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最后是撑着走出长信宫的。
看着萧菁胃口挺好,吃得比之前还多一些,萧景心里就高兴、踏实,这一高兴自己的胃口也好了不少,跟着多用了半碗饭。
“侯爷,吃一颗这个,可以缓解。”采苓翻出了一个小瓷瓶来,倒出一颗小小的丸子。
萧景拿过去一口吞下,尝到了点点山楂味道。
“这是什么?”萧景回味了一下,“有点酸。”
采苓:“吃撑了缓解用的,只要一颗,过不了一会就不会感觉撑了。”
萧景给采苓呱呱鼓掌:“不愧是我们采苓,真能干。”
采苓不好意思地捧着脸笑。
因林鸿得在皇宫里守卫皇帝的安全,所以并没有跟着萧景一道前往司徒府,和萧景同行的是林鸿的副手,禁军的副统领,方武星。
方武星能够当上禁军的副统领,实力可想而知,而林鸿让自己的副手亲自盯着司徒府,也足以证明林鸿有多么看重此事。
萧景到了司徒府,刚下马车方武星就亲自来扶萧景下马车,生怕萧景摔着似的。
“侯爷小心些。”方武星伸出手。
这般莫名其妙的好意,萧景自然是不会搭方武星的手,而是等着车夫放下马凳,自己走下去。
“方统领不用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萧景一句将此事带过。
方武星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礼,萧景有意揭过,他也就顺势而为。
“侯爷,司徒府所有人都不得外出,禁军暗中盯得严严实实,从司徒皓被抓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出门。”方武星道。
“除了司徒府被禁军监控着,和司徒府有姻亲关系的你们有没有安排人?”萧景问。
方武星道:“侯爷放心,兄弟们便衣打扮,都在暗地里关注着,每个出府的人也都有人跟踪。”
萧景点点头:“放统领辛苦。”
禁军办事还是很妥帖的,想来不会轻易出岔子。
“行了,咱们进去拜访拜访。”萧景往司徒府紧闭的大门走。
方武星大步上前给萧景开路,门一敲就开了,只不过开门的并非司徒府的下人,而是两名禁军的将士。
“统领,您来了。”
方武星:“这府上的人可有异动?”
其中一人回道:“自从司徒皓被带走,咱们的人又严密把控,都害怕着呢,倒是没有其他的动作。”
萧景:“方统领,麻烦你让兄弟们把这府上所有的主子还有管家带到我面前。”
方武星抱拳:“是。”
萧景进了司徒府,仔细观察了四周,这司徒皓以前也是丞相,按理来说司徒府的规格不会比萧府低,只是萧景这一进门瞧着,就觉着不太对劲儿。
司徒皓不会缺银子,而且大户人家是要讲究门面的,可这一进门,萧景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衰败。
并非秋冬萧瑟之意,而是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细心收拾装点。
树木横生枝丫,不似其他府上,都会有专门的下人负责园林,给修剪得齐齐整整,萧景只看见了凌乱不堪,而是落叶枯黄,堆积得不少,断然不可能是司徒皓被抓之后,府上人心惶惶所以无人打理应该有的数量。
廊檐下挂着的灯笼看着也很旧了,萧景走近了抬头细看,还发现了些损坏,司徒府总不可能出不起这点银子。
“方统领,我对司徒皓这人知之不多,你可对司徒皓有了解?司徒皓平时风评如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官清廉节俭?”萧景转头问方武星。
方武星认真思考了一阵,摇摇头:“还真不知,司徒皓辞官时,我也不过十几岁,尚未入朝为官,至于司徒皓是否清廉节俭,更是不知。”
萧景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按理说司徒皓再怎么省也不至于省成这样?况且他都致仕了,不拿着银子养老,他拿来做什么?带进棺材里去?
总不能是都给城阳公主了吧?
萧景脚步一停,不会真的给城阳公主了吧?为了城阳公主他可以全家人的性命都放弃,把银子省下来给城阳公主,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揣着这么个想法,萧景跟着方武星走到了司徒府的正厅,直接在上方坐下。
司徒府的人还没有带过来,萧景便环视起了这待客的正厅,和外边相差无比,跟萧府比起来,司徒府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又老又旧。
司徒皓是真不接待客人啊,这么一副样子给外人瞧见了,不知道要传出怎样的流言来呢。
又过了一会儿,禁军押着这府上的一干人过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看着和司徒皓年纪差不多,应该是司徒皓的夫人,后面还跟着好些人,是司徒皓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
“这是祥庆侯,侯爷问你们什么,你们便老老实实答什么。”方武星对着这些人可就不像对着萧景那般温和了,一张口就凶得不行。
“是,侯爷请问。”为首的那个老太太战战栗栗道。
“都坐下吧。”萧景挥了挥手,“自己家,别客气。”
众人:“……”
不然呢?你往主位上一坐,成了你家?
司徒府的一行人坐下,萧景没急着问话,而是先将这乌乌泱泱的一大家子给打量了一番。
嗯,不愧是司徒府的人,这穿着打扮和司徒府很是相符,明明是高门大家,穿着过旧的衣裳,姑娘家们的首饰也很少,不似余氏和萧筝,珠翠华丽。
看来司徒皓是真不给自己的家里人花钱啊。
有意思。
“这位想必就是司徒大人的夫人?”萧景打量完了这一大家子,偏过头笑呵呵地和那老太太说话,“夫人瞧着精神不太好?”
司徒夫人尴尬地笑着:“没、没有,是侯爷误会了,我这人一直都这样,没有生病。”
萧景笑而不语,没有生病你下意识摸你的嘴唇做什么?过来前没有往嘴唇上补点口脂?
司徒夫人见萧景不说话,只是笑,又不敢问萧景为何不说话,她拿不定萧景究竟想要做什么,手指攥紧了椅子扶手。
“夫人不用紧张,我来只是想和夫人随便聊一聊而已。”萧景装着客气,“再说了,咱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司徒夫人额间冷汗都下来了,萧景让她别紧张,她反而更紧张。
“是,侯爷说得有道理。”司徒夫人讷讷应着。
萧景越发感觉奇怪,司徒皓的夫人,就算是再出身小门小户,跟着司徒皓这么多年,也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怎的怕他怕成这样?
就算是余氏都比她要稳重,这个司徒夫人不会是个冒牌货吧?不然怎么这般表现?
“方统领,你来。”萧景朝方武星招招手。
方武星过去,弯腰附耳。
萧景凑在方武星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我这便去办。”方武星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萧景来了这么一出,司徒府众人越发害怕,个个都缩着脖子装乌龟。
“夫人,想必作为司徒大人的妻子,你应当知道司徒大人是因何被陛下召进了皇宫吧?”萧景漫不经心地问道。
司徒夫人很明显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我、我不知。”|
萧景惊讶:“怎会?司徒大人和夫人可是夫妻,他做了什么事情还能瞒着夫人不成?”
司徒夫人更害怕了,声音都在抖:“我、我家大人一向不和我说他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
萧景:“可是夫人,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司徒大人犯下的都是要牵连全家的大罪,要是有人能够跟陛下说清楚司徒大人到底背着陛下做了什么,陛下还能从轻处置,若是没有人招,那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死罪,杀头,亦或者是凌迟?”
司徒夫人听完,直接吓得瘫软在了地上,扯着衣裳,两眼惶惶。
司徒家其他的人也都纷纷跪了下去,嘴里大喊着“饶命”、“陛下开恩”之类的。
萧景慢慢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这跪了一屋子,哭嚎不止的司徒家人。
“要想陛下饶恕你们,那就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不然来日身首异处,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各位可就要成孤魂野鬼了。”萧景威胁道。
司徒夫人率先大哭起来:“我是真的不清楚啊!老爷从来不和我说他在做什么,我只知道偶尔会有人进家里来,可老爷和那些人一是我又如何能听?”
在司徒夫人哭嚎时,有一妇人道:“我说!我说!”
萧景抬了抬下巴,就有禁军的将士把人给拖到了最前面来。
“你是?”萧景问她。
妇人恸哭:“我是司徒家的二媳妇,杨氏,侯爷,我愿意说,请侯爷在陛下面前为我们求情!”
萧景重新坐回去:“你且说就是。”
杨氏抹了抹眼泪,才道:“我所知也不多,是偶然听见的,我一直没敢跟别的人说。”
据杨氏自己所说,她嫁入司徒家已经二十载,刚和司徒家议亲时,她也好,她的父亲母亲也罢,都以为她攀上了一门好婚事,毕竟司徒皓可是当大官的,有司徒皓的提携,司徒家的儿子再怎么也不会差,于是杨氏的父母就做主,欢欢喜喜地把女儿给嫁进了司徒家。
杨氏嫁进司徒家之后一切正常,回门时司徒皓还让她带上了不少的礼物,可把杨氏和她父母给高兴坏了,杨氏是独生女,自家闺女未来的依仗只有夫家,能有司徒家这么好的一个夫家,杨氏的父母还好好地去拜了拜神仙,感谢诸位神仙保佑他们家女儿。
最开始杨氏也以为自己这一生要幸福美满地度过,直到科举放榜时,杨氏没有在榜上看见她丈夫的名字。
杨氏还以为是自己丈夫学艺不精,所以对丈夫多加鼓励,打算后面再接再厉,结果后一次也没有自己丈夫的名字,杨氏觉得很奇怪,她丈夫的用功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会榜上无名?
屡次不中,杨氏的丈夫也感觉奇怪,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才学水平,便去问他父亲,也就是司徒皓,杨氏不放心,悄悄地跟了过去,就是在那时,她听见了司徒皓对自己丈夫说的话。
“你的功名是我故意叫人抹去的。”司徒皓那时这样说。
当时杨氏就火冒三丈,她不明白公公为何要这般做?
杨氏不明白,她丈夫也不明白,当即就质问起司徒皓来。
司徒皓却说:“司徒家的人,都不能入官场。”
这就点燃了杨氏丈夫的怒火:“我是你儿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司徒皓的回答是:“没有为什么,想活着就听我的话。”
杨氏回忆起这桩往事,不由得掩面哭泣:“我家夫君明明身怀大志,可偏偏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困在了这府里。”
萧景给了锦绣一个眼神,锦绣给杨氏送上了一方手帕。
杨氏哽咽着和萧景道谢。
“那司徒皓可还说了什么?”萧景在杨氏哭得不再那么厉害后问。
杨氏此时眼睛看向了司徒夫人。
萧景一时都疑惑起来,杨氏瞅她婆婆作甚?
“你尽管说,不用害怕。”萧景出口宽慰道。
杨氏这才道:“我当时听见我公公说,我夫君并非他的亲生儿子。”
萧景瞬间露出了八卦的神情,司徒皓这老东西挺能玩啊。
不过只是八卦了一下,萧景就端正了目光,没叫人给瞧见。
杨氏这句话一出,司徒夫人瘫软得更厉害了,而后面那一堆,全部都震惊地抬起了头,目光全部集中在杨氏的身上。
既然杨氏的丈夫不是司徒皓亲生的,那么司徒皓其他的儿子和女儿呢?
不光是司徒家的人好奇,萧景也十分好奇这个问题。
“我当时都吓懵了,后面在说什么我也没有听清楚,只是在那之后,我丈夫就谋划着想要离开司徒府,另谋出路。”杨氏突然嚎啕,“我丈夫肯定是司徒皓杀的!除了司徒皓还有谁会无缘无故对我丈夫下手!”
杨氏哭得撕心裂肺,而底下的人里没有一个去到杨氏身边,也就是说,杨氏甚至连一儿半女都还没有,她的丈夫就死了。
“你为何不改嫁?”萧景道,“大渝女子,夫死皆可改嫁,不必守节。”
杨氏:“是、是司徒皓给了我娘家很大一笔银钱,足以让我父亲母亲安享余生,我怕我离开司徒府,司徒皓会对我的父亲母亲下杀手,我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爹娘了啊!”
锦绣上前,将杨氏给搀扶起来,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夫人。”萧景此时幽幽地突然出声。
司徒夫人被萧景给吓了一大跳:“啊、啊?”
萧景眼睛微弯:“夫人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管你们家私通的事情。”
司徒夫人两眼一闭,心如死灰。
“只是事关司徒皓的罪行,因此我还是得问问夫人,这司徒家的二爷不是司徒皓的儿子,那是谁的儿子?”萧景隐隐带上了一点八卦的语气。
司徒夫人趴在地上,不敢张口说话。
萧景只好让她先好好地想一想,便问起了后面那堆人来。
“你们,哪些是司徒夫人所生?”
有两个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举手。
“夫人,他们两个,是不是你的儿子呀?”萧景俯下身,“不会跟司徒老二一样,都没有司徒家的血脉吧?”
司徒夫人终于忍不住崩溃,使劲地给萧景磕头:“侯爷,有什么都是司徒皓干的,不关我们的事啊!司徒皓的三个儿子都是我所出,都、都不是司徒皓的种,你、你放过我们吧!”
萧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展开,可比话本子上的要刺激得多。
“不会吧?司徒皓这么大度,居然容忍自己的夫人和外人私通,生下来的孩子还全部都姓司徒?”
司徒皓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司徒夫人一通话,砸懵了她的两个儿子,当然,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也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司徒夫人又不想陪司徒皓去死,于是干脆心一狠,将情况全部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我和司徒皓之间从来都没有过夫妻之实,当初他会娶我也只是要一个摆设。”
萧景作为一个和周允枫两情相悦的人,还真不理解司徒夫人这心态:“他把你娶回家当摆设,你还嫁给他作甚?”
图独守房间?图丈夫不爱?这不是纯纯有毛病?
“我、我那时就是想着,司徒皓娶了我,我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而且他又、又不管我和谁私通,所以我、我就嫁给了他。”司徒夫人哪里知道,后面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萧景真是想给司徒夫人竖个大拇指,真行啊,这都敢嫁?
不过司徒皓也奇怪,他居然一次都没有碰过自己夫人,这是心里有人?
城阳公主?那也不对,城阳公主跟司徒皓都不是一个年纪的人。
“我最开始还不敢,可是后面发现司徒皓是真的不管我,我便胆子大了起来,那时府上有几个家丁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孔武有力,我就跟家丁……”
萧景:哇哦。
真是厉害啊,他今天算是开了眼。
“老大,就是我和家丁、家丁生的。”
司徒老大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他的夫人和孩子赶紧去扒拉他。
萧景挥手,让禁军暂且给拖下去。
司徒夫人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杨氏:“老二是我和一个在外面认识的郎君生的。”
萧景:“那你三儿子?”
司徒夫人:“老三是、是和南风馆的小倌生的。”
萧景:“!?”
不是,您还真行啊,三个儿子不同的爹。
锦绣和采苓也是一脸惊吓,她们就没有见识过更司徒夫人一样勇的。
司徒老三一家也混乱了。
萧景:“那司徒家嫁出去的女儿呢?”
司徒夫人又抖了抖:“嫁出去的女儿,都、都是司徒皓睡其他女人生下的。”
萧景:“那孩子的生母呢?”
“都、都被司徒皓弄死了。”司徒夫人声若细蚊。
萧景撑住脑袋,好一个司徒皓啊,真是越问东西越多,多不像个人啊。
“来人,把这些人分别看管起来,让自己自己录供。”萧景问累了,他决定缓缓。
主要是得从司徒皓这神奇的做法中回回神。
以前他觉着萧授挺狠的,呵,同司徒皓比起来,萧授那点狠都显得微不足道,还得是司徒皓更狠。
而且听司徒夫人说起来,她以前过得还是很滋润的,怎么现在是司徒皓不给她花钱了?还不止她,看着这一大家子,都像是被亏待了的样子。
司徒皓的钱,难道真的省下来给城阳公主了?
城阳公主真是司徒皓祖宗啊?
作者有话说:
祝伟大的祖国生日快乐!永远繁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