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不须归>第39章 逛花灯

  三人离去后,裴景熙唤来小奴,“方才正说要出去转转,恰好今日是上元节,城里的灯会想必热闹,我们去瞧瞧。”

  星竹着急地瞪大眼,“可大公子他们已经走了,奴奴奴……这就去追!”

  裴公子叫住冒冒失失的小奴,“谁说要与他们一起去了?”

  “不……不跟大公子他们一起?”

  “你同我去,不要惊动旁人。”

  燕都上元佳节,金吾不禁夜,更漏不相催,灯山上彩与圆月相印,香车宝盖阻塞街衢,同锦绣交辉,火树银花,灯市如昼,歌舞百戏,鳞鳞相切,城中内河浮灯杳杳,好似一条光亮的绸带,飘向幽暗的远山。

  东角楼屋脊之上,二人齐肩并坐,俯瞰万家灯火,慕容胤第三次开口谢他,“多谢了。”

  那日他已离京上路,未曾想相府公子竟在家中遭人暗算,现在想想,仍觉后怕。

  “胜负未分,你若谢我,不若伤好之后,再同我比一场。”

  慕容胤苦笑,这人武痴一个,不好金银,不恋美色,除了比武,当真再没旁的爱好,“上次是我输了,下次定当赢你。”

  陆行舟不甚相信地瞧了他一眼,这小子分明半点心思也未搁在练武上,此番又身受重创,元气大伤,竟然还敢说这样的大话,“此地甚是吵嚷,若然无事,我要回去闭关了。”

  慕容胤无奈摇头,亏他为了表示感谢,特地老早来寻了这么个绝佳的观景之处,“闭关,那不就是良辰美景虚度?”

  “你上次的招数,我还未想到破解法门。”

  慕容胤强笑,“你高兴……便好。”

  男人点头,“习武之人,当克喜克悲,心如止水,没甚么高兴不高兴,再会。”

  慕容胤望着对方身影隐入夜色,也轻身下了屋脊,迈开步子,走进灯市摩肩接踵的人群。

  孩子们尽已三五成群带着下人出门赏灯玩耍,孙氏闷坐房中委屈抱怨,抬眼却见老嬷嬷在旁掩嘴偷笑,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这样伤心,奶娘不来安慰,竟还取笑于我!”

  老嬷嬷原本只是偷笑,叫人一语点破,索性不再隐忍,就势抒放心意,捧腹大笑起来,“夫人,不是老婆子笑话你,此番你可真是自作自受。”

  孙氏闻听越加气恼,“奶娘!”

  老嬷嬷语重心长,“你自己的孩儿,脾气秉性如何,你不晓得么?竟想趁此塞两个通房丫头给他,也亏你想得出来,三郎若不是叫你气狠了,岂能说出那般重话。”

  孙氏也知晓如此安排确实有失妥当,不该存了侥幸心思,可她不也是着急么?“奶娘你说,他都忘了,怎还如此执拗?而且我总觉得,三郎如今跟家里人好似更加疏远生分了。”

  老嬷嬷摇头笑叹,“我瞧着,执拗的可不是我家三少爷,是小姐你哟。”

  孙氏愣住,“怎又攀扯我来?家中哪个不赞我通情达理,何来执拗一说?”

  老嬷嬷意有所指地瞧了她一眼,孙氏不愿再与老人家为此争辩,她昨日已到庙里求了一支上上签,签文上都说三儿龙凤呈祥,好事将近了!

  锣鼓喧天处,百戏杂陈,奇术异能,各显神通,蹴鞠击丸,爬杆走索,吞铁剑,戏傀儡,更有鱼跃刀门,金猴献寿,蜂蝶作舞,简直技巧万端,令人目不暇接。

  路边茶楼上,七皇子慕容臻磕着瓜子,盯着下方一行自楼前经过,“老三这段时间跟裴氏走得很近哪,果然也坐不住了,我以为他要装一辈子呢。”

  赵全捧着装瓜子的盘子蹲在主子身边,“主子,您说什么?”

  慕容臻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我说,我瞧见了一只恶心的爬虫。”

  赵全不明所以,“爬……爬虫?哪儿呢,主子?”

  慕容臻笑得欢实,“在我脚底下,踩得稀巴烂。”

  “这点小事儿,您喊我呀,怎么脏了您自个儿的靴子。”

  “你刚才是不是说在鸳鸯桥那边瞧见老六了?”

  “对,是六殿下。”

  慕容臻想起裴小五那副有仇必报的狗脾气,突然来了兴致,“走,去看看。”

  河中画舫内,醇酒泡熟了盐渍的青梅,小火煨烂了新腌的腊肉,男人听了手下附耳说来的事情,若有所思地挑了一下眉。

  “五爷,要不要属下派人……”李俭出声询问。

  慕容琛抬手打住他没说完的话,“今晚说赏灯就赏灯,说听曲儿就听曲儿。”

  “是,爷。”

  面前扯着难听的粗哑嗓子唱曲儿的男人听了这话,脸上落寞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眉开眼笑的模样,离风情万种差得还远,这把年纪也谈不上秀色可餐,只是合眼罢了,或者说只是合了某一人的眼罢了。

  小崽子进了市坊便叫周遭五花八门的表演攫住了心神,小安子抻着脑袋为那喷火的力士连叫了两声好,回头正见裴家大公子,五公子,同行的还有三皇子,三人并肩从花灯下走过。

  他见主子不理会,只顾数铜钱给他跟顾元宝,还有身后那群蜀中少年买花灯,他便也没有多嘴。

  “主子今年好大方。”小安子表情夸张地谢了赏。

  顾元宝抱着手里的兔子灯,慕容胤觉得他离京这段日子,小崽子倒是让齐家的大鱼大肉给养胖了。

  “谢谢馒头哥!”涂山月惊喜地接过老板递来的莲花灯。

  少年揪了下妹妹的辫子,“笨蛋,还馒头哥呢?”

  小女孩抬头看了哥哥一眼,不好意思忙改口,“谢……谢殿下。”

  “没事,都一样。”

  涂山显填了一嘴吃食,“这么热闹,阿鹰不来肯定后悔!”

  小安子瞧了瞧正往这边过来的一行人,“主子,那边好热闹,咱们去那边逛逛吧。”

  顾元宝闻说,也乖巧地从摊位上跑回来,小爪子攀上来要抓他的手,像是想起主人腕上有伤,忙体贴地转去揪住了他的衣角。

  “哪边啊?”

  “就那边!”

  慕容胤领着娃娃们走出人群,正要朝“那边”去,他早就看见老三一行过来,只是懒得理会罢了,谁知他无心招惹麻烦,麻烦却上赶着找上门来。

  “慕容胤!冤家路窄!”

  “五儿!”裴景灏手慢了一步,没能把人抓住。

  慕容誉忽见裴家五儿冲出去,也吃了一惊,“景灏,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好!”

  慕容胤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纠缠,故而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架不住裴小五不知死活上来就动手。

  更糟的是身后的少年在他反应之前,已先一步冲了上来。

  “阿虎!”

  涂山虎初生牛犊,虽勇气可嘉,论身手哪及得上大燕卫尉。

  慕容胤情急之下,强运内力将真气灌入少年体内护他周身。

  涂山虎只是察觉到危险,本能地冲出来保护身边的人,压根没想别的,他眼睁睁瞧着自己一拳就将当街寻衅的人砸飞出去,自己也吓了一跳,瞪着僵在半空的拳头,一时傻在原地。

  周遭行人也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四散惊走,呼声连连。

  慕容胤强行运功,内伤反复,他压住胸口逆行的血脉,不着痕迹咽下喉中翻涌的鲜血。

  裴景灏赶上来就看到自家五弟躺在路上不省人事,他急忙冲上去扶起幼弟,“景佑!景佑!你醒醒!”

  “六弟,卫尉好歹是朝廷命官,光天化日你怎可纵奴行凶?”慕容誉在奴仆的卫护下挤过人群,见此情景,仗着为人兄长,率先出声责问。

  “何时轮得到你来说话?”

  慕容誉脸色一白,“六弟……”

  “少在这里攀亲带故,谁是你六弟,”再世为人的这些时日,慕容胤已在竭力避免想起这位三皇兄,偏偏他自己送上门来。

  慕容誉愣了一下,他少时在凤仪宫长大,因为先后娘娘的关系,六儿对他一向侍以兄长之礼,孟家遭难以后,他明哲保身确是不对,之后二人尽管疏远了些,却远未到当面撕破脸的地步。

  “六皇弟这是何意?”

  “是何意你不明白?”说来言笑晏晏,一眨眼笑容隐去,眸光拒人千里,冷若冰霜,“仆婢之子,配与我称兄道弟。”

  慕容誉变了脸色,“你辱我便罢,因何辱我母妃?”

  “辱你是轻的,我说我还想杀你,你信不信。”这个念头自前生绵延到今世,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只因为有些事情还尚未查实。

  “……你!”

  慕容臻领着奴才站在人群中,直想给他六哥拍手叫好,合着傻哥哥总算活明白了。

  赵全一脸不解,“主子,六殿下为何说三殿下是仆婢之子?”

  慕容臻嗤笑一声,“说仆婢还是抬举她了,淑妃原本是先后娘娘的陪嫁丫头,主子新婚,她倒先使计怀了龙种,生了儿子又觊觎嫡子之位,为了让先皇后将三皇子记在名下,那女人对主子用尽手段,先后娘娘老六之前几次滑胎根本不是意外,后来勉强生下六皇子,身体却也垮了,更甚者,就连先后娘娘的死只怕也不是意外。”

  “这又是怎么回事?”

  “先皇后一日不死,她便一日是婢,恩主尸骨未寒,她就摇身一变成了皇妃,这对母子看起来风轻云淡与世无争,装得清高无匹,背地里什么货色真以为没人知道?”

  “这么说,六殿下也已经知道了?”

  慕容臻瞧着不远处二人那副剑拔弩张的场面,“八成吧。”

  上辈子慕容胤知道真相时,淑妃已经殁了,慕容誉在封地也老于卧榻,奄奄一息,多说无益。

  但眼下显然不是算旧账的时候,他懒得跟对方多做纠缠,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裴家老大忍无可忍,“六殿下,你的人伤了我家兄弟,就这么算了吗?”

  慕容胤顿住脚步,“但不知裴大人想怎样?”

  裴景灏压着火气,“难道连句赔礼也没有?”

  “裴家老头子教子无方,叫自己的儿子像条疯狗一样随随便便出来咬人,我这娃娃便是将人打死了,也没半点错处,留人那是万万不能,裴大人若心臆难平,大可差人到京兆府报我个行凶之罪,或叫你老爹三跪九叩告到皇帝面前,随你的便。”

  “你!”

  赵全戳戳他主子,“爷,我怎么觉得六殿下真把裴家给得罪透了呢。”

  慕容臻倒是快活得很,六哥哥这威仪气派都胜过父皇了,真叫人越瞧越喜欢,“不是早就得罪透了吗?”

  “俗话说,宁肯得罪武将,不敢得罪文臣,我估摸着殿下麻烦大了。”

  七皇子眉头一横,“谁敢找六哥哥的麻烦。”

  赵全觉得他主子又癔症了,“您不是昨天还在跟五殿下筹划,春蒐时射……杀六皇子?”

  慕容臻一拍巴掌,快活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错,冬狩他躲出京城,跑去蜀地,逃过一劫,春蒐一定要安排妥当,叫慕容胤有来无回。”

  埋伏在巷口的少年按下身后的家将,“等我命令,先别动手。”

  忠诚的手下拉下遮脸的面巾,露出两只不安的眼睛,“二公子三思,一个是皇子,一个是朝中重臣……”

  少年赏了他一记冷眼,“你难道是害怕了?”

  “非是属下怯懦,属下只是担心,二公子贸然行动,老爷和大少爷那里……”

  左檀恨恨瞪着街上的二人,“慕容誉跟那姓裴的合起伙来想要我大哥的命,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手下还想再劝,“可大少爷已经自蜀中平安回来了。”

  “两码事!他二人随从不多,今夜是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