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桥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跟着谢执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

  小腹平坦,睡衣也服帖,没有褶皱,没有脏污,完全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林桥犹豫一下,还是觉得不自在,伸手有意无意半遮住小腹,这才小声道:“请问,我可以吗?”

  说着,他又觉得自己说得实在太不仔细了,哪里有人会同意这样模糊的提议呢?

  “是一只猫,所以不用多添置物品,用小白留下的就好,”林桥比比划划的,努力争取着:“它陪了我很多年……虽然年纪大了,但很懂事,如果生病的话,我也可以用自己的工资……”

  说到这里,林桥骤然想到,自己的工资已经全部上交给谢先生了。

  这就意味着,如果三花生病,那林桥就得向谢执借钱了。

  他顿时无措起来,无意识地抬起眼,求助般看向谢执。

  谢执收回目光,齿尖有点发痒,他舔了舔牙槽。

  说实话,刚才他其实根本没注意到林桥在说什么,顿了两秒,才道:“嗯,可以。”

  林桥惊喜抬眼,“谢谢您!”

  谢执回忆片刻,大概想起是在说一只流浪猫,于是道:“我们明天去宠物超市,准备一些宠物用品。”

  能得到允许,林桥就已经很意外了,更没想到谢执居然会这么说。

  惊喜太过突然,他甚至有点不太敢信了,迟疑片刻,才问:“可是,这样不会妨碍到您的工作吗?”

  “工作。”像是没考虑到这件事般,谢执佯装沉思片刻,如愿见林桥露出紧张的表情。

  他这才笑起来,说:“我认为,还是为家庭迎接新成员更重要。”

  他说着,又不动声色瞟了林桥小腹一眼。

  家庭新成员。

  林桥则完全没注意谢执的小动作,只默念一遍这个词,觉得自己好开心,嘴角都要飞到天上了。

  好不矜持。

  他低着头想藏,又觉得藏不住,过了片刻,干脆直接反其道而行之,主动贴近谢执一点。

  “谢先生。”

  明明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甚至整个偌大别墅中也就只有他们二人,可林桥还是压低声音,小心翼翼也神秘兮兮。

  谢执侧眸望他,也叫了一声:“乔乔。”

  于是林桥便像是得到允许一样,嘴角又往上飞了一点,声音软软的,“谢先生,您真好。”

  这算什么?好人卡?

  从小到大,从没收到过好人卡的谢执一时感觉还有点新奇,伸手摸摸林桥脑袋,“乔乔也很好。”

  又被夸了。

  林桥有点害羞,垂着眼睫,就又听谢执道:“那么,好乔乔,可以给同样好的哥哥一点奖励吗?”

  林桥闻言一怔,抬头便见谢执的目光暗示般点过他唇。

  ……明明方才还主动上去啾了一口,可现在,他却又害起羞来。

  哪有人主动要这个的啊……

  谢执耐心等待着,目光直勾勾盯着林桥,指节无意识叩着。

  林桥迟疑了一会儿,在谢执过于明显的注视下,脸一点点红起来,他小声问:“可不可以只亲一下脸呀?”

  那你还想亲哪儿?

  谢执眸光微深,却没直接问,“为什么?”

  这,这有什么为什么!

  林桥脸红得快要滴血了,他呐呐看着谢执。

  谢执眸光微闪,故意问道:“是那天……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随着谢执的刻意引导,林桥立刻就回想起那天晚上,灼.热交缠的呼吸、几乎失去自我的交.融……还有那个暖呼呼的、很开心的拥抱。

  ……不能再想了!

  他连忙打断自己的思绪,又见一向从容的谢先生,在说出那句话后,甚至主动低下头,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没有!”他立刻开口,绞尽脑汁想让谢执相信自己的话,起码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谢先生不应该露出这种表情才对。

  “不是这样的……那天,谢先生让我很、……舒服,就是有点太刺激了……”

  这些话对林桥来说还是太难了。

  他一边磕磕巴巴说着,一边蹲下身,担忧地想去看谢执,结果一抬眼,就对上谢执带着笑意的黑眸。

  林桥顿时睁圆眼,满脸不可置信:“您——”

  话还没说出口,谢执直接先发制人,立刻一个服软:“对不起,乔乔。”

  果然,林桥闻言,有些无措起来,下意识道:“没关系……”

  话一出口,他又迟疑地停住,茫然对上谢执盛满笑意的眼。

  谢执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摸了一把林桥脑袋,道:“乔乔好可爱。”

  林桥也终于确认了——“您在玩我!”

  他满脸控诉地抗议着,只是谢执却因为他的话稍微偏了一下思绪。

  “是我不对,我错了,对不起,乔乔。”

  难得得到这么认真的道歉,但林桥想起谢执的前科,还是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对方的表情,满意后才点点头,很大方道:“没关系!”

  谢执打蛇随棍上:“那奖励呢?”

  “……”

  绕了一圈,居然又回到这个话题上,林桥干脆闭上眼飞速啾了谢执一口,“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感受那柔软,谢执有点遗憾,指尖轻轻擦过脸侧,目光则滑落到林桥唇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害羞,那颗唇珠颜色很艳,像在引人采撷。

  再想到那天晚上浅尝辄止的吻,谢执更遗憾了。

  不知下次能不能更进一步?

  “好吧,乔乔。”

  他学着林桥方才的样子,轻轻啄了林桥额头一口,在他耳边轻声道:“晚安吻。”

  他说完,故意停了几秒,感受到身下人有些紧张起来,便又低声说了一句。

  话还没听完,林桥直接脸爆红,下意识伸手慌乱地想要推开谢执,但谢执却先一步起身离开他,扶着门站在那里,又是一派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了。

  他甚至还提醒道:“乔乔,你脸红了。”

  林桥立刻张开手想挡住脸,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毫无用处,又放下来,抗议般推了推门,道:“谢先生晚安!”

  你该走了!

  谢执却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像个门神,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林桥,像在等待什么。

  林桥更燥了,但为了送走这尊大佛,他只好踮起脚,攀着谢执肩膀,努力在谢执额头上印了一下。

  谢执这才满意离开。

  于是,第二天清晨,当林桥还带着困意走下楼梯,便见谢执神采奕奕坐在那里,对他招手,说:“乔乔,早。”

  林桥:“……可以不要早安吻吗?”

  答案当然是不行的。

  -

  与此同时,A市疗养院。

  夏已经过去一大半,花园中也基本只剩绿色,但风中还带了点花香。

  花园深处,一坐一立两人,正是工作人员在推着轮椅带老人散步。

  轮椅上坐着的老人虽年过七十,又大病一场,仍两道刀眉,目光炯炯有神,看上去风姿不减。

  这位老人姓蔺,是前几周才从C市医院转出来,慕名来到A市疗养院的。

  他虽长相威严,却并不难相处,家属给钱也十分大方。也因此,接任老人专属看护的小郭同志,一时成为周围同事羡慕嫉妒的对象。

  但没办法,毕竟谁让他们一开始嫌老人凶,选择把老人推给刚上班不久的小郭呢。

  小郭尽心尽力保持匀速前行,忽然见老人抬手示意停下。

  “怎么了,蔺老先生?”

  蔺老先生道:“有人来看我了。”

  “啊?”小郭十分茫然地环视一周,又低头看看工作机,无一收获。

  蔺老先生并不意外,只道:“你先回去吧,给我泡一杯茶。”

  小郭最终听从金主的话,将信将疑地走了。

  花园里静默了一会儿,唯有微风送来远处花香,蔺老先生道:“出来吧,小粥。”

  又静了几秒,率先出现的是一声轻嗤,旋即是翻飞的宽大衣摆,与袖中隐约可见的褪色红绳。

  蔺老先生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人,也就是从小被丢在国外的长孙,道:“难为你还戴着。有十五年了吧。”

  “十三年。”

  蔺难舟垂眼,拨弄了一下那根红绳,道:“乔乔当初也给了你。他的家人,一人一根。”

  空荡手腕神经质地抽动一下,蔺老先生面上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蔺老先生微叹,接着问:“这么多年了,你回来,又要做什么?”

  蔺难舟用小指勾了一下红绳,才望向对面人,眸光沉沉道:“拿走我该拿的。”

  “他们也是你的家人。”蔺老先生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羽翼日渐丰满的长孙,再想想家中不成器的子孙,终于忍不住叹息。

  蔺难舟只道:“没有了。”

  “您当初坐视长子死亡,又将我丢在国外时,有想过这一天吗?”

  提到过去时,肺腑间都有种烧灼般的痛,但他的表情依旧是冷静而漠然的。

  蔺老先生嘴皮颤了颤,却没有辩驳。

  “我之所以过来这一趟,”蔺难舟顿了顿,甚至不愿用“看望”来指代这次的出行,他接着道:“只是因为乔乔叫你一声爷爷。”

  “是因为乔乔,只是因为乔乔,懂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谢总在乔乔耳边说了什么?

  明天(周日)要上夹子噜,更新挪到晚上十一点之后,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