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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昙浑身一僵,讷讷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伏泽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笑,“你用的是我的手机。”

见目的达到,伏泽没继续拨撩他,只是轻柔地摸黑吻了下他脸颊:“晚安,亲爱的,祝你好梦。”

黑暗中,云昙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被熟悉的好闻气息包裹,他轻轻吸了一下,不自觉勾了下唇,很快失去知觉。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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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大亮,伏泽就醒来了,他轻手轻脚起来,给旁边人掖好被子,伏泽不舍地亲了亲云昙的睡颜,披起衣服,转身推开了门。

非赶集时间,小镇的清晨一如既往地冷清寂寥。这会的雨停了,天色却依旧压地很低,沉闷得很。

伏泽推开家门,被浓重的味呛了下。

桌椅、啤酒瓶七倒八歪,烟头、瓜子壳遍地都是,似乎昨晚约了人在家里狂欢,还没收拾。

这场景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令人作呕。

伏泽这次回来主要是来取身份证,别的东西他一概没动,多少能麻痹一下伏鸿德,让他以为他还没走。

另一边房门大开,能看到伏鸿德在里头睡得四仰八叉。

伏泽站床头,静静地垂眸望着明显醉宿的伏鸿德,对方手机摆放位置万古不变,就在枕头边。

只要他一伸手,稍微动下手脚,就能再度格式化,再次斩断两人之间的连线。

伏泽很早就猜到伏鸿德这次的出现,是云昙他哥的手笔。可他依旧明知故犯跳了进来。

真的要切断吗?

伏泽犹豫了一下,终归没重复以前的套路。

他用他的手指开了锁,将所有可能有用的聊天记录信息,截长图发过来,再一一清理干净痕迹,丢了回去。

伏泽回去时,云昙他们居然已经起来了。

历修远在收拾行李,云昙睡眼惺忪在刷牙,含糊说:“你去哪了?一大早吓我一跳。”

伏泽:“回去拿了个身份证,这么快走?”

“对,必须尽快。”云昙咕噜噜吐口水,声音清晰了不少,说,“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不然又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

伏泽不再多说:“行。”

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很快,车便来了。

伏泽上车前回望了一眼,群山朦胧,层层叠叠,昏暗的天边翻起抹淡淡的鱼肚白,天似乎快亮了。

昨晚在伏泽决定走后,他两当场给谢傲安打了个电话,聊了很多,顺带问清楚了谢傲安离开的时间。

今天正好能赶过去送他一程。

天灰蒙蒙,山路崎岖,雨后湿滑,司机不敢开太快,从镇上辗转到那不知多少线的小城市,花了整整一上午。

落地后来不及吃饭,又匆匆赶往谢傲安家。

谢傲安早已收拾好行李,在门卫处等候,他伤得不重,醒来后缓了一天,自觉没什么大碍,待不住出院回家收拾东西来了。

要带走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全都打包妥当刚搬上邮寄的车。

谢傲安两手插兜,空荡荡立于风中,不远处有安排好的司机在车内等候。

回想转来这的两三年,其实没好什么遗憾的。

他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他两了,尤其是伏泽。

为此谢傲安特意推迟了点出发时间,就想走前再看他们一眼。

谢傲安抬表又看了眼时间,颜栩开始催了,谢傲安并不担心自己会错过离开的时机,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能不能顺利见他们一面。

终于,在谢傲安耐不住想打个电话时,一辆车缓缓停在了他前边。

伏泽从中钻出,顺带抬手护了下,云昙紧跟其后出来。

三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遥遥相视,一个个带着伤跟残兵败将似的,静了一会,莫名其妙的,他们突然笑了起来。

笑到不能自已的那种。

笑了会,谢傲安说:“恭喜啊两位,终于在一起了,这下我可放心了不少。”

伏泽上前克制地捶了下他的肩,沉声说:“谢了。”

谢傲安挑了下眉,说话带着几分傲娇:“不用谢,早看你不顺眼了,磨磨蹭蹭婆婆妈妈的,云昙你说是吧?”

“啊?”云昙乍地被cue,怔愣一秒,突然张扬一笑,“就是就是,别的不说,到时候你这个谢大媒人必须来喝喜酒!”

“行啊,那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谢傲安露出大白牙,笑得很开心,他没有多说,像以往的数次道别一样,很潇洒干脆地扬了扬手,“对不住了两位,不能陪你们并肩作战,我先走一程,回见。”

伏泽目送谢傲安上车远去,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兜兜转转还是走了啊……

云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伏泽的惆怅。

“你离开过这里吗?”云昙的声音夹杂丝急迫。

“没,怎么了吗?”

伏泽不解云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焦心了起来。

“来不及了,走,赶快上车。”云昙单手拽着伏泽上了车,一上车就对司机说,“去高铁站,立刻。”

在历修远和伏泽双双纳闷中,云昙对司机严肃叮嘱:“记得千万,千万要小心点!”

云昙顾不上解释,他让历修远马上订回去的票,继而对伏泽说:“报一下你身份证。”

伏泽报出一串数字。

云昙点开买票界面,眼看就要购票成功,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动静:“你不能带他走。”

云昙置若罔闻输入了支付密码,很快,界面上显示购票成功。

耳边幽幽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早猜到了的。没用的,别固执了,识时务清醒点。谢傲安这事还不够明显吗?”

云昙倔强地抿了抿唇,胡乱刷着手机,没吭声。

他无意点进谢傲安头像,却发现一向直截了当的谢傲安刚发了条模棱两可的朋友圈:


【我本可以抱着期望不懈战斗——

如果不曾被剧透命定的结局。】

‘对不住,我不想再被意外’

谢傲安那天的谈话再度浮现眼前。

他们都是聪明人。

云昙自然理解谢傲安想隐晦表达的意思。

如果谢傲安不走,那蛮横的意外将会接踵而至,逼到他不得不离开。云昙明白,谢傲安也肯定明白。

谢傲安不想看着自己的亲人再度被伤,不想被迫走到那个地步,于是在收到警告后,在事情还有挽回余地时,他理智又果断地选择了最佳的一条路。

云昙很庆幸谢傲安能冷静下来,在这个档口选择离开。

可眼下呢?

可轮到自己呢?

是固执己见,还是顺其自然?

云昙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又很快变得坚定。

就在这时,绿灯亮了,车子正要启程,一辆摩托车失控般霍地拐撞了过来,司机急忙打方向盘。

两车擦撞,尖锐的刮划声响起,摩托车冲向了绿化带……

一阵胆战心惊后,好在发现是虚惊一场。

车辆虽有损伤,但人居然奇迹般没伤到,尤其是那位摩托车车主跳进草丛里,连擦伤都没。

司机骂骂咧咧上车,准备继续上路:“他奶奶的,今天真是邪了门了,又是熄火又是差点出车祸,怪不得那个算命的说我有血光之灾。”

开了几十米,云昙突然说:“就在前面停,放我们下来吧,车费我照付,您就别跑这一趟了。”

“啊?”

车内三人几乎同款惊诧。

云昙摆了摆手,不想多说:“我饿得胃有点不舒服,太累了,修整一下。”

这司机显然也不想开,没怎么推辞,就把他们放了下来。

说饿也是真饿。

他们随便找个餐馆坐了下来。

伏泽还在等云昙一个解释。

趁历修远离开点餐,云昙调出谢傲安那条朋友圈摆在伏泽面前,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餐桌:“要试着跟我离开这里吗?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

他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云昙承认,他可以不在意自己,可以连累上自家伏泽,因为他很确定不管怎样,他两绝对不会死亡,但他无法承受无关人士牵连进来的自责。

可刚刚的警告彻底惹恼了他。云昙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伏泽盯着屏幕沉默了会,说:“行,我会陪你。”

伏泽想,无论结果如何,我会陪你,陪你走到最后那一步。

两人心照不宣,在某些事情上依旧保持看破不说破的暧昧。

稍作修整,云昙以“谈恋爱多个人不自在,有男朋友照顾”为由,打发历修远回去。云昙承诺他们今天晚一点就会到,说麻烦他先把行李带回去。

历修远不情不愿拎着行李箱,率先他们一步走开。

赶走无辜人士,接下来面临第一个问题便是如何过去高铁站。

不能搭车,搭车会出意外。

不能骑自行车,骑自行车肯定得掉链子。

摆在面前显而易见的,似乎只剩下最原始的徒步这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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