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安静下来,静得可以听到我自己的呼吸。
周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一粒给我,我吃下去缓了一会儿,才勉强觉得舒服一点。
“祁殊在找我吗?”我攥着抱枕问。
周沉嗯了一声说:“这里很安全,别怕。”
我没有办法不怕。
身上至今还有没长好的疤,时刻提醒着我这具身体遭遇过什么。
还有某些时刻不自觉护住小腹的动作,也会让我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祁殊的孩子,又因为祁殊失去了他。
眉骨旁边那道伤口前几天刚刚拆线,每天早上照镜子,都能看到一条丑陋的疤痕蜿蜒在我额角。
倘若被祁殊看到,应该会永远对我失去兴趣吧。
他不舍得弄坏温言和温子卿,却舍得这么对我。
突然想到一件事,我问周沉:“我是不是给你添了麻烦……”
“我说过的,你不用考虑这些。”周沉看起来真的不太在乎,“他要是有别的办法,也不会用电话和我讲。”
但愿如此。
后来几天周沉都没有出门。我只是崴了脚,而且家里有佣人和管家,他还是要亲自看着我。
他已经认定我是个自理能力负十级的残废加粗心大意的糊涂虫,我百口莫辩。
等我的脚终于好了,某天周沉回来,从车里拖出一个大箱子,管家小心翼翼地帮忙把箱子搬到客厅,周沉站在旁边,对我说:“拆开看看。”
这么大,会是什么?
拆了箱子,里面是一只光泽温润的胡桃木琴盒。
……琴?
我呼吸一滞,心跳开始加速。
打开琴盒,一把漂亮的大提琴躺在里面。
真的是琴。
“托朋友拍到的,喜欢吗?”周沉问。
我好久没有碰过琴了。
手指触摸到平滑细腻的琴面,我仿佛听到上面流淌的岁月,全身的细胞都跟着脑海中的音符苏醒了过来。
原来我还是有所热爱的。
“喜欢。”我抬头看向周沉,“这是给我的吗?”
他愣了一下,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说:“就当是提前送给你的……”
最近并没有什么节日,他想了想,勉为其难道:“儿童节礼物。”
惊喜过后,我突然感到不安。
这台琴摸起来就很非比寻常,周沉说是拍到的,大概花了不少钱。
“太贵重了,我……”
“贵不过你的好心情。”他打断我,“实在觉得受之有愧的话,可以用演奏来还。”
我正想说什么,他又道:“不过不是今天,太晚了,你该休息了。”
睡前我还是没有忍住调试了琴弦,在房间阳台上拉了一首曲子。
这是一把极好的琴,声音醇厚悠远,有一种漫长岁月沉淀出的独特质感。以我浅薄的经验判断,它至少有两个世纪的年头了。
夏夜静谧,窗外是周沉的玫瑰园。他曾说花香无意义,但我想还是有的。
就比如现在,我闭上眼,仍能感受到风里热烈的气息。
我想我有点喜欢玫瑰了。
第二天午后,我为周沉演奏了一首我很喜欢的日本音乐家的大提琴曲。
碎金般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在流动的音符中,我听到来自他内心深处的共振。
——这是每个乐手的超能力,在茫茫人海中,捕捉同频的振颤。
周沉的眉眼很好看,我曾觉得面熟,大概因为与祁殊有几分相似。
但现在我知道他们不同,因为里面有祁殊永远不会有的沉静和温柔。
一曲结束,我手执琴弓,对他行了一个绅士礼。
他起身走来,站在我面前,温声说:“谢谢。”
管家先生和佣人们站在不远处轻轻鼓掌,我转过身,又对他们鞠了一躬。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好,善良体贴,润物无声地照顾着我,总会让我忘记自己是一个客人。
这些天,我和厨娘学会了如何烤一箱不会裂开的戚风蛋糕,和照看园子的大叔学会了如何把灌木剪出漂亮的形状。
周沉从不阻拦我做任何事,除非我玩得忘记了吃药。
有时我是故意忘记的。一把药片吃下去,再没有胃口吃别的东西了。
我们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晒太阳,周沉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接下来几天我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紧张地问你要去哪里,是不是祁殊对你做了什么?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我的易感期要到了。”
易感期……
生理课上讲,和omega的发情期一样,alpha的易感期会对信息素极度敏感,并且变得难以自控。越是高级别的alpha,易感期越是可怕。
在祁殊身边四年,他每次都会去找别的omega度过,所以我对此并不算了解,也没有亲眼见过易感期的alpha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要找一个omega陪你吗……”
我问得不太好意思。一想到周沉这样看起来极其禁欲的人也会有情难自制的一面,我就觉得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但再一想,他这个年纪的优质alpha,有一两个或者更多的床伴并不奇怪。
“不。”他摇摇头,“我打抑制剂,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样的话,在这里也没关系吧?我是beta,不会影响你的。”我脱口而出。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摘掉眼镜叹了口气:“我不想冒险。”
“哦……”
我想起来了,房子里还有别的omega和alpha,他们也许会干扰到周沉。
傍晚时分他便离开了,太阳西沉,我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晚上和厨娘姐姐一起烤饼干,她说周先生喜欢少糖微苦的巧克力曲奇。
我把烤好的饼干拍照发给周沉,他回:[左边的可爱一些。]
左边是我做的,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右边是厨娘姐姐做的,整整齐齐,均匀漂亮。
我:[可爱是给丑小鸭的安慰]
周沉:[不对,可爱是给白天鹅的偏心]
作者有话说:
今日bgm:久石让《mem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