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场景, 潜淆觉得这很不对劲。
五分钟前，他被召唤到了一个像是智力竞赛节目录制现场的地方。
直到现在，召唤者还未现身。
是恶作剧？
他看着布置得井井有条的舞台, 觉着并不似玩笑。
毕竟，连给他的身份胸卡都准备好了。
神明拿起那个印着“邪神”两个大字的贴纸，他在电视上见过不少次这种东西。
一般是为了能让观众分清选手用的, 可他却没有接下过任何一档节目。
难道说, 有人想要找他录制综艺？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至少他算是尊网红神明。
邪神环顾四周, 演播厅看上去很正式，不太可能是故意捉弄他的把戏。
如果有那个闲钱租场地整他, 不如直接拿那笔钱供奉。
是的, 他认为就算是恶作剧, 也只有自己的信徒做得出来。
要是换了其他人, 不声不响就来个封印都算是轻的了。
难不成，是娱乐之神的信徒想要换尊神拜？
不过, 找财神祂们，不是更合理吗？
除非, 这原本就是一档主打邪门事的知识竞赛, 例如“灵异趣闻知多少”这样的感觉？
话说, 为什么会是趣闻呢？
他刚才第一反应想到的都市传说，究竟是什么？
潜淆回想起来, 他前几年是有在一个论坛上看到过类似的板块。
那个论坛的创建者，是一节怪谈。
他对怪谈的了解不深, 只是大概知晓个概念。
“怪谈”的诞生方式其实与祂们神明较为相近, 也是由人类所想而出现并存在于世的。
不过，神明依靠的大多是“信仰”的力量, 而怪谈则是凭借着“相信”的力量。
也就是说，只要有许多人“相信”一节怪谈，其就会便为渐渐转化为真。
大部分怪谈的原身都是意义不明的只言片语。
一开始便过于清晰的描述，是很很难在一次又一次的传递中增添新的细节的。
于是，能够化为真实的怪谈，几乎都源于最精华也是最初始的一小节。
怪谈并不是简单的个体，而是一种复合的概念。
一只怪物可以是一节怪谈的核心，一个奇人也可以是一节怪谈的核心。
怪谈并不是“谁”，而是一种由虚构化为真实的概念。
这就是潜淆对“怪谈”的全部了解了。
甚至大多数的相关内容，还是他从那个论坛上看到的。
那节怪谈似乎挺向往人类生活的，自称办论坛的初心，就是想要和人类交流这些“都市传说”什么的。
此论坛在当时也是数一数二的灵异论坛了，毕竟有着货真价实的怪谈背景，可以说是精准抓住了受众用户的心。
想想那时候水论坛，也是一段开心的往事。
在论坛上的灌水帖里留言的邪神，或许是比水神还能水的存在。
作为在网络上活跃的社恐神明，那个论坛就是他常去玩的地方。
虽然玩了不短的时间里也拒绝了许多有意交友的申请，但他的确是个其他用户一同感受到了快乐。
不是只有朋友之间才可以分享这种乐趣的。
上一层不搭下一楼的发帖留言，也是相当有趣的方式。
站在舞台中央法阵上的邪神，又追忆起了往昔。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个论坛就关停了。
但是有好多用户都表示可以尽己之力帮助论坛运营，就算是倒贴钱也愿意办下去。
可是，那节怪谈却销声匿迹了。
有自诩知情者的网友声称，那节怪谈是打算自杀了。
怪谈消逝的方式无非就是被人们遗忘或不再相信。
有忠实用户在论坛关停后，称其为骗子。
想来，也是对那节怪谈不再信任了。
潜淆不是很赞同这种做法，但他可以稍稍理解。
不是所有的存在，都觉得存在于世间是越久越好的。
彼时正值对此类论坛严格管控的时期，那节怪谈难以在规范和用户间取舍，便选择了退缩和逃避。
这是知情者的又一爆料，合情合理却真伪不明。
演播厅的灯光突然全灭了。
邪神感到一阵安心。
只是下一刻，独独打在他身上的聚光灯，令他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光，极亮的光——
他觉得这光芒晃眼睛，可仅仅是心理作用罢了。
这种程度的光线，自然不可能晃到神明的眼睛。
终于有谁出现了吗？
那张带有“邪神”二字的贴纸被潜淆捏在手中。
不会是个不打招呼就开始录制的整蛊节目吧？
他仍在心里保留了恶作剧的猜测。
“惊！喜！”一只恶魔跳到了舞台上，高举着双臂。
邪神的确是一惊，但丝毫没有喜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着一个响指打亮了全场灯光的恶魔，觉着这一幕实在是魔幻至极。
是就算是神明，也会觉得魔幻的魔幻程度。
“我是误入了什么节目的录制现场吗？”他试探着问。
主动说话，好有压力。
站在舞台上的神明尽量摆出一副得体的表情，不让可能开启的摄像机拍摄到他的窘态。
“哦哦，你说这个啊，”那恶魔拿着手卡，一副主持派头，“我看看，嗯，幸运到了极点的特邀嘉宾——没错，就是你了！”
看着那只恶魔咋呼的模样，潜淆十分无奈，但也不好坦率地表达出来。
这是对方的地盘，还是不要太过挑剔了。
恶魔并非什么好相处的对象，万一激怒了对方，他估计是要上第二天的热搜榜。
至于节目……当然是要收点儿报酬的。
“费用。”他简单地点出了这两个字。
特邀嘉宾，听上去就感觉能收到一大笔的信仰值。
“这难道不是个公益……好吧好吧，是有酬劳的！”恶魔主持在邪神的神威压迫下应下了这一点。
办节目的预算本来就不多，要是这尊神明狮子大开口，那台里不得生撕了它？
那恶魔想想就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坚强地继续主持：“不好奇是谁邀请你来的吗？”
潜淆想了想，无非是那么几种关系，至于究竟是谁，那也不重要了：“不好奇。”
好的，再一次把天聊死了。
恶魔主持直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叫你问这个问题！尬住了吧！
现在可倒好，直播节目已经往出播了，它这里还是没有多少内容。
没有内容该怎么向台里交代啊！
知不知道就魔界的水平，办一个电视台有多难啊！
而且，现在看电视的恶魔也不多了，甚至看电视的人类也不多了。
要是没有网络直播这条路走，这档节目的收视率绝对是要跌破谷底了。
它需要这份工作！
况且更想保住这条小命啊！
一想到台里的大领导不乏生吃同族的可怕恶魔，它就心惊胆战。
不得了不得了，这工作丢了或许才是更好的保命路。
当初就应该在去人类的电视台碰碰壁，也不至于被魔界老家的表亲忽悠来了。
这种要名气没名气、要创意没创意的电视台，能活下去才是奇迹嘛！
好在这回，有只脑瓜子还算可以的家伙想了个请邪神过来参加节目的点子，这看头不一下子就有了吗？
与恶魔们进行知识竞答的神明，这一看就很有卖点啊！
节目策划选了那只恶魔，还真不是白选的！
多亏上次那个烂策划被领导吃了，不然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接替者？
要说还是领导英明！
不对啊，在心里捧，可是没有作用的！
恶魔主持的脑中飘过了千思万绪，在观众看来却是表情变得有快又夸张的使相绝学。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那个主持，几期不见更有意思了！】
【不过这嘉宾不够有趣啊。】
【谁啊？长得倒是好。】
【要捧的新秀？】
【好像不是，总觉得再哪里见过……】
【我也有同感！而且还是墙上……】
【能挂墙上的基本都挂了吧。】
【是那样吗？】
【别听那家伙瞎扯，我家里墙上挂了老多父母的结婚照了。】
【二老几婚呐？】
【欸！你们别扯了！那是尊神！】
【那尊神？】
潜淆并不知道，节目官方直播间的弹幕里，满是对他身份的猜测。
他的传说虽在魔界广为流传，但是神像却是不该出现在魔界的物品。
因此，从小就听着邪神事迹长大的恶魔们，却是不知屏幕里的这尊，便是叫它们闻风丧胆的邪神。
恶魔主持也是故意没有透露出这一点的。
要知道，如果一开始就把所有事都敞明了说，那就没有什么一波三折的波澜壮阔了。
为了节目效果，它可是拼尽全力克服了邪神的恐惧！
只要等到揭露的时候，再轻描淡写地念出那个尊号，它绝对就会成为魔界名列前茅的勇士！
哼哼，让它看看那个早就准备好了的贴纸在哪里，估计是可以拿出来展示的时候了……
嗯？
不在那儿？
那在哪儿？
它懵了。
糟了糟了，要是找不到贴纸，这得算是节目事故吧？
那他绝对就是要被字面意思上的生吞活剥了，呜呜呜呜。
它还不想英年早逝啊！
自己的事业，明明才刚刚起步。
难道就迎来这样一个结局吗？
不！
潜淆看着忽然给自己加起了戏、在舞台上翻滚的恶魔，完全是一头雾水。
这又是怎么了？
今天的邪神，也十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