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小泥鳅的意识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失神地望着黑雾中以了无生气的男人，神色呆楞。
“想不想为他复仇？”
小泥鳅表情恍惚，木然开口：“想……但是我太弱了……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我可以帮你变强……”
来自黑雾的未知嗓音男女莫辨，语气渗透着诱惑，“助你杀了顾修。”
小泥鳅神智不算清明，眼神空洞，嘴里机械的重复黑雾的话，“杀了……顾修……”
“我需要……怎么做？”
她抬起头，黯淡的眸子盯着黑雾，想从它口中寻找答案。
“乖孩子，到我这里来。”
黑雾慢慢朝小泥鳅靠近，将她全身包裹。
严轻尘眼前的画面随着小泥鳅的视野一同陷入黑暗之中。
存在于回忆里的世界，平淡的时光总是飞速掠过。
等到楚渊视线再度明亮，不知道是多久以后。
须发花白的老头庄严肃穆背手立于山头，隔着飘渺的浮云，与顾修相对。
在他身后站着一大群人。
身着苍焰弟子服，个个面无表情，举起手中的剑对着另一边孤军上场的顾修。
为首站着的两个，楚渊看得眼熟。
年轻版的柳夜乘和尚且年幼的严轻尘。
赤虹剑灵在此时也不过一成年男性的拳头大小，悠悠的飘荡在柳夜乘与严轻尘中间。
满山头的弟子见到顾修，脸上战意难掩。
盯着他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元祖！趁魔族援军未到，将这魔头一把拿下！”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吼出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讨伐顾修的喊叫声，络绎不绝，在整个山头回荡。
“必拿下！要不是他放任魔族四处为祸，天下百姓何至于如此困苦！？”
“拿下！拿下！”
而顾修本人，双手交叉于胸前，面色不改，目光里还带着些许的无奈。
就像是大人看着孩子胡闹，想阻止却又阻止不成的无可奈何。
解释的话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汇成一句叹息。
嘈杂的人声中，被唤作元祖的老人，抬起右手，枯黄浑浊的双眼透过浮云，望进顾修的眼底，“来吧，顾修。”
“手下败将，几百年不见实力不见涨，口气倒是狂了不少。”顾修单手扶着后脑勺，活动了几下脖颈。
淡然的一双眸子，冷了下来，周身气场未变。
可其实此前顾修用聚魂盏复活众生，后修补天幕受混沌之力侵蚀。
内里已是强弩之末。
苍焰众人不知其中隐秘，只向外夸扬双方这场交战，苍焰未费一兵一卒。
仅凭着元祖一人之力便将闻风丧胆的魔尊顾修封入了苍焰后山。
但最终这位老者此战中受了重伤，不久后也随之去往极乐。
千年以后活下来的反而是这位魔尊。
元祖仙逝，苍焰将这笔账算到魔族头上。
孟极族长因帮助顾修净化混沌之力，被苍焰当成魔尊的走狗，一同封印在后山。
自此，孟极一族处境愈发困苦。
在世间苟延残喘，艰难偷生。
零零碎碎的画面在楚渊眼前划过，像看了一场全息电影。
顾修被封印之后，蛟之戎也算是大仇得报，执念消解，流落在世间的神魂也逐渐消散。
仅有一缕，兜兜转转在人间走了一遭，又回到了玄河。
——
黑雾包裹小泥鳅的身体，给她换上一身轻纱。
将遮未遮，勾勒出曼妙的身材，令人欲血喷张。
光果的脚丫，第一次踏上河岸的土地。
黑雾在岸边凝聚成一个人形的模样，只是藏在兜帽里的脑袋似乎要比一般人大上不少。
开口，是少女特有的，甜如浸蜜般的嗓音。
说出的话却如毒蝎。
“吸收人的精气是提升你我修为最方便也是最快的捷径。”
严轻尘听得狠狠皱眉，但是小泥鳅身体的掌控权在她自己手里。
“不要，修炼又很多种方式，吸人精气有违天道，更损天命，你……”
“我不在乎。”
所有的劝诫在这一刻都徒劳无功。
严轻尘不善于言辞表达，跟不懂如何说服一个人改变想法。
沉默着不发一言，看着乌藜带着小泥鳅往山中走去。
在山林中一棵大槐树下，临时搭建了一处避难所，上百名难民挤在小小的避难所内。
裹着脏兮兮的衣物入睡，靠着树根饱腹。
稍靠近了还能闻到一阵馊味夹杂着一股小孩儿脏尿布的臭味，令人作呕。
小泥鳅生在河底淤泥中，对臭味并不敏感。
面不改色的跟着乌藜走过去，倒是苦了自小在梨花香中长大的严轻尘。
小泥鳅一身洁白轻纱，脸上表情淡漠，不施粉黛。
阳光洒下，在她周身染上一圈淡淡的光辉，宛若天神下凡，降临人间拯救世间困苦。
“这位是玄河的河神娘娘。”乌藜摘下兜帽，露出帽檐下的鱼头。
避难处的难民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楚渊跟着仅剩的一缕神魂，在玄河边飘荡，正见到这一幕。
小泥鳅站在乌藜身侧，闻言心中诧异的朝她望过去。
后者伸出一双与脸格格不入，白嫩修长的右手，握住小泥鳅的手腕，轻轻安抚。
接着朝避难处的难民开口道：“得知尔等受难于灾祸之中，特地前来救尔于水火，还不上前拜谢。”
求生是一切生灵的本能。
在灾祸面前，所有人都企图抓住那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乌藜带着小泥鳅的到来无疑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
“叩谢河神娘娘！”
四周沉寂了片刻，哗啦啦的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
避难处的人，尽数跪倒在小泥鳅身前。
楚渊亲眼见证水关村从无到有，一路建造成型。
难民与河神签订契约。
河神保村庄不受外人侵扰，风调雨顺。
相对应的，村庄每年需要用两位男青年，向河神祭祀。
“为何只要男人？”
小泥鳅在蛟之戎龙骨下方安了家，疑惑不解的歪头看着乌藜。
鱼头两侧的鱼鳃在水中张张合合，沉默半响才吐出一句可有可无的回答：“等再过段时间你就明白了。”
在第一次祭祀半个月后严轻尘才总算知道，小泥鳅疑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