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向裴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 alpha 可能缺根弦。

  “你妈妈让你委婉地问。” 我指了指手机,加重了委婉两个字。

  裴昀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我不会委婉。”

  “我觉得她表达的意思很明白,万一我一委婉,又让你误会了怎么办?”

  看来他不是缺根弦,相反他很有自知之明。

  然而刚夸完他有自知之明,他又问:“我今天没说错话吧?”

  我叹了口气,“没有。”

  “那你和我回家吗?”

  “我……”

  我没有应付过正常的家庭关系,多少有点紧张,害怕自己表现不好。

  但裴昀的目光太直白,我又说不出拒绝。

  最后我拿出上考场的勇气,说:“回吧。”

  路上想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我试探着问裴昀:“你父母比较喜欢什么样的…… 嗯…… 晚辈?”

  裴昀开着车,看也不看我:“漂亮的。”

  “啊?” 我摸摸自己的脸,心想那就没办法了。

  “别摸了,你最好看。” 裴昀伸手过来戳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在胡说八道,不由得有点恼,“我说认真的。”

  “他们喜欢我喜欢的。” 他还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也说认真的。”

  …… 算了,跟他讨论这些纯属浪费时间。

  到家的时候十一点多,客厅亮着暖黄色的灯,经过一路的心理建设,我已经成功洗脑自己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见面,然而进门前,我还是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愣着干什么。” 裴昀从身后不轻不重地推了我一下。

  他不说话还好,一张口直接引来了沙发上的裴部长注意。

  “回来了?” 裴部长穿着睡衣正襟危坐,闻声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我们问。

  他这样子和阅兵时观礼台上那个严肃的国防部长如出一辙,我差点没忍住立正敬礼。

  “回来了。” 裴昀随口说,“您大晚上的看什么晨报?”

  这句话问完,裴部长的眼角明显抽了抽,然后清清喉咙说:“…… 进来说,外面冷。”

  我换了拖鞋,进去规规矩矩地站好:“裴部长好。”

  “好。”

  裴部长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裴夫人从餐厅探出头来,身上还系着围裙:“裴昀,带小苏去洗手,给你们煮了夜宵。”

  裴昀应了一声,于是我稀里糊涂地被带去洗手,又稀里糊涂地坐在餐桌前,接过一大碗生滚鱼片粥。

  “谢谢……”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睡?” 裴昀问。

  “这不是等你们嘛。” 裴夫人拉开椅子坐在我们两个对面,“你们年轻人一忙起来就不吃饭。今天累坏了吧?”

  我感觉到她的目光看着我,连忙从饭碗里抬头:“还好,不累。”

  裴夫人的眉眼很温柔,居家的打扮让她不像平时出席正式场合那样优雅高贵,而是多了些慈祥跟平和,目光里甚至带着怜爱。

  我本来还有些拘谨,对上她的目光,紧张瞬间消退了大半。

  没有人可以拒绝纯净无暇的善意。

  裴部长也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问:“听说你们今天遇到火灾,没受伤吧?”

  “没有。” 裴昀一边把剥好的虾放进我碗里一边回答,“都是小事。”

  “犯人抓到了吗?”

  “没,跳海跑了,下落不明。调查局指望不上,我叫我自己的人去追了。”

  “欸,” 裴夫人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饭桌上不谈工作。”

  裴昀扁了扁嘴:“我爸先问的。”

  “还有那个…… 段副局的事……”

  裴部长生硬地转移话题,刚开口就被裴夫人打断,“咳咳。”

  我抬眼看向对面,发现两人正在互递眼色,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在顾虑我的感受。

  “没关系,我……” 我放下勺子,又开始变得嘴笨。

  “他哭了一晚上,现在没事了。” 裴昀接上我的半句话。

  “我没有哭一晚上……” 我转头暗暗瞪他。

  “这孩子……” 裴夫人叹了口气,往我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缓缓说:“难过就哭,又不丢人。裴昀他外公因公殉职的时候,我才不到十五岁,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差点在葬礼上哭晕过去。后来长大了才慢慢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他选择了国家,我理解他。何况我现在安稳度过的每一天,都可以算作是他生命的延续。”

  我听着裴夫人的话,心里又酸又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认真地道谢:“谢谢您。”

  “好啦,吃饭吧。” 她微微一笑,“多吃点。”

  “别吃太多,” 裴昀又插嘴,“他晚上吃多了会胀气。”

  “你怎么管得那么多。” 裴夫人嗔怪地看了裴昀一眼。

  我顺势接话:“他什么都要管。”

  “他这是典型的自己不服管还喜欢管别人,” 裴夫人冲我眨眨眼,“结了个婚,尾巴都要翘上天。”

  “别怕,有我和你裴叔叔在,不用听他的。”

  我被裴夫人感染,不自觉露出微笑,“嗯。”

  “你就惯他吧。” 裴昀无奈,“别看他跟你装乖,回家根本不听我的。”

  裴夫人无动于衷:“那一定是你的问题。”

  话是这么说,最后我还是没有吃很多。一方面清楚自己消化不好,一方面到底心里郁结,有些吃不下。

  晚上回到房间,躺在陌生的床上,裴昀从身后圈着我,问:“你觉得我父母怎么样?”

  “都很好。” 我如实回答。

  ——不止很好,甚至让我羡慕。

  “要不要嫁到我家来?”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

  “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不一样,” 裴昀把我掰过来,让我面对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把我的父母当成你自己的父母,把我的家当成你的家。”

  “你看啊,” 他没正经两句又开始乱扯,“你现在孤苦伶仃的,被我欺负了都没处哭,但要是有爸妈就不一样了,你可以随时回家告我的状,让他们替你收拾我。”

  我差点被他绕进去,“可他们先是你的父母。”

  “不,在我们家,alpha 的地位还不如大福。”

  大福?我想了想,大概是那只在沙发上睡觉的胖猫。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妈有多喜欢你,她怕你有压力才不提这些。” 裴昀用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我的额头,像一只不安分的大型犬。

  “试着去接纳我的家人,好吗?”

  我被他蹭得痒,心里某个地方也痒痒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