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两人分别,彭旭昇进了门,但没关门,站在玄关听着对面的动静,他不太放心,担心毕逍会跟洪叶起矛盾。
毕逍慌神地冲出来那瞬间,彭旭昇也有些错愕,没有回答毕逍的问话,而是问:“怎么了?”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焦急和慌乱的表情出现在毕逍脸上。
“我、我也不知道。”毕逍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往电梯口走,“我爸说我爷爷进医院了,我现在要回老家一趟。”
彭旭昇关上门,快步走向他,说:“我陪你去。”
时间很晚了,今晚肯定赶不回来,毕逍本想说他可以一个人去,但抬眼对上彭旭昇认真的眼神,一时间说不出口了。
电梯到了,他拉住彭旭昇的手,将人一起拉进电梯,点头:“好,你陪我。”
也不管洪叶会不会看到电梯的监控,彭旭昇顺势跟毕逍十指紧扣,安抚道:“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嗯……”
毕逍出门急,拿出手机打车,才发现手机只剩百分之十二的电量了。彭旭昇见状用自己的手机打了车,让他将手机调成省电模式,免得待会有着急的电话接不到。
打车过去要一个小时,时间不算短,毕逍有些坐立难安。夏天闷热,车里开了空调,但因为紧张和忧惧,手心被吹得冰凉。
彭旭昇看出来了,没说什么,坐过去了一点,跟他挨着,包住了他紧攥成拳的手。
“师傅,麻烦把空调调高两度。”
“好。”
彭旭昇看他:“还冷吗?”
毕逍摇头。
“毕叔叔那边怎么说?”彭旭昇眼神专注地看着他,声音称得上温柔如水。
毕逍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还在检查。”
“爷爷今年多大了?”
“八十了。”
沉默了一会,毕逍说:“其实,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接到。”
他这话说得不清楚,但彭旭昇立刻听明白了。
“是我挂掉的那个电话吗?”
毕逍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嗯……”
他不敢想象,如果老头子真出了什么事,而他只顾着跟洪女士闹别扭,错接了这一个电话,赶不上最后一面,他会有多么后悔和愧疚,这将成为他这辈子难以排解的遗憾。
彭旭昇:“对不起,我……”
毕逍却打断他:“不是怪你。”
“如果真出了事,他们肯定电话轰炸我,不差那一个电话。”毕逍低头看着地毯上变化的光影,“我就是感慨世事无常,我挂掉电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老头子会出事。”
“嗯,我知道了。”彭旭昇也低下头,跟他一起看。
车外灯光忽明忽暗,投进来的光被分割成斑驳的碎块。汽车驶过闹市,往偏院的城镇开去,周遭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疾驰而过的车声和呼啸的风声。
“他好像见过你吧。”毕逍忽然说。
彭旭昇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他”是谁,说:“嗯?小时候见过的。”
毕逍低声喃喃道:“他对我很好。”
虽然他总是不知轻重地喊他老头子,但两人感情很好,毕逍的名字就是他取的,寓意是希望他逍遥自在,轻松快活。
早些年洪女士和毕振文工作忙,老头子在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在他放养式的教育下,毕逍每天在外面把自己滚成一个泥球,天黑才回家,那段时间的毕逍真正算得上逍遥自在。
老头子从小生活在乡下,做惯农活,每天喂喂鸡,爬爬山,悠然自得。因此没过几年,就回老家去了,谁叫都不肯离开。他年纪大了,家里人不放心,但他脾气倔,谁劝就跟谁生气。
“老头子身体硬朗,平时没什么大毛病,但他年纪大了,我担心他这一摔,会落下病根。”
“没事,先去到那里问问情况,看医生怎么说。”
“嗯,希望他老人家听话一点,别跟人家医生过不去。”
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彭旭昇温柔地安慰他:“放心,叔叔阿姨在呢。”
“嗯。”
毕逍往彭旭昇身上侧了侧,彭旭昇坐直让他靠着。
沉默了一会,毕逍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说话……怪不习惯的。”
彭旭昇挑眉:“这种时候还要我跟你呛声才舒坦?”
毕逍:“哎,这就对了。”
彭旭昇:“……”
……
赶到医院已经过了零点,彭旭昇陪着毕逍上楼,但没过去,留在楼梯口等他。两人不对付多年,要是被洪叶和毕振文瞧见,不管找什么理由,都太可疑了。
等毕逍的时候他收到了池莉薇的信息,她刚才北京飞回来,原本是下午的飞机,结果晚点了,才晚到了很多,她见彭旭昇不在家,问他去了哪里。
信息是十五分钟前发的,彭旭昇没回,或许池莉薇根本不关心他去了哪里,说不定发完这条消息就倒头睡了。
毕逍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回来了,从背后拍拍他:“走吧。”
彭旭昇意外地回头,收好手机,问:“爷爷怎么样?”
“有点严重。””毕逍有点头疼地说,“但老头子精神还挺好,把人都赶出来了,还嚷嚷着要回家。”
“然后呢。”彭旭昇下意识想牵手,但想到这里是公共场合,还是忍住了。
毕逍哼了一声说:“我进去了,肯定不让他走,我俩互骂了一顿,由于他身负重伤,理亏在先,没吵过我。”
单是想想这场面,都很精彩。
彭旭昇还是没忍住,抱了他一下,很快又松了手,说:“没事就好。”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毕逍摸了摸鼻子:“走吧,我们先溜,别被我爸抓到了。”
两人下了楼,站在医院门口,毕逍问:“你带身份证了吗?”
“有电子身份证。”
“刚才我打听到我爸妈的酒店了,我们避开就好。”
“他们没说什么?”
“他们原本让我别来,见我来都来了,又不好说什么。”毕逍一边导航一边说,“我走的时候问我去哪,我说不用他们管。”
“这么拽?”
听得出他话里的笑意,毕逍用胳膊肘了他一下,继而说:“不远,这里离酒店步行八分钟。”
毕逍回来过很多次,对这里很熟悉。他每个寒暑假都会回来,住上几天,跟着老头子“体验生活”。初中的时候,有几个关系好的同学还跟他回来过,挤在老家的房间打地铺。老头子虽然脾气不好,但说话风趣,做事直来直往,很受年轻人喜欢,由着他们瞎胡闹。
两人定了一个房间,毕逍的手机没电了,最后是彭旭昇付的钱。
“酒店”像个敏感词,让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某天晚上的景色。但今时不同往日,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房是大床房,只有一张床,柜台的服务生问他们是一张床吗,彭旭昇特别淡定地说了“是”。
毕逍心惊肉跳一晚上,累得直接往床上倒了下去,用手盖住了脸。彭旭昇没说什么,将屋内的光调到最暗,只留一盏灯,拿着洗漱用品进了浴室。
毕逍在床上仰面躺了一会,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又一个鲤鱼打挺地翻身起来,也拿着东西,进了浴室,挤到彭旭昇身边。
彭旭昇从镜子里看他,嘴里含着泡沫问:“怎么了?”
毕逍用塑料杯子接水,说:“刷牙。”
镜子里的毕逍垂着脑袋,露出漆黑浓密的发旋。彭旭昇看出来他有话想说,没着急问,等他开口。
等他刷完牙,取下毛巾,毕逍才慢悠悠地咬着牙刷说:“今天谢谢你。”
彭旭昇端起架子说:“这是我作为男朋友的荣幸。”
“你还客气上了。”毕逍噗嗤笑出来,这是他得知老头子出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彭旭昇的心像是陷下去了一小块地方,他将目光从镜子上移开,转而注视着眼前的人。
他催促:“快刷牙。”
“为什么?”
彭旭昇不说话,洗着手里的干毛巾。
毕逍却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用食指沾了嘴角的泡沫,在彭旭昇脸上抹了一道。
彭旭昇也没跟他计较,用水冲了把脸,洗干净了。
毕逍漱了口,二话不说,就拽开彭旭昇脸上的毛巾,吻了上去。
彭旭昇按着他的后脑勺,热烈地回应这个主动的吻。牙刷倒了,毛巾掉到洗脸池上,也没人管。
唇齿纠缠,难舍难分。第三次接吻,比前两次都熟练很多。
毕逍的手探进了彭旭昇的衣服,在他腹部摸了一把。
他微微往后让开,轻喘着气,不太服气地说:“我上次就发现了,你竟然有腹肌。”
“我以为你有。”
“我靠。”过分了啊。
“继续亲?”
“亲!”
浴室很小,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刷牙已经很挤了,更何况是做一些激烈的动作。
于是两人亲着亲着,就亲到了床上。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些正常反应,也不用遮遮掩掩,一回生二回熟。
趁乱中彭旭昇摸到床头柜,侧头拉开一看,里面确实有东西。
毕逍撑在他身上,桃花眼一片潮湿,眼尾微红,声音有点哑:“要……用……吗?”
彭旭昇反手将柜子推回去,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一只手垫在头顶,怕他磕到脑袋。
“不是很卫生……下次吧。”
说罢,再次吻住了身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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