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独孤信着实没有想到她竟然就这样一口承认,他上前一步,不由追问。

  杪夏也不想自家姑娘被人质问后竟就承认了,好歹也当辩驳几句吧。但她只能低头跟在身后不敢多话。

  杨坚一愣,并没有想到独孤恒居然连一点辩解的意思都没有,坦坦荡荡的模样反而让他们这几个来兴师问罪的人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姐姐。”杨坚说这话来竟显得底气不足。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独孤曼陀呢。”陶恒梗着脖子语气冷淡地回答他。

  独孤信皱眉让她正经一些。“阿恒,此事事关重大,不要胡闹。认真说。”他看阿恒胸有成竹,心中更是左右为难。

  陶恒倒反问他,“独孤曼陀又是如何向你们哭诉的。”

  李昞还想做个老好人。“阿恒啊,叔父知道你并不是很想嫁给太师。但这桩婚事已成定局,你也不该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来啊。”他痛心疾首地摇头叹气。

  听到李昞的话,李澄的眼睛一亮,目光如炬地看着陶恒。连独孤信也不由狐疑地转头望向李昞。

  不愿意嫁给宇文护?这是什么意思。

  杨坚心中不安却陡生。“你与李兄之间的纠葛,不便在此多说吧。”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独孤信,悠悠问她。

  李昞闻言,迅速扭头瞪着自己的儿子。而李澄却面露喜色,反一改几日的颓丧。

  陶恒却唿地笑了,“李澄,你难道和杨坚一样蠢的吗。”

  “我与宇文护是互相喜欢的,哪来的不情不愿的。”陶恒对自已的心意直言不讳,“李世叔,枉你聪明一世,你当真以为你误入李澄的房间就只是单纯的一个意外吗。”她反而突转话头直问李昞。

  李昞眉头紧皱,原来信誓旦旦的模样此刻看来却是犹豫不定,迟疑不决。他老道地心下思虑,确实有些疑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坚并不蠢,这话里话外直指旁人。

  “难道还不清楚吗。”宇文护的声音从厅堂外由远及近,语气懒怠却透出一股杀气。“让他来告诉你们吧。”

  话音才落,身后的哥舒便从背后揪出一个被打得已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哆哆嗦嗦地跪伏在地上,只听他结结巴巴将字条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

  宇文护走到陶恒身边,浅笑吟吟,散去了淡淡冷漠。陶恒瞥他一眼,使得眼色分明是嗔他瞎担心。

  李澄看他们二人之间亲密的举动,不由面如土色。连杨坚都不免羡慕他们心有灵犀的对视。

  “哼,好个恶奴欺主!”独孤信气得拍桌,“秋词人呢!”他高声唤人来,追查秋词的下落。

  原来那张字条正是秋词托此人临摹陶恒的笔迹放于李澄的客房,那陶恒屋中的迷香也定是她趁空时放置好的。

  独孤信是怒气上头,没有细想这其中关节。而李昞与杨坚却心中一震。那秋词不过是小小奴婢,哪里敢做下如此大局。

  那么,不是曼陀便是曼陀身边亲信之人。

  李昞抬眼看了看宇文护,又不禁多疑起来。这解释的确算说的过去,但是小小丫鬟做这些事的目的又为何。

  可如果她的背后是宇文护,那么这件事便不见得有这么简单了。

  李昞老狐狸,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也是对此等恶事深恶痛绝。心中盘算反而越深。

  而杨坚自然无法接受此事就这样揭过,他也当然不相信这会是简单的恶奴欺主。可事已至此,他纵是有心也无力将此事调查清楚。因为他害怕,害怕若真正揭开真相,他没有勇气面对与承受。

  陶恒双手抱臂,这是她和宇文护短时间内商量所决定下的解决办法。既不能让独孤信丢脸,更不能让独孤府的名声毁于一旦,便只能委屈秋词了。

  反倒是便宜独孤曼陀了。

  曼陀焦急地在房中等待结果,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目光流转下,心一横忙让奶娘帮她去准备一些物件。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事情至此,也算是真相大白,各人也算是各回各处。而李昞却独独留下,自当是同独孤信商量他与曼陀的事。而杨坚固执地站在堂上也不愿意离开。他知道自己这一走,曼陀的去处恐怕难料。

  陶恒实在看不下去,走到杨坚身前,高深莫测地留下一句话。“眼见不一定为实,珍惜该珍惜的人。”

  宇文护倒也上前插一句嘴。“有些人是真蠢,你就算明白告诉他,也不一定能点醒他。”他说白了就是骂杨坚蠢。

  杨坚今日一再被人骂蠢,他语气不善地回顶一句。“我何蠢之有。”

  “不知道自己蠢的人更蠢。”陶恒再补一句。二人你唱我和,不亦乐乎。他们相视一笑,心领神会的模样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独孤信老脸一僵,没眼看。轻咳几声算作警告。

  只不过,几个服侍曼陀的下人连滚带爬,火急火燎地跑到厅堂,磕磕巴巴地说着大事不好。

  众人也不敢耽搁,一同赶去。

  看着曼陀房里闹得鸡飞狗跳的,陶恒嫌吵又有些累,轻轻倚在一旁的宇文护身上,阖眼休憩。

  “累了?”宇文护低头柔声问她。

  陶恒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无聊。”

  “下棋去。”宇文护知道她的兴致,点在她的兴头上。就看她一改惫懒,抓着他的袖子就回房切磋。

  伽罗此时站在房中,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二姐。她竟想不开要寻短见,可这件事听三姐的语气似乎另有隐情。但恐怕最难受的还属杨坚了吧。伽罗默默扭头看着立在门外却不曾进来的杨坚,目光炯炯地却盯着别处,还以为他太过难熬。心中有些不忍,凑上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却见自家三姐和宇文护亲昵远去的背影,更以为杨坚是触景生情了。抬手想搭搭他的肩膀安慰他,却被他突然问话吓了一跳。

  “曼陀从来没这样对我笑过。”杨坚迷茫了,那个幼时的曼陀妹妹变了吗。

  伽罗也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三姐以前可是个连笑都要捂嘴的温柔姐姐呢。可自从和太师姐夫在一起之后,她的笑容带了些狡黠还有暖意,可好看了。”

  “所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吗。”伽罗开始努力回忆她自己是否曾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不由得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杨坚,又悄悄收回视线,捂着心口示意自己别瞎想。

  杨坚淡淡说道:“大概,是吧。”

  屋里的曼陀还在大声哭诉,泪如雨下,可杨坚现在听来却觉得十分刺耳,心里一团乱麻。

  “你又不专心。”陶恒推了推正定定看她的宇文护,嗔他。“你又下错了。该走这儿。”她窝在他怀里,揪着眉目冲着棋盘指指点点。

  宇文护却笑道,“美人在怀,如何专心。”忽然搂着她上榻,二人面目相对,气息纠缠,暧昧无限。

  “这件事等独孤信回过神来就会知道独孤曼陀做的蠢事了,而独孤般若散布的流言也一并会传进他耳朵里。你们独孤家的女人还真是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宇文护因笑而微微颤动的胸膛紧贴着陶恒,带给她最真实的感觉。

  陶恒却白他一眼,伸手捏了他腰肢一把,不轻不重倒似猫儿抓挠。宇文护眼疾手快拽过她作怪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

  “只要等独孤般若过了宇文毓的门,我们的婚期也就计日可待了。”他勾起唇角浅浅笑,却又忽而叹气,“可明明没有几日,却还是叫我等得心焦。”

  陶恒晶亮的狐狸眼睁得圆圆的,执拗地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素手,替他抚平紧皱的眉头,煞有介事对他说,“不好看。”

  “哈哈。”宇文护大笑起来,“是是是,不好看。那我何时最好看。”他低沉的声线蛊惑着她。

  “唔,”陶恒仔细回想,突然眼睛一亮,搭上他的肩膀,靠近他耳侧,吐气如兰。“看着我的时候。”

  是了。那样的宇文护眼睛里只有她,眼角的笑纹就像沉静的水潭中漾开的那一层层涟漪,绵绵不断。脸上柔和的暖意如冬日里的艳阳直扑在人身上,舍不得放开。

  嗯,她认真想了想,不错,的确是瞧着自己的宇文护最好看了。

  “不对。”宇文护却不给面子反驳她。

  陶恒不满,“哪儿不对了,明明就是你。。。唔。。。”

  被一吻缄口,陶恒睁大眼睛,嘴角却不自觉弯了起来。待宇文护松口,只见他吻了吻自己的额头,又靠近她的耳畔,“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我最好看。”

  “什。。。”陶恒的话已被吞没在他的亲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