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很对。” 我对段翊笑了笑,“但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正要开口,我接着说:“如果理由是我现在别无选择,那么你应该清楚,只要后面抓到机会,我一定会对你不利。”

  他听我说完,似乎感到无奈:“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被打动。”

  “所以最明智的做法是杀了我,或者放我走。我既不可能加入你的阵营,也不可能带给你更多有用的情报,留着我只会是个隐患。” 我淡淡道。

  脚下的玻璃栈道纤尘不染,这种如同踩在水面上的感觉令我心生烦躁,面上却只能装作一派平和。

  段翊来了兴趣,倚靠在栏杆上,略带玩味地看着我,说:“不,你还是有价值的,至少我可以用你去交换点什么。”

  “你觉得,” 我转向他,“国安局会为一个沉寂两年后第一次任务就失败的特工付出多少?至于裴昀,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关系已经破裂,他更不可能为我冒险。”

  段翊没有立刻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走。哪怕你一文不值,在我这里也是无价的。”

  说完他露出久违的温柔笑容,“走吧,我带你去休息。”

  我一拳打在棉花上,对他这种态度毫无办法。

  段翊领我去房间,路上我观察着整个基地的布局和构造,在脑子里画了一个七七八八的三维图。段翊视若无睹,到房间门口才对我说:“这座基地的主体部分是地下工事,地面上的建筑没什么要紧,不要白费力气了。”

  说完轻柔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当然也不要想着逃跑,我既然把你带回来,就有把握你走不了。”

  “我不走。” 我看着他,明明声音、语气、样貌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

  “哦对了,你想要这个吗?” 段翊把领口下的项链拿出来,“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那是两枚重叠的方形金属薄片,根据情报,TCO 在各国的卧底名单就藏在里面。

  我没有回答,段翊自顾自摘下项链,拿起我的手掰开五指,把项链放到我的手心。

  我垂眸,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金属片一捻,两片金属轻而易举地搓开,下面那片赫然是一张缩放刻印的照片。

  ——我和段翊十几岁时的合照。

  我愣住,不太相信地抬头看他。

  段翊用食指点了点脑袋,说:“名单在这里。国安局的情报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国安局的情报不靠谱,还是他们故意用我下套引出段翊了。

  明明我是当事人,但所有人都瞒着我,所有人都骗我。

  不,也不是所有人……

  “在想什么?” 段翊打断我的思绪。

  “想裴昀。” 我毫不介意地告诉他,“我们结婚这么久,都没有一张像样的照片,他果然不太待见我。”

  段翊目光微落,看着我的指尖。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也没关系,托你的福,他现在终于摆脱我了。”

  “小迟,” 段翊轻声叹气,“你太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不是一件好事。”

  说完他替我打开门,“休息一下,晚点我来接你吃饭。”

  段翊的话在我心里激起一圈涟漪,我想起裴昀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没那么客气:“苏迟,你的自大早晚害死你。”

  那时我觉得他纯属五十步笑百步,说我自大之前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嚣张狂妄,所以我根本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现在…… 我还是不太愿意听他的。死就死,死之前我至少要拉着 TCO 陪葬。

  算起来我已经失联十几个小时了,裴昀要是知道我不听他的话把自己搞到这种境地,大概会气疯吧。

  想到他生气的样子,我心情好了一点。

  在我们三个都还在特别行动处的时候,段翊说我有一个超能力,那就是可以随时随地把裴昀惹毛。

  我说他自己气量小凭什么赖我,段翊笑着摇头,说裴处明明出了名的冷静。

  “得了吧,” 我毫不留情地揭裴昀老底,“他刚来那两年拽得二五八万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还真忘了。” 段翊一向爱替裴昀说话,“只记得裴处天天操碎了心,随时准备替你收拾烂摊子。”

  我嘁了一声,“不需要。凭什么不管别人只管我,就因为我是 omega 吗?他这是典型的性别歧视。”

  “对,我就是歧视你。” 裴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咬牙切齿地说:“你上军事法庭告我去吧。”

  我认真考量了一下,问:“军事法庭受理性别歧视案件吗,我用不用先找个律师问问?”

  “可以找,我给你报销。” 裴昀依旧没好气。

  我和裴昀差了五岁,说多不多。

  可能八十和八十五没什么区别,但二十和二十五还是很不一样的。

  我能感觉到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成年人,这也是我总对他不满的原因之一。

  预感到再吵下去又要没完没了,我见好就收,说了声 “谢谢裴处” 后就跑了。

  后来他也没再说给我报销律师费的事,但过了几天,特别行动处所有人都收到一封群发邮件,洋洋洒洒几百个字可以总结为一句:

  严禁性别歧视,违者罚款 200,用于建立 omega 维权基金。

  我睁大眼睛也看不到特别行动处有除我之外的第二个 omega。

  姓裴的真是损到家了。

  …… 我摇摇头把裴昀从脑子里赶出去,观察起房间的布置来。

  TCO 财大气粗,落地窗外的沙漠绿洲让人仿若置身 D 国帆船酒店,房间里的装潢也与那里的总统套房无异。我里外看了一圈,没发现监控和监听装置,可能是藏在更隐蔽的地方。

  段翊对我过分放心,门没锁,外面也没有保安,他说我走不了,我猜不过是心理上断定我不会走。否则就算外面茫茫沙漠,偷飞机抢汽车,我总有办法出去。

  他想得没错,我暂时不准备走。我还有太多疑问没有解开。

  奔波一天,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我拉开衣柜,里面果然整整齐齐挂着一排衣物,正装和休闲装都有。我随便拿了件衬衫和长裤,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

  换衣服的时候,口袋里的钱夹掉在地上,露出半截银色的戒圈。

  是我的婚戒。

  那天本来准备把它留在医院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鬼使神差地带在了身上,一直放在钱夹里。

  铂金指环样式简单,外圈没有任何装饰,内圈镶嵌了一枚钻石,后面刻着裴昀的英文名字。

  我把它拿出来,套在手指上。

  值不少钱呢,放在钱夹里容易丢。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