乎正在和他做一样的事……

  察觉到我身体的僵硬,周沉问:“怎么了?”

  我说不出口。

  他顿了顿,“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记得……要把负面情绪告诉他。

  “……我讨厌我自己。”我越想越气闷,逃避一样地把自己蜷起来,“我卑鄙又自私。”

  沉默片刻,周沉轻声笑了:“或许是……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用手指拨弄我头顶的头发,“人性本来就低劣,谁敢说自己不同。”

  夜晚寂静无声,床头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在令人昏沉的酒味中,周沉的声音像一只猫爪不轻不重地挠着我的心。

  “你以为我拉你出深渊,但万一,我想带你沉入另一片海呢。”

  作者有话说:

  今日歌单:《失落沙洲》

  [疲惫的身影不是我,不是你想看见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