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到了报到的前一天。

  林桥忙忙碌碌收拾了一整天。

  说是一整天,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

  但他毕竟第一次上大学,虽然离家不远,但还是有一种奇妙的兴奋和激动,仿佛自己真的要变成一个成年人,要一个人提着行李箱步履匆匆了。

  同时,对于携带电脑之类的电子产品去学校,他还有一点小小的心虚。

  总感觉像不务正业……

  至于衣服,他只带了一星期的夏季衣服,其他的可以等国庆再回家拿。

  家在本地,大概就是这一点很好了。

  谢妈妈给他准备了床品,开学当日会直接配送到床。

  还有洗漱用品。

  卫生纸、牙刷、牙杯……

  他挨个点过去,确定齐全了,突然想到插排还没带,又匆匆跑去拿。

  东西不算多,他很快就收拾好,28寸的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居然还剩了一小半空余的位置。

  林桥盘腿坐在地毯上,撑着脸思考还有什么要拿的。

  突然便见碰碰翘着尾巴走过来,尾巴尖微微勾起,是很好奇的姿态。

  它走过来,绕着林桥和行李箱走了一圈,抬头看看林桥,又低头看看行李箱那个小缺口,便像是懂了什么一样,很轻巧地跳进去。

  毛绒绒的猫猫一屁股坐下去,又挤挤蹭蹭地将自己盘成一个圆,缩在衣服中间那个空隙里,刚刚好的位置。

  仿佛是林桥特意为它留的。

  躺好,它又半抬了下头,对着林桥喵了一声。

  林桥伸手摸摸它小脑袋,又突然意识到,开学也就意味着,整整一周都见不到碰碰了。

  他伸手,将碰碰抱进怀里。

  猫咪伸出粉舌,舔了舔他侧脸。

  林桥觉得有点痒,他笑着推开碰碰,可看一眼行李箱,心情又有点低落下来了。

  一周见不到的,不只是碰碰,还有……谢先生。

  林桥拉开床头柜子,从中取出了一个红丝绒做的小盒子。

  打开,阳光照进去,又被钻石反射出璀璨的颜色。

  他小心翼翼伸手,触碰了一下□□凉的表面。

  林桥又想起那天晚上。

  指根传来奇怪的束缚感,他惊讶地看到那颗钻戒,话语先于思考脱口而出,“这是……”

  婚戒吗?

  ……他一直以为,不会有这种东西的。

  毕竟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婚姻而已。

  而谢执也垂眼望着那颗钻戒,听着林桥迟疑的话语,过了片刻才道:“新婚礼物。”

  林桥哦了一声,低头,手腕转动了一下,那颗钻戒便在人造光的映射下,闪出不同的色彩。

  “……好漂亮。”

  他低声说。

  谢执嗯了一声,伸手,缓慢而轻柔地与他十指相扣。

  男人的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颗同款钻戒。

  林桥看着看着,又笑起来。

  虽然谢先生没有明说……但是,或许,他也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林桥连忙将钻戒收起来,放下碰碰去开门。

  是谢执。

  他一眼便看到了林桥正摆在房间中心的行李箱,问:“收拾好了?”

  林桥点头,侧身让他进去,同时像是汇报一样,说:“短袖带了三件,衬衫两件,鞋子……”

  谢执听完点头,过了片刻,又沉吟着问:“明天打算怎么去?”

  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其实早在之前,两人便已经商量过。

  那时候林桥给出来的答案是……拒绝。

  拒绝谢执送自己过去,坚称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以自己去上学了。

  林桥说自己不想妨碍到谢执的工作,哪怕谢执并不这样认为。

  之后,这个话题便算是暂且搁置。

  但到了今天,是必须给出回答了。

  林桥犹豫着。

  谢执没有催促,也没有试图干涉林桥的思路,只是等待着。

  时间安静过去十几秒,最终林桥还是点头。

  “您……可以送我吗?”

  终于给出这个回答,他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一样,仰头看着谢执,眼睛都亮起来,像是藏了星星。

  谢执垂眼看他,应了声好。

  最近,林桥似乎又重新开始亲近他了。

  他与林桥对视着,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指尖不由自主轻轻摩挲了一下,心底某些恶劣的念头又开始泛滥。

  谢执却不动神色,举步在这不算大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像是巡视领地一般,最后才重又看向林桥,像是思索了很久一般,问:“那……乔乔要怎样向同学介绍我?”

  这问题一出,林桥怔了一下,他与谢执对视片刻,很快又败下阵来,小声嘟囔着,试探般回了一句:“是……老公。”

  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有点不情不愿,也像是不想被人听到。

  但谢执却捕捉到了。

  他眯了眯眼,道:“没听到。”

  林桥睁大眼,有点无措地与谢执对视着。

  想到男人毕竟有前科,他又疑心谢执是在逗他。

  可仔细看看,见对方一脸真诚,他又有些拿不准了。

  万一,万一谢先生是真的没听到呢?

  他犹豫着。

  谢执低头,见林桥嘴唇微微开合一下,像是想要开口。

  可耐心等待几秒,依旧没能听到那声。

  他难得有些失了耐心,诱哄一般追着道:“乖,再说一声。”

  声音很沉稳。可林桥却敏锐地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谢执走过来,低头看他,见小孩目光似乎警惕起来,明白自己又吓到他了,只好遗憾地让步,“明天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说起来,林桥这一届宿舍床位是在网上自主选择的,不像他们当初先到先得。

  而且,据说,林桥是和朋友,也就是兰梓行一起住……

  “哥哥。”

  思绪正飘远,却忽然被打断。

  谢执有点意外地低头,便见林桥低着头,耳尖有点微红,却还是说:“在学校里,你是我哥哥。”

  谢执看着他,回味着那声。

  也成吧。

  他有点遗憾地捏了一下无名指根。

  谢执这么想着,又听林桥回答道:“明天早上过去吧……我可能需要收拾一下宿舍。”

  两人商量完毕。

  其实谢执本意也就是来转一圈,看看林桥,如果运气好,能从他嘴里讨点什么好听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谢执又有点遗憾。

  平日里,在商场上,他还从没做过这种事倍功半的事情。

  不过,耐心确是第一要务。

  谢执正往外走,却忽然发觉袖口被人拉住。

  他转头,便见林桥低着头,小声又叫了一声:“……哥哥。”

  ……啊。又没叫出来。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需要一鼓作气……

  林桥正沮丧,又敏锐察觉到谢执正在看自己,连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两、两句哥哥,可以顶一句……”

  谢执懂了。

  但他看着林桥,故意又问道:“一句什么?”

  林桥耳尖都红了。

  一半是因为自己的不争气,一半又是因为谢执的问句,他小小声回答:“老公。”

  话一出口,他顿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执,便见对方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唇角微微勾起,声音也带着点忍俊不禁,“嗯,乔乔乖。”

  林桥耳尖红得快滴血了。

  他没忍住,伸手将谢执推出门,然后啪一声关上门。

  过了片刻,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太凶了,于是他隔着门试图解释:“我要,我要……换衣服了!”

  谢执吃了个闭门羹,站在门口,眸底漾起一点笑意,很是从容地嗯了一声。

  他本想说一句那我等你换好,可一想林桥方才的神色,再想想前几天遭到的冷待。

  他怕把林桥逗狠了,又开始躲人,只好遗憾地离开。

  房间里,林桥重又坐在方才的位置上,一直听到门外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才松了口气。

  他垂眸,看着掌心里的钻戒。

  在方才,他其实注意到了。

  谢执一直戴着那个钻戒……从那天宴会开始。

  也带去公司了吗?

  ……林桥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关系,除了在必要的人,也即谢家父母、及父母的朋友之外,是不应该被公开的才对。

  他又垂了垂眼,慢慢握紧手里的钻戒。

  -

  C市,蔺家主宅。

  往日里富丽堂皇的大厅,今天却是混乱一片,仿若菜市场一样人声鼎沸,女人高亢的尖叫哭喊、男人不可置信的怒骂……

  蔺难舟站在二楼,倚靠着扶栏,眼睫微微垂着,瞥着那群人,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满是厌烦。

  “怎么可能!”

  蔺二叔正坐在沙发上,浑身都紧绷。他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疯狂刷新着手机上的页面,看着那条线一路向下,满屏惨绿,只觉得心神剧颤。

  耳边女人尖锐的哭喊让他烦躁,终于忍不住摔了手机,大吼道:“闭嘴!”

  女人的声音静了一瞬,可旋即便更高亢起来,像是哭丧一样。

  蔺二叔额头青筋一跳一跳,他瞥一眼身边面色惨白的弟弟,早就知道靠不上,便也不指望,只是将拳头捏得死紧,望着二楼正俯视他们的那人,小声骂道:“这兔崽子怎么敢!”

  话还没说完,客厅正中却忽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

  尖锐的玻璃碎片炸出来,划破女人的脸庞,殷红的血瞬间溢出来,可女人却骤然噤声,面带恐惧地抬起头。

  所有人鸦雀无声,数道或恐惧或愤恨的目光,统统汇聚在二楼那个人身上。

  可那人却仿若无觉。

  他还保持着往下抛杯的动作,黑发垂下来,宽大的袖袍也随着动作而坠下来,那根褪色的红绳仍若隐若现。

  蔺难舟望着狼藉一片的大厅,抬手鼓了鼓掌,道:“精彩。”

  他不紧不慢说着、欣赏着,下楼梯时衣摆微扬,与一楼那些形容狼狈的人共处一室,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感。

  最终,他停在了那个女人面前,目光轻轻滑过脸上的血痕,他突然很淡地笑了一下。

  “二姑妈,注意仪态啊。”

  蔺难舟微微俯身,从袖中抽出一柄黑扇。

  扇柄挑起女人的下巴,与那双漂亮但满是惊恐的眼对视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

  “您还记得吗?”

  女人怔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什么?”

  “十一年前,父母死时,”蔺难舟声音放轻,目光甚至称得上是温柔了,“当时,您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现在,侄子……原话奉还。”

  说完,像是觉得肮脏,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随手将扇子扔下,黑靴又毫不留情地踩过去。

  女人剧烈地颤抖起来,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瘫软原地,神情惊恐,像是诅咒、也像是梦呓般喃喃低语着:“你都知道了,都知道了……讨债、讨债……”

  蔺难舟没理会那女人的疯言疯语,径自来到自己名义上的“二叔”面前。

  男人已经老了。

  记忆中总是高大而不苟言笑、用某种怨愤嫉恨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二叔……

  大概是这次的打击太大了吧。他像是骤然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微微颤动着,那双眼在竭力掩藏着惊恐和畏惧。

  蔺难舟与他对视着,过了片刻,用一种很轻的、像是惆怅的声音说:“如果我父亲活下来了,现在,大约也是你这个模样吧。”

  说完,他又忽然摇了下头,道:“不会。他不会有你这样丑陋的眼神。”

  提到早亡的兄长,蔺二叔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你父亲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愿看到我们叔侄内斗。”

  蔺难舟像是听到了什么很荒谬的事情一样,嗤笑一声,“内斗?”

  哪里算的上是“内”?

  蔺二叔听他语气,觉得不对,但还是强自镇定地道:“是啊,想当初,兄长……”

  “够了。”

  话还没出口,便被蔺难舟毫不留情地打断,眼前之人面容年轻到让他嫉妒,可表情也冷酷到让他心惊。

  “您当初,掠走我父亲的财产,截断我所有的生活来源时,可曾想过,我是你的侄儿?”

  他嘲弄般笑了一声,“您可真是,冠冕堂皇。”

  蔺二叔闻言,颇有些尴尬起来,两只手也互相搓着,可还是挣扎道:“不管怎么说,血缘是斩不断的。”

  他想着方才满屏的惨绿,虽然不知眼前人做了什么,但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毕竟大哥年轻时,便是个极心软的人,想必他的孩子也如此。

  他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说:“你若是想要,我们做叔叔的也断然不会和你抢的……只是,没有家族的支持,你一个年轻人在商场上,那是寸步难行啊。”

  蔺难舟像是纯粹的好奇一般,问他:“你抢占蔺家的产业,靠得就是这种……连油嘴滑舌都称不上的、极为低劣的摇唇鼓舌?”

  这话说得难听,但蔺二叔还是稳住自己的表情,正想继续说,却骤然听到身旁爆发一声熟悉尖叫。

  他下意识转头,便见妻子目光还停在手机上,手却抓着胸口,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白眼一翻便软在地上。

  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他连忙抓起还摔在地上的手机,果然便见vx震动着,是小舅子发来许多消息,说妻子娘家多方面资金断裂……

  越看,他便越心惊,几乎是恐惧般望着自己的侄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孤立无援待在海外,蔺难舟为什么能积攒到这么多的能量?

  难道是……父亲?

  想到这种可能,他顿觉恍然,是了,是了,大哥生前便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如今父亲愿意帮着蔺难舟,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咬着牙,终于克制不住心底的愤怒,声音也怨怼起来,他看着蔺难舟,牙齿咯咯作响,“是父亲帮了你,对不对?我早知道,他最喜欢的……”

  “您真这么觉得?”

  蔺难舟扬眉,过了片刻,又像是恍然大悟般,道:“哦,是了。您当年能走上现在的位置,靠得也是你父亲的威势。”

  说到这里,他像是很讽刺般勾了勾唇,“你不妨低头看一眼。”

  蔺二叔敏锐察觉到些许不对,他低头一看。

  “蔺氏股权交接”“蔺家变天”“新上任的蔺家子”……

  待看清手机上不停跳出来的新闻标题时,蔺二叔登时脸色大变,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你做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那个老头子搞的鬼!他把股权全都转给你了?!”

  男人的声音,已经比方才被他指责的妻子还要尖锐高亢了。

  奋斗半生才得到的一切荣耀,又一次被轻飘飘打散。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血气直冲脑海,他脸色惨白,可瞳孔却是充血的红。他恶狠狠望着大哥的血脉。

  眼前人的身影,慢慢与记忆中那人重合起来。

  凭什么?

  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就是这样……

  父亲只能看到大哥的闪耀,看不到被挡在光芒之下的其他孩子……凭什么!

  “妈妈!”

  女儿的尖叫让他缓了神,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女儿跑向妻子,他没有制止,依旧紧紧盯着蔺难舟,便见那人脸上勾起一抹像是讽刺的笑。

  “蔺秋泽。”

  蔺秋泽刚跑到母亲身边,正满脸带泪地想将人扶起来,突然被点名,恶狠狠抬头望过去,目光恨得像是想将人生吞活剥。

  蔺难舟看着她,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男朋友是在飞文工作的吧。”

  瞳孔微缩,蔺秋泽失声问:“你怎么知道他?!”

  她明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蔺难舟笑了一声,说:“他爬上来,不容易。”

  “出于……兄长的身份,我给你一个忠告。”他望着自己名义上的堂妹,轻飘飘笑了一声,说:“你最好早些与他断掉。”

  蔺秋泽咬唇看着他,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恨声道:“你也知道,你是我哥哥!是我父母的侄儿!”

  蔺难舟懒得与她掰扯这些,只是左手手指却是习惯性地寻找、摸索着那根红绳。

  如果乔乔……今年也该上大学了。

  说不定,也会在大学中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像蔺秋泽一样。

  蔺难舟有些出神了。

  他看着眼前的闹剧,忽然便很厌烦了。

  明明构想过很多次,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心底涌现的却并非激动与快慰,而是某种虚无与倦然。

  他捏了捏眉心,平静地说出了预想中的最后一句话:“还有三叔家的儿子,现在还在A国上学吧。”

  突然被点名,缩在角落里的蔺三叔恐惧抬头,白着脸问:“你要做什么?”

  “以牙还牙罢了。”

  蔺难舟又轻飘飘望蔺秋泽一眼,说:“你该庆幸你的好运气。”

  蔺秋泽明白他的意思。

  她并没有参与公司的事情,又毕业得早,现在独自开着个人工作室。

  可这算什么?高抬贵手?

  她看着昏迷的母亲,绝望的父亲,讽刺般勾了下唇角,声调拖得很长,也很重。

  “是……兄长。”

  交代完一切,蔺难舟最后扫这熟悉的宅院一眼,漫不经心道:“走吧,季同。”

  可刚迈出几步,身后便骤然响起刺耳的手机铃。

  蔺难舟本能般按了一下手机,旋即意识到这声音来自身后。

  他转身,看向蔺秋泽。

  她正抓着手机,游移不定地看着屏幕,显然不知该不该接。

  他知道这是谁的电话。

  蔺难舟忽然觉得好笑。

  他是想给老爷子留一命的。

  “接。”

  蔺秋泽下意识听从了那人的命令,接通电话。

  登时,所有后辈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那小小的手机上,满心期盼着老头子能为自己做主,或者阻止一下这个过于狂妄的后辈……

  话筒里是长久的沉默。

  话筒外,没有人开口,直到蔺难舟忽然嗤了一声。

  “……我知道了。”

  话筒对面传来老人苍老的声音,他说:“老二、老三,认了吧。”

  说完,对面人便挂断电话,只留这边一地哭喊。

  蔺难舟扫季同一眼,身着西装的管家便一言不发跟上。

  刚出了门,耀眼的阳光射过来,蔺难舟本能地眯了眯眼。

  季同便重又打起黑伞,伞檐沉沉,阴影一道压在脸上。

  他送蔺难舟上了后座,这才收伞上了驾驶座。

  车辆平稳向前,蔺难舟撑着脸靠在车窗上,捏着跳动的眉心。

  手机又震动了一次,他很不耐烦地掐断。

  “季同。”

  他忽然叫了一声,季同微微侧眸看向他。

  蔺难舟闭着眼,道:“有什么话,说。”

  季同沉默了几秒,用一种平稳的声线,“A市刚传来消息,蔺家主忽然突发疾病,已经进了icu。”

  蔺难舟没说话,于是季同便也安静地开着车,直到缓缓停在下一个岔路口前,听到身后人开口。

  “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