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猛地一顿，锐利的笔锋划破了泛黄的薄脆纸张。
“好像有些走音了。”弹了几个音，尹长凝很苦恼，完蛋，这可不能完美呈现偶像的实力了。
“我来。”尹永乐放下笔，示意她让开位置。
修长的手指滑过黑白琴键，轻快明亮的音符在这旧闷的、充斥着酒气的房间内跳跃。
“还行，不是很坏。”
尹念云衣服乱糟糟的，还没来得及换下，只见他那双仿佛天生为琴键而生的修长手指沾着混乱的颜料，就这么随意地在琴键上跳跃。
刚送来的琴音还没调好音准，尹念云用它即兴演奏了一曲。
那年尹永乐忽然来了兴趣想学钢琴，尹念云就给他送来一架。
尹永乐完全是初学者水平，他模仿着尹念云弹的曲子，弹得磕磕绊绊，在走音的加持下，蹦出来的音调更为诡异。
“还行，不是很坏。”尹念云总是笑得温柔。
粉丝们引以为傲的偶像的绝对音感，其实是在好多年前，在尹永乐那股不甘心的驱使下模仿的产物。
初版涅槃的作曲诞生于这样一个寻常的日子里，作为尹念云日常生活中再简单不过的小碎片。
尹长凝满眼希翼地恳求：“我可以录下来跟粉丝们分享吗？”
“嗯。”尹永乐无所谓。
他亲耳听过很多次尹念云唱的涅槃，他太熟悉尹念云的嗓音技巧了。
在尹念云几乎放弃了音乐的那段时间里，尹永乐勤学苦练，各种技巧烂熟于心。
现在他只会做得比尹念云更好。
尹念云只是占据了原本属于他的人生，起步比他高而已。
看着满墙的奖项，尹永乐如此坚信着。
轻快的调子再度响起，歌喉展现的极具技巧，尹永乐在很认真地弹唱着这首歌曲。
尽管这里没有灯光和舞台，没有呐喊喝彩的粉丝，没有那个会温和笑着注视他的人。
一曲毕。
尹永乐下意识看向身旁：“怎么样？”
尹长凝手指微颤地关停录音，忙道：“很好！”
不知为何她激动的神色里有些别扭。
但尹永乐没有注意到，他自认很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偶像，给粉丝签名，为粉丝弹奏，并且还问，“要合照吗？”
“不用了。”尹长凝一口回绝。她看着自家偶像，感觉很是陌生。
向来在镜头前光鲜亮丽的尹永乐此刻满脸疲倦，形容憔悴，身上的衣服也好似几天没换洗，皱皱巴巴的。拍下来就是妥妥的黑图。
“天已经很晚了，乐乐你好好休息吧，不要熬坏了身体。”
说完尹长凝几乎是逃一般离开。
她回想着刚才尹永乐的弹奏——和初版涅槃天差地别，简直就是两个演唱者。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停留了一秒，就被尹长凝使劲摇头扔了出去。
乐乐的实力有目共睹，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已经唱不出当年的感觉了是很正常的事。
这一版也很好听啊。
时隔几天，尹长凝又回到了群里，给群员们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然而群内气氛并不和谐，“这和初版的差别好大啊……”
“这真的是乐乐唱的吗？”
“明明就是！”
“可是真的不像初版。”
尹长凝莫名急了，“怎么不像，都是乐乐唱的，不管换什么风格都是乐乐！”
.
很久没住人的房间有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潮湿感，尤其是在深夜寒重的时候。
尹永乐浑身发冷，眼睛闭着也涩疼。他脑海中浮现了很多关于过去，关于尹念云的画面。
恍惚间他有些分辨不清，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在回忆。
其实清醒和做梦也没什么区别，总归都是在熬。
自尹念云走后，他就没有一刻是痛快轻松的。
尹念云，难道说是你在折磨我吗？
忽然昏暗中亮起道明光，尹永乐眼睛酸涩，一骨碌爬起身，仓皇张望：“尹念云？”
床边的手机亮着屏幕，无声地显示着来电。
尹永乐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眼睛昏花，然后才拿起手机。
“谁？”
“乐哥，是我们啊！今晚有个趴体你来不来？不是说你这几天要休假吗，有空聚一聚呗？”
原来是那一群狐朋狗友。
尹永乐横竖睡不着，便应约去了。
说实话他对这些热闹的派对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刚回来尹家时端着尹家少爷身份，很受欢迎，因此结识了不少深谙此道的所谓朋友。
尹永乐记不太清他们的名字和长相。只是通常心情糟糕，压力大时会和这群人玩闹发泄情绪。
到了地儿，尹永乐惯例不沾酒色，“我有工作，你们喝吧。”
这群朋友倒是没像往常那样光顾着嗨，而是都聚在尹永乐身边，左一句尹哥，尹一句乐哥，捏腿捶肩满脸谄媚。
“有什么话直说。”尹永乐很熟悉他们这种姿态，无非是又有事求他。以往他会慢慢享受，等伺候得差不多了再开口，但这次他很没耐心。
“是这样的乐哥。”说话的金毛面露难色，“我们都按您吩咐的做了，可是摊上事了。”
尹永乐疑惑：“我吩咐你们什么事？”
“就是传播那个冒牌货的黑料啊，您不是说要他身败名裂吗？”
尹永乐心头一冷，气急道：“我TM随口说的，你们都给我停手！”
“停、停了，已经停了……”狐朋狗友们被骂得懵逼，不知道尹永乐为什么会忽然激动起来。
“我们没传播了，因为我们被尹家警告了，说是什么涉嫌诽谤侮辱什么的…要、要告我们……”
他们为尹永乐的反常找到了理由，欣喜道：“乐哥啊，您就是知道这事才让我们停手的是吧？”
“乐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那杂种被赶出尹家了吗？谁打着尹家的名号恐吓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哥和我表哥的手头上的新单子刚好出问题了。”
“还有我家公司，尹家莫名就不续约合作了，一点商量都没有，我家资金还没周转过来啊！乐哥你能不能跟你大哥求求情？”
“够了，都给我安静点，”哭诉声搅得尹永乐脑子乱糟糟的，“我能怎么帮？”
“您可是尹家小少爷，您肯定能帮上忙的。”
“乐哥，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之前那么努力地帮您，您都不知道，那次那个杂种差点眼睛都瞎了，就是我鼓励您粉丝干的！”
“还有我，我就是按您说的，在网上抹黑编造那个杂种黑料，让他没有翻身的可能！”
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尹永乐表衷心，认为和以前一样，只要说些尹永乐爱听的，满足他的虚荣心就能帮他们摆平麻烦。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尹永乐越发阴沉的脸色。
终于，“咚——”的一声巨响。
眼前的长桌被一脚踹翻，瓜果酒水摔落满地。
尹永乐眼球布满血丝，脸上不耐烦到极致，在闪烁的灯光下无端显得狰狞。
包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噤若寒蝉，无人敢吭声。
“是你怂恿粉丝害他的？”尹念云瞥向刚才邀功的人。
被点到的人战战兢兢回答：“是、是我，我替您报仇呢。您放心，我没留下多少痕迹，那个粉丝人很单纯，而且未成年，就算被抓了也……啊！！”
话未说完，尹永乐就控制不住一脚踹了过去，“我让你去害他了？！”
“你以为你很聪明是吗？！”
尹永乐一下接一下地冲着对方脸打去，怒骂，“需要你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您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对方连连求饶，“我不该擅、啊擅作主张，求您饶……”
众人被尹永乐的暴躁被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拉人，“乐哥您息怒啊！李三也是为了您才这么做的……”
“什么狗屁为了我，”被几人强行按着动弹不得，尹永乐已然气昏了头，“谁让你们对尹念云下手的？”
“可、可这不是您的意思吗？您说他该死，抢您身份……”
经历了刚才这么一遭，他们是既懵逼又委屈，完全不知道尹永乐忽然发什么疯，竟然动手打起人来。
是尹念云占用了他的身份，享受了本该属于他的资源和的地位。他们同仇敌忾，为尹永乐出气难道不对吗？
明明以前他们也经常捉弄尹念云，尹永乐向来为他们的行为叫好。
今天怎么如此反常？
搞得好像他们大恶人，而尹永乐在为尹念云打抱不平似的。
尹永乐会站出来维护尹念云，是尹永乐疯了，还是他们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