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半深刚刚下早朝会,回到府上,没来得及喝口茶水,便往会客厅走去。
“什么时候来的?”洛半深问,说的是胡语。
“今早凌晨,在城门外叫唤,守卫不搭理他,也没让进。小孩看着都快急哭了。我正好路过,就给带回来了。”束鲤跟在他身后,接过自家老大随手解下的长披。
“去现场看过吗?”
“去过了,是沙匪帮干得没错,货也都被劫走了。”
洛半深微微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锋利的光。又是沙匪帮,三番五次,也太嚣张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殿内,却看见一个人影趴在茶桌上,睡得正香。
陆存予昨晚骑着马跑了大半夜,一路下来早累得精疲力尽。大概是等待洛半深的时候,不小心就睡着了。
“小孩,醒醒,王爷来了。”
束鲤走过去,正要拍他的肩膀,被洛半深止住了。示意他出去吧。
束鲤一边退出去一边觉得奇怪,毕竟以前可没人敢让这位爷等。
洛半深坐到陆存予对面,细细打量着这少年毫不设防的睡姿,轻笑了一下,“还不醒?”
"在别人家里睡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洛半深又说。
陆存予的睫毛煽动两下,坐起身,眼目清明地看着洛半深。
“你就是摄政王?”
洛半深点点头,对这直白的发问并不感到冒犯,“是我。你有事?”
陆存予心说废话没事我找你干什么,面上却没敢表现出来,回答道,“我叔父他们在城外遇到了沙匪帮,他护着我逃出来,让我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洛半深说。
少年焦急地说,“你不去救他们吗?”
“救他们?”洛半深笑了一下,“死人怎么救?”
陆存予浑身一滞,咬牙道,“叔父为你跑了那么多年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难道就看着他们被沙匪杀掉吗?”
洛半深看着他骤变的眼神,唇角稍微勾起,“你想报仇?”
“当然!”陆存予站了起来。
“就凭你?”洛半深眼中露出轻佻的光。
陆存予沉默了片刻,声音冷冷的,“那又如何。”说完便转身要往外走。
“你这样也只是去送死而已。”洛半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也比苟活于世好。”
“如果我说,”洛半深放下手里的茶杯,不慌不忙道,“能帮你报仇呢?”
陆存予回头,语气和缓了些,半信半疑地看着洛半深。“……你说真的?”
洛半深一挑眉,“骗一个莽莽撞撞随时会丢掉小命的毛孩子,我能有什么好处吗?”
陆存予的脸色刷地变了,“我不是毛孩子!我十七了。”
“那不就是毛孩子吗?”洛半深笑道,“叫什么?”
“陆、陆存予。”
“陆益是你叔父?”
陆存予点点头。
“你父母呢?”
“……老早就死了,我是叔父养大的。”
“陆益是有功之人。”洛半深抬起低垂的眼睫,“你以后,愿不愿意跟着我?”
陆存予抿了抿嘴,手不自觉地捏住了衣角,“可、可以吗?”
洛半深笑道,“我发现你怎么一紧张就结巴呀?”
“我、我不是……”
“好了好了,”洛半深笑得更开了,“我先说好,帮我做事可是很危险的。”
“会死吗?”
“难说。”
“我原本昨晚就应该死掉的,”陆存予认真地说,他脸上还带着伤痕,血迹已经凝干,“老天留我这条命,算赚的。”
“你不想回齐国?”
“陆家已经没人了,在哪儿不是混日子。”
“好,陆家果然人才辈出。”洛半深笑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陆存予摇摇头,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些孩子气的表情,“嗯……你汉话说得真好。”
“我娘亲是汉人,从小教我学汉话,但和你娘一样,很早就去世了。”洛半深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转头问他,“你不会漱川语?”
“能听明白,不大会说。”
“没事,以后我亲自教你。”
洛半深微微笑着,表情堪称温柔。实在让人无法把他和传闻中那个阴险毒辣的摄政王联系在一起。
“怎么了?”看陆存予一直盯着自己,洛半深问道。
少年摇摇头,窗外一束阳光映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十分松软。
“没什么,就觉得,你好像和外面说的不大一样。”
洛半深笑了笑,起身离开了会客厅。很快便有侍女过来,领着陆存予去安排住处。
束鲤一直在门口候着,见洛半深出来,一边跟着走,一边犹犹豫豫。
“想说什么就说。”洛半深道。
“老大是真要把那来历不明的小孩留着身边吗?”
“不然呢?”
“可他……是齐国人啊。”
洛半深的脸色冷了一点,“我也是汉人生的。”
束鲤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唉哟我这嘴,老大恕罪,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觉得,”洛半深打断他的话,“他长得,和老国主挺像么?”
束鲤仔细想了想,“老大这么一说……还真是。”
“少主现在是越来越叛逆了,差不多,也该换人了。”洛半深看着远处,神色平静,如深不见底的湖。
束鲤这才反应过来,早些年少主登基前,原本轮不到他,是洛半深帮他除掉了本该继位的大皇子。但这件事做得极为隐秘,众人只知道大皇子的下落至今不明。还纷纷猜测是受神明选中,自此便脱离肉体凡胎,飞升入了九天。
但是这几年少主一直在偷偷培植自己的势力,颇有要从洛半深手里夺回大权的架势。越来越难以控制。怪不得洛半深要考虑换人。
可惜老国主一脉子嗣衰微,除却早已死掉的大皇子,就只剩如今宫里那一位,其他的都是公主。
“老大是想……让大皇子死而复生?”束鲤低声道。
“不止,”洛半深摇摇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陆存予还不行。朝堂上的人不全是傻子,太容易被拆穿了。而且,他到底有无忠心,还未可知。”
“老大英明。”束鲤竖起大拇指。
“别拍马屁,以后他就和你们几个住在一起了,该谨慎的谨慎,也多照看些,说不定有大作为。”
“啊?老大你认真的吗?”束鲤哽住,“小南可是最讨厌小孩子了。”
“那是你的事。”洛半深不以为然道。
“……”束鲤认命一叹,心想这就是老大常常说的任重而道远吧。
【作者有话说】:摄政王什么的,就很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