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越来越快的皮鞋踩地声，让付佑宁和陶意都不约而同抬起头来，
是陈肆年。
付佑宁彻底沉寂下去，他痛到无法呼吸，等陶意察觉的时候，他都快把自己憋死过去了，
“付佑宁，你疯啦！”
陶意使劲摇晃着他，却看见他迟迟不愿醒来，仿佛真要跟着一起去了才是，
“啪——”
脸颊很痛，付佑宁偏过头，面皮瞬间红肿起来，
这一巴掌让他回过神，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肆年提起他的领子，几乎将他整个人活生生吊起来，
“付佑宁，我警告你，你最好别给我死在淮城，叶锦霖让我带你出来，不是让你换个地方死的！”
陈肆年红着眼，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他今天就要骂醒付佑宁，
“你给我听清楚了，叶锦霖死了，他已经死了！”
“你胡说，咳，你胡说呜呜呜呜呜呜——”
委屈到悲恸的哭诉声响起，陈肆年手抖着将他放下，
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偷偷看了眼陶意，也不敢叫，就想这样离开，
陶意哪有心思会在意自己的情绪呢，恐怕一心都扑在付佑宁身上了吧。
身后被拉了一下，陈肆年木着脸看着比自己低了一头的陶意，
“车上等着，我开车送你回去。”
“小意——”
“别多想，我只是怕你撞死在路上，到时候叶锦霖的心血就真的全无了。”
“好，好，我等你，你慢慢来，我等你。”
陈肆年愣愣地点头，弯腰坐上了副驾驶，
他缩着身子，一双黑眼就这样望着陶意，生怕他反悔跑掉了。
付佑宁站起身子，按了按自己发疼的脸，他掏出怀表，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突然很反常地擦掉眼泪，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对走过来的陶意说道，
“陶意哥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你……”
“没事的，谢谢你陪我到这么晚，我也要回去睡了。”
陶意看他这样，反而心里更不是滋味，付佑宁转头对他灿烂一笑，伸手拉上房门，
还有人在等陶意，他可不能这么自私地占用别人的时间了，
那身长衫以后可能再无人欣赏，付佑宁脱了它，塞到衣柜底下，
他爬上床，睁着空洞的眼，直至精疲力尽才昏睡过去。
眼前是一片黑暗，叶锦霖不停地朝亮光处追逐着，他就差一点点，就能碰到那抹光，
忽然，光影幻化成付佑宁的模样，破碎在他眼前，
“醒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叶锦霖睁开颤动的眼皮，微微偏过头去，
楼作旻点着烟，他靠坐在大椅上，掸着烟灰，斜眼看向想爬起的叶锦霖，
“别乱动，伤口裂了我就不找人给你缝了，你就死这吧。”
叶锦霖闻言，吐出一口气，警惕地看向他，然后四处打量，
这里很黑，看不到什么家具，就只有简陋的床和椅子，
楼作旻按灭香烟，他缓步走到叶锦霖的面前，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脸，
“我说叶锦霖，你可真没用，到最后还是没守住锦城，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
“呸。”
楼作旻嫌恶地退了几步，看着他狠厉的眼神，心里来火，
“你都这副样子了你还神气什么？你信不信我分分钟崩了你？”
叶锦霖毫无阶下囚的身份感，他玩味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楼作旻深吸了两口气，一把抓起了叶锦霖的头发，
“你他妈的是不是傻？我派了那么多次奸细提醒你，洋人要拿你开刀，你怎么不去找人合作，你不是和姓温的很熟吗，和那个姓林也不错啊，你就不会联手反吗！”
叶锦霖脸上全是唾沫星子，但他已经顾不上擦了，一脸懵逼地看向楼作旻，
“妈的，卖国贼反串角色呢？”
“我日你祖宗的卖国贼，他妈的，叶锦霖，你真是让我失望透了，我就不该把赌压你身上！操！”
楼作旻一向装得温文尔雅，但是每次都能被叶锦霖逼得破口大骂，
不论是好几年前，还是现在，
叶锦霖被他喷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搞懂这一切，
楼作旻上有老下有小，一朝不慎，被洋鬼子抓走，威逼他向敌国俯首称臣，同时却又给他好处，装作扶持他，想要控制他的生活，
他恨洋鬼子恨得要死，但又没办法反抗，家人全被软禁起来，自己每个月只能得到两次探望的机会，
他日常生活中一直被人监视，打电话的时候也必须有人跟着，翻译给洋人听，
楼作旻想方设法透露重要内容，结果叶锦霖就是个犟种，他真是气得两眼一黑，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你他妈装得那么像，一装又是好几年，谁看得出来啊。”
叶锦霖语气懒洋洋的，他心里有底，慢慢镇静下来，
“你还怪上我了？这会好了，我又得重新布局选人跟我打配合。”
“不用找，我出得去就行，淮城还有人。”
叶锦霖想起付佑宁，眼神逐渐柔软下来，“我在这几天了？”
“十天，命真大，真是祸害遗千年，还你好没穿那军大衣，不然我捡漏都捡不回来。”
叶锦霖情绪激动，他扯过楼作旻的袖子，“什么？十天？”
“对啊。”
“不行，我得派人给淮城传消息。”
“叶锦霖！你个小赤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顾着小情人呢！”
楼作旻暴跳如雷，恨不得掐死他，
“你现在就是一死人，出去后谁也别说，看能不能联合别的军阀把我的地和人抢回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不。”
“叶！锦！霖！”
楼作旻快要发疯了，他深喘两口气，拿枪指着叶锦霖的脖子，
“你别坏我的计划，脑子不够用就听我的，不然我全部把你们送下去当亡命鸳鸯。”
叶锦霖抬眼，他有恃无恐，根本不怕楼作旻开枪，
他轻轻一拍，就把那枪给打歪，
“再乱说话我就不帮你了。”
“你自己城池都没了还在这里装什么牛叉！什么帮我？这明明是互惠互利！”
楼作旻气得七窍生烟，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脾气的人，人缘会这么好，要是换作他，他早就联合其他军阀共同御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