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发生的一切,徐清全然不知。
他的神魂被困在一方天地中,没有系统,没有回应。
一开始,他不以为然。
好歹也是在虚空中修炼千年的老妖怪了,这样的神魂禁锢还奈何不了他。
但很快,徐清就感觉到不同了。
这一方天地似乎有什么干扰灵力,让他逐渐开始昏睡,意识似乎被吞噬……
晨光初现,巨大的黑色漩涡在空中旋转。
彷佛一头巨兽,在空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万剑宗整整一个峰都笼罩其中。
漩涡正中,源源不断有修士蜂拥而上。
或飞剑、或飞舟、或法器,法修、剑修、术修……
一时间入口竟热闹如市井一般。
厉遥打开入口之后,就悄然离开。
万剑宗弟子先行,众修士紧随其后,彷佛下饺子一般,一个个朝着漩涡中心涌去。
此时的灵剑峰后殿,厉遥一改之前的白袍飘然形象,黑衣银发端坐于王座之上。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纯黑的玉佩,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带着几分玩味。
这么一坐就是整整一日,直到夜幕低垂,他才好像刚回过神一般懒散起身。
将抚了一天的玉佩随意扔在地上,拖着闲闲地步子离开。
良久。
“嘿,那是什么玩意啊?能被老大这么把玩着观察一天?”
一个不知死活的小骷髅歪歪扭扭的走了进来,想上前拿起玉佩,又不太敢的样子。
“闭嘴吧你,不该问的别问!”
另外一个骷髅赶紧喝止了小伙伴的好奇,哪怕过了千年万年,无尽的岁月,这位大人在他心里依旧是深不可测的危险。
所以,干活需要装傻!
摇曳的灯火如豆,映着窗外蟹青色的天空,空荡荡的大床在殿内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入狱的肌肤在夜里泛着光泽,彷佛上好的白玉一般。
厉遥抬起步子,轻盈又安静的来到床前。
思索了片刻,合衣躺了上去。
彷佛拥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紧紧拥住。
片刻之后,厉遥的额头竟然也衍生出了白色的灵流。
如果徐清可以看到的话,估计要纳闷了,这和他的筑梦术简直一模一样。
记忆仿佛被时光开启了,凌乱的画面与破碎的话语飞速自远古而来。
比起上一次,厉遥模糊不清的恍惚梦境,这一次的画面更加清晰。
眼前薄雾缭绕,亭台楼阁古朴又大气磅礴,有奇珍异兽穿行其中。
面前古树下,一黑一白两人正在对弈。
棋局变化莫测,黑衣男人神态自若,看起来冷冰冰的却在白衣男子每次皱眉的时候,都悄无声息的放水。
而且手段还十分高明,并不会让白衣男子察觉。
良久,终于胜负已分,白衣男子半子略胜一筹。
他笑得清浅又温和,“你耍赖了,又是让我。”
“没有。”
黑衣男子开口,是十分冷然的声调。
“我的棋术本来就是你教的,不及你也正常。”
对于黑衣男子自谦的说法,白衣男子只是笑笑,带着几分宠溺和纵然。
“你啊,总是这么乖,我不在的时候,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似乎只是随口说说,但话里的信息却让黑衣男子冷静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周围的灵力猛然一凝,温度骤降。
“不会。”
他冷着嗓子,带着固执的认真,艰涩开口。
不知道说的是不会不在,还是不会被欺负,亦或者两者都有。
白衣男子见他情绪起伏如此之大,怔愣一下,也收了刚才的玩笑,讪讪道:“行了行了,你还真是小气,我随口说说的嘛。”
“再说了,我可是神哦,神是不死不灭的,会永远陪着戾!”
“陪你一起长大,解决魔气问题之后,就可以一起在天宫修炼、饮茶、对弈、练剑了……”
温润的,冷静的,高高在上的神君,如今却剖开了无欲无求的壳子,话语平淡中带着几分憧憬的为对面的小魔头描述着关于他们的未来。
话语温柔,如沐春风的生之灵力将戾刚刚调动起来的魔气一一安抚平息。
同样也将躁动的少年一起哄了下去。
戾抿唇,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他看着对面男人的眸子,里面有欢欣期待,有憧憬向往,有温柔包容,唯独没有爱欲占有。
指尖用力嵌入手掌,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罢了,反正他是神。
他在他心里总是特殊的存在。
时间还很长,他有着万千年的机会,让眼前的神明,一点点染上自己的气息。
然后,堕落到自己的怀里。
只是,此时的他没有想到,当初承诺的万千时光,是那么容易就走到了尽头……
厉遥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万千年之前的梦里,哪怕知道已经是过往,依旧十分贪婪的,近乎疯狂的注视着白衣男子。
那是他心心念念了无数年都无法再次拥抱的人啊……
情牵之下,还在梦里的他心口猛然一疼,一股来自神魂深处深入骨髓的疼痛传来。
以至于他竟是无法压下,生生从筑梦神术里被召唤了回来。
“噗——”
一大口血喷涌而出,将半张床都浸成了触目惊心的玫红色。
气血翻涌之间,厉遥的妖耳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黑发也瞬间蜕变成银白色,连带着周身的灵力也骤然多了几分花草的浓郁香味,在腥甜的鲜血香味中,越发的黏腻又诡异。
这样的伤,太重了。
殿外似乎有人察觉不对想要进来查看。
“滚!”
却被厉遥冷声喝止。
他以手抹唇,将唇边的鲜血擦拭干净,用汹涌的黑色灵力将体内蠢蠢欲动的血液压制住。
然后动作轻柔地抱起男人,认真仔细地更换被他弄湿了的床铺。
本来可以用灵力完成的事情,他却做得十分仔细,似乎比起自己的伤势,眼前的男人能否睡得舒服,才更加重要。
整理完毕后,他将男人又温柔地抱回床上。
眼中带着疯狂又病态的浓黑。
“很快,很快就又可以见到哥哥了。”
他将还带着血腥的唇瓣覆上男子苍白冰冷的唇上,带着几分噬人的狠劲,恶狠狠道:“这一次,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找回你了。”
被鲜血浸染,扔在一旁的床单因承受不了妖血的腐蚀之力逐渐被吞噬。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滴鲜血彷佛有意识一般,悄悄地浸入了地下。
万剑宗另外一个不起眼的断崖上,奄奄一息的小白猫扒拉着崖壁,在罡风的猛烈袭击下保持着身体。
突然,一道红光飞快袭来,涌入小猫身体。
只见刚才还有些羸弱的小家伙彷佛被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身轻如燕,飞碟穿花一般,在罡风里来去自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