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不须归>第123章 陆行舟的去向

  快马扬起飞尘,返京一行去后,浩浩荡荡追上来的鬼族总算又将剩下的燕人围住。、

  花藜又急又气,“阿娘,你干什么呀!”

  大族长从竹舆上下来,怒瞪着说跑就跑的儿子,“再说一遍,跟我回去。”

  花藜回头瞧瞧主子,被自己老娘气得满脸通红,“阿娘,不是都说了,我不回去!”

  花蒺立在原地,面上却也显出苦恼。

  老妇人见两个儿子当着族人的面这般不给她留面子,脸色更加难看,“那燕人,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儿子!”

  慕容胤急着赶路,索性恶人也做了,“要我放了他们可以,除非大族长回去说服南越九黎,立下盟誓,来日燕陈交战,两不相帮,我不兵犯九黎,九黎族人不得兴师犯我。”

  这条件听起来并不苛刻,甚至压根称不上条件,在偌大的南越山林里,鬼族的确只是九黎一支,要她联络九黎诸部,立一个称不上誓约的誓约,还算不上难事,况且燕人无礼,陈人狡诈,谁愿意掺合他们的事情。

  “一言为定!”

  “大族长何时送来盟约,我何时还令郎自由。”

  “但愿王爷不会食言,走!”

  山道上沉默的鬼族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花藜作别母亲,焦急地转回主子跟前,“我跟花蒺谁都不会回去!”

  慕容胤瞧着他笑,“是南方的水土更好些么,走的时候分明话还说不囫囵。”

  大个子脸一红,也跟着憨憨地笑。

  花蒺望着山道上族人离去的身影,“主子真要赶我们回去?”

  慕容胤笑而不语,这个盟约可不好立,南越很有几个部族打着称王的算盘,借陈国的势也好,图燕国的利也罢,战事既起,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好在他也没打算兑现诺言,不过当众给长者一个台阶下,打发他们回去罢了。

  在赶往陈都的路上,慕容胤听两兄弟说起了跟随淮安王离开燕国之后发生的事情。

  陆行舟失去记忆,陈准便按照他当初交代的话,编好了余下的故事。

  故事里,陆痴是漂泊不定的江湖浪客,陈准是陈国的自在闲王,两人一见如故,情同手足,陈准受命出使北燕,却在回程途中遭遇刺客,陆痴出手相救,受伤醒来,前事尽忘。

  陆行舟丝毫也未曾怀疑王爷所说,一路几番舍身相护,淮安王性情中人,以假做真,处处以长兄相待,至敬至诚。

  几经坎坷,一行人总算平安无事回到陈都,彼时陈王病入沉疴,国中又动荡不安,陆行舟陪着这位义弟,在外铲除乱党,助他安定国事,在内日夜守护,使奸臣佞幸难近分毫,也是这位义兄支撑着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也最无助的一段时光。

  后来陈王病逝,淮安王在朝臣的拥戴下登上皇位,然而好景不长。

  淮安王性情洒脱,不拘小节,架不住那位先王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他早知弟弟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是个江湖刺客,甚至曾经受命前往燕都,千里追杀王爷,也知道他只是暂时失去记忆,难保有天会想起来。

  对那位谨慎的帝王来说,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身后留下任何隐患,所以早在他离世前,就已安排御医悄悄在那人的伤药中加入了一种不会立即发作,发作时却必定取人性命的剧毒。

  新帝知晓内情后,非旦不感激兄长的良苦用心,反倒霎时心灰意冷,只道这王位夺去了他的兄长,夺去了他的自由,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眼下还要夺走他最后的依靠。

  恰逢彼时吴王作乱,新帝索性带着义兄与亲信遁出皇宫,四处探访仙山福地,求请世外高人,寻觅解毒之法。

  “可找到能救他的人?”

  “两个月前,船遇上了风浪,不想竟漂到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岛,我们碰到两位江湖前辈,一个叫李丹阳,一个叫风弈子,二位高人出手相助,解毒总算有了一些眉目,王爷与陆大侠在岛上安顿下来后,我跟花蒺便赶忙回来寻主子,只是那仙岛浮在云山雾海中,我俩在海上漂了月余,才找见回来的路。”

  知晓他们遇见了恩师,慕容胤也稍稍放下心来,师父行走江湖见多识广,既肯相助,定有办法,“陈王有没有让你们带话给我?”

  花蒺点头,“王爷说,陈国,主子想取便取,只望善待陈国百姓。”他说着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匣子,“王爷还叫我们带了一样东西给主子。”

  “什么东西?”

  花蒺摇摇头,“王爷再三交代要亲手交给主子,还令我二人万不可擅自打开。”

  慕容胤打开匣子,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有他身后的顾渊看明匣中之物,登时吃惊地张大了眼睛,传国玉玺也敢相赠,那位陈王亦非凡人。

  不待他询问,主子已将封好的匣子递到他面前,如陈王吩咐花蒺花藜那般吩咐他,“送回燕都,亲自交到陛下手上。”

  事关重大,顾渊不敢怠慢,忙将东西仔细收好。

  花藜想了想,接下了兄长未说完的话,“王爷还说,陆大侠若有不测,他也将乘船入海,与之并葬汪洋,此生再不登岸,若他平安无事,与主子定还有江湖再见的一天。”

  当然有再见的一天,望江楼前他还欠对方一场光明正大的比试。

  慕容胤提起缰绳,“走吧。”

  “主子,咱们上哪儿?”

  “陈都。”

  四面门窗钉死,门内已经疯砸了一天一夜的人手脚拖着沉沉的镣铐,颈上套着粗砺的项圈,在入夜时分终于安静下来,送饭的小厮照例又提着食盒从外间过来,守门的家兵从门缝朝里瞧了一眼,自动让开道路叫送饭的过去。

  小厮从狭窄的窗格拿出昨日纹丝未动的饭菜,又将今日的递进去放上窗前的小几,谁知刚要收手,却叫门内忽然暴起的人伺机擒了个正着,他惊骇不已,连连挣动,“爷,爷,爷爷……疼……疼啊!”

  边上的卫兵闻声急忙围拢上来,“怎么回事!”

  小厮哭道,“大哥,我……我手……手疼……疼!”

  困在室中的人哑声喝道,“你若不想要这条胳膊了,尽管叫他们动。”

  小厮闻听,又惊又怕,急得跳脚,“殿下,我求求您了,我就是个奴才,我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哇!”

  “我不问你别的,我娘和我弟弟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冲我来,别动女人和孩子!”

  卫兵对视一眼,不能决断,一边叫小厮稍安勿躁,一边遣人前去通报主子。

  慕容臻不愿相信是母亲又一次骗了他,可自京郊被人从背后打晕之后,醒来他人便已经在这里了,房中除了一床一几一椅,其他空无一物,外头昼夜有人严密看守,而且自那以后,他便再没见过母亲和宸儿。

  严沣碰巧在附近巡视,听得秘营中手下来报,他斟酌一瞬,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小妹虽然已直言此子心向慕容氏,不大可能说服他妥协,但若慕容臻肯合作,他们必会少去许多麻烦。

  门锁“咔哒”一声被人从外打开,慕容臻松开哀啼不止的小厮,回头望见跨进门来的人,顿时觉得怀中一颗心如坠冰窟,“果然是你。”

  “你受苦了,臻儿。”

  慕容臻冷笑,“不必在那里惺惺作态,我母妃跟宸儿他们在哪儿。”

  “他们很好,比皇宫里更好。”

  他愤恨地扯了一把身上的镣铐,“这又是什么意思?”

  男人戚戚然叹道,“为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慕容臻变了脸,“胡言乱语!”

  严沣故作慷慨,“无论如何,我们才是一家人,只要你乖乖听话,舅舅还是那句话,无论眼下的,还是未来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一拍脑门,“瞧,我都给忘了,有件事还未告诉你。”他说着从袖口拿出一张黄纸,径直送到少子面前,“舅舅手下亦有能人,这篇文章我看就写得有理有据,文采斐然。”

  慕容臻读罢,先是难以置信,跟着脸色煞白,既而怒不可遏,“荒唐!你怎么敢!”

  “臻儿,你说错了,不是我,是你,这篇檄文已经传遍中原,皇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民间早就怨声载道,孩子,你有多么得人心,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身上锁链挣得咣当作响,少子劈手将眼前的告示撕得粉碎,“不……这是谎言……父皇他不会相信的,他绝对不会相信的……”

  严沣上前半步,轻声说道,“你错了,臻儿,皇帝他会相信的,还记得舅舅给你的熏香吗?你说陛下十分喜欢,睡前必定要点上。”

  慕容臻脸上血色尽褪,“香有问题?”

  “没错,本来等到老皇帝一命呜呼,正好扶你上位,可惜你娘性子急,等不了,也亏她警惕,及时带你们逃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皇帝卧床不起,想必是毒发了。一个对父皇下毒的儿子,你说,陛下有什么理由相信他不会造反?”

  “不,你骗我,你是骗我的!我没有对父皇下毒!是你骗我的!都是你骗我的!”

  男人望见少子额上的冷汗,从袖口掏出帕子想演一出舐犊情深,不想手刚递出去却被人重重打开了,他皱皱眉头,压下心中不悦,“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好好想想清楚,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懂事听话,什么都是你的。”

  “我若不听呢?”

  男人无奈唏嘘,“不听……舅舅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只好仔细替你操持。”

  “你们绝不会得逞的!”

  “你母亲说得对,放手一搏,才能知道结果,不怕告诉你,很早以前严家就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为的就是今天。”

  慕容臻紧攥着手上的铁镣,眼中怒火汹汹,“……乱臣贼子!”

  男人不以为意,开口字字诛心,“错了,殿下,即便乱臣贼子,却也是你,不是我。”

  上辈子并国之战结束后,陈王宫被改作江南行宫,慕容胤也曾在这里住过几回,虽不说边边角角了若指掌,殿宇台阁也多少知道个大概。

  大花二花口中那条陈准离开王宫时所走的密道,自皇帝带着他们离开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秘密,吴王不可能还留着它,即便留着也不会不派人把守,显然已难于二次使用。

  此夜无星无月,正好潜行,他一身夜行的黑衣一动不动伏在陈宫东北角的殿脊上,借飞檐上酣卧的麒麟掩住身形,白鹭宫近在咫尺,他却丝毫不敢妄动。

  一路行来,陈宫内高手如云,饶是他自负身手,也几次三番险些被人察觉,更不必说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毫发无伤地将人带出去。

  白鹭宫几乎五步一人,里三层外三层守卫极是严密,宫苑四面各有一高手逡巡卫护,尽管路数各有不同,修为却都不可小觑。

  为防打草惊蛇,他不得不止步于此,但看窗上影子,那人置身龙潭虎穴,倒是安之若素,竟还有心情戏棋,但见他平安无事,慕容胤胸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稍稍放下一些。

  面前一盘棋,棋子落下又拾起,裴景熙只觉事事千头万绪,国中局势瞬息万变,大军距离陈都依旧尚远,逼得他不得不走这一步险棋,他用最后一封信引王爷来陈都,就是要探一探陈都这些世家的底,若有可能,釜底抽薪,毕其功于一役,这才能叫那人尽快腾出手来,回燕都用事。

  “晚了一步,你弟弟已给人救走了。”

  他循声转向悄无声息从帘幕后走出来的人,“有劳。”

  男人好奇地问道,“你打算如何脱身?”

  裴景熙想了想,“这里挺好的。”

  吴王篡位前,已花心思笼络了一批江湖人士,登位之后又自觉名不正,言不顺,为防范刺客与反贼,更是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司空盏与他执掌的菩提殿恰是其中之一。

  “这倒也是,待在这里倒免去欧阳家的人找麻烦。”

  “还有一事,想拜托司空殿主。”

  司空盏轻嗤,“裴公子,你可知晓何谓得寸进尺?”

  “看在伏二小姐的面子上。”

  男人拧起眉头,“不要老跟我提那丫头。”

  “那司空殿主帮还是不帮呢?”

  男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吧,这是最后一次。”

  “若遇危急时刻,望司空殿主保护王爷的安全。”

  司空盏不声不响地去了,裴景熙起身踱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子,夜风拂面,倏忽心有所感,下意识将脸转向了西南方高耸的重檐。

  下方武功高强的守卫听风辨位,闻得檐上传出响动,警觉地率众围了过来,抬头一望,却见瓦片上蹲着一只白猫,猫儿好像不见了伙伴,正茫然四顾,喵喵嚷叫。

  “嗨,是只野猫,虚惊一场。”

  “师兄,你太小心了,有我等在此,莫说刺客飞贼,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张仙人是皇上的座上宾,他交代我等在此守护,当然要万无一失才好。”

  裴景熙听见猫叫,叫声离得不远,好似就在窗下,他怜惜活物,唤了它一声,那猫儿闻人相召,立即循声跃上窗台。

  他伸手将猫儿抱进房中,不经意间却摸到猫儿颈上缠着一根发带,对方还生怕他不晓得是谁人送来的猫,一口气打了六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