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粥天下周天子>第137章 帝心

清宁见丈夫送客人,许久都未转回,心里也有些不放心,安慰了韩氏先休息一下,便来寻他。一直走到府门内,方才看到丈夫孤零零的身影,不觉一惊,随即上前,轻轻问道:“文仲,宫内来人了?可是知道了些什么事不成?”

郭威这才醒过神来,看着妻子微微一笑道:“不是……没有什么的。先前和金大令一块用了些酒饭,有些闷热,送他到这里来,看这过门的夜风刮着,我贪关着凉快,我便多留了一会儿。”

清宁低下头默默一语,过了一会儿方才轻轻说道:“文仲,你我夫妻二十年来相濡以沫,两身一体,两心一志,才跌跌撞撞的走到今天,算是有了个好结果;这些年来除了朝堂之事,有关咱们家的事情,你没有瞒过我一件;这会儿……你说这些……可是怕我知道了担心么?”见郭威仍然不说话,便轻轻说道,“连平哥儿那些‘天机’都知道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我夫妻听不得的?”

郭威以前很欣赏妻子在某些方面的敏感,但这时却实在是不想让她跟着担心,叹息一声道:“是真的没有什么。我问那个小内侍,这时候派他出来寻太医令,可是宫内哪位贵人有恙,他只说是有位婕妤患了小病,别的什么也没说。”

清宁听后,仍然有些不相信:“文仲,你在我面前可是不会说谎的!”

郭威目光朝左右微微转动一下,见并没有任何人在窥视,便陪着妻子缓缓朝内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我并没有存心瞒你什么,不过是我觉得有些蹊跷罢了!”

清宁心里一紧,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蹊跷?”

郭威轻轻说道:“那个小内侍原先是跟着木汲的,现在跟了应诚,在应诚身边跟着服侍陛下。此时他过来找金正纯,却说是一位婕妤病了,所以我觉得有些蹊跷。”

清宁顿时便停下了脚步:“莫非……是皇帝让他来咱们家……探听情况的?”

郭威摇摇头道:“那倒不必,他来咱们家能探听到什么?”清宁此时也明白过来,接着说道:“哦,是找金大令去宫内,有什么事一问金正纯,便清清楚楚了!”说到这里,心里顿觉一阵寒意涌上来,迅即便笼罩了全身,“这汴京城内的高官权贵,不论哪家若有人得了病症,都会去找太医,怎么我家平哥儿就值得他费那么大心思……”

郭威苦笑一下道:“还不是为了那件重宝!”

清宁一怔,随即也恍然大悟:“原来真是别有心思啊!难道我那位好姐姐和他已经说过那些事了?”想了一下又有些奇怪,“也不对啊!武丽云这些天来足不出户,也不跟人来往说话,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跟任何人都没有接触过,那皇帝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见丈夫沉默不语,心里又翻腾一番,突然又有些寒意笼身,不禁打了个寒颤,“莫非在咱们家也有……也有……他派来的密探什么的?”

郭威低声说道:“便是有……那也不过是帝王手段,实属正常。”

清宁沉默下来,稍过一会儿又小声说道:“若是真的有什么……他……会不会对你……对我们家下手?听先前传出来的风声,要调你去杜重威麾下,这是想明着欺侮你还是先做个试探?”

郭威道:“便是真的去了杜重威那里,就那草包……能奈我何?不要说那草包手里无权,根本无法一手遮天,就是他真的是北营统帅那又怎样?军中将士最恨的是什么人?就是他那种凭借裙带关系上位、没有真材实料却又妒贤嫉能、争功诿过之人啊!别人在前方拼命流血,他在大帐里躺着睡觉还嫌不爽,动不动打个密报,克扣个粮饷,看谁不顺眼不合他的意都要挑几根刺,他这些年来……是光栽刺不种花,得罪的人不说遍及天下,那也是到处都是啊!”

清宁还是有些担心:“可你要是真的去了他那里,人都说不怕县官就怕现管,他是你的上官,真要挑你的刺……甚至对你起了坏心……那可怎么办?”

郭威拉起妻子的手用力握了握,然后就牵着慢慢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你都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清宁一怔:“什么?”

郭威低声笑了起来:“我是兵部侍郎衔,差遣实任枢密院院判!虽然说是挂个虚名,这几年来大半时间在外,可一年里还是有一小半时间得去枢密院坐班啊!”

清宁还是有点不明白,不过见丈夫那么自信,也被他感染,心里轻松了许多:“可是……我还是担心,你要是真的去了北边……”

郭威轻轻说道:“那草包去领兵,不惹起兵变就算他有本事!我郭威二十多年都在军中,也算是功勋卓着!又在兵部、枢密院这两个差遣上待了这么些年,我去军中……便是如鹰击长空、鱼如江海!”说到这里,转过脸来看着妻子,“这回你明白了么?”

清宁一想也是,便是再无实权,那也是在兵部、枢密院待了好几年,之前在军中更是长达二十多年,而且真的是战功卓着,威名极盛。她轻轻说道:“我明白,但我还是担心……担心……”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着丈夫。郭威自是知道她话中未尽之意,也小声温柔地答道:“暂时还是不会的,毕竟我没有什么犯忌之处。再说……呵呵……便是因平哥儿之事想对付我,那也只能暗中下手。真要以平哥儿诅咒之名来处置我……何以对朝堂?何以服天下?想要暗中对付我……呵呵……虽说我不结党,但我可不是一个人!”

清宁自然知道,郭威结义十兄弟,虽然现在位居高位的只有大哥李琼、三哥刘知远和他,别的兄弟散在各处,名位看似不高,但都掌握着一定的实权,尤其是兵权!更有几位兄长甚至不在这混乱的列国政权中,而且拉起一班人马,竖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啸聚山林,占山为王!看似许多人多年来没有来往过,但真的没有往来吗?

夫妻两个慢慢走着,突然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能听出是郭荣回来了。两人同时转过身来,看向从夜色中走出来的郭荣。

郭荣急忙上前行礼:“阿爷、阿娘,我回来了。”又朝身后的长随手中一指,“两张方子的药也都捡回来了,咱们家铺子中都有,倒是方便。”

郭威点点头,清宁说道:“快点过去,你祖母只怕都等急了!”

郭荣应声是,便带着长随匆匆朝内院走去。

一副药煎好,给薛平平喂了下去,不多时便见薛平平气色更加好了,众人看着越发的放心,这才长舒一口气。这时从外承隐隐传来鸡鸣声,不少人朝窗外看去,原来天色已经大亮,那鸡鸣声都应该是最后一遍了。

郭威和清宁又上前给薛平平仔细检查一遍,虽然他还处于昏迷之中,并未醒过来,但呼吸已经平稳下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就是体温还稍嫌有点高,看来金正纯的金针和方才喂他吃下的药,都已经起了作用。

郭威便转身对韩氏说道:“娘还是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我们看着。若你不放心,你歇一会儿再来看看你孙子好不好?”

韩氏上前握住薛平平的手,又用额头碰了碰他额头,见他确实好转一些,方才点头道:“那好我就歇一会儿。不过……我不到别处去了,本来我就是搂着我孙子睡的,这会儿我还搂着他就是了!”

郭威还要再劝,清宁朝他使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郭威也就不再劝了,便朝室内众人说道:“大家都在这里忙碌了大半夜,这会儿没什么事了,都去歇一歇。”说罢便朝韩氏一礼:“娘,你歇着,儿子告退。”

韩氏这时的一颗心全系在薛平平身上,便朝他挥挥手坐到了卧榻边。郭威便退了出来,清宁便服侍老太太上榻躺下,见她仍然伸出胳膊搂着薛平平,暗自叹息一声,便上前给他们祖孙俩盖了床薄被子,便退到桌案旁坐了下来,将胳膊支在桌上打了个盹儿……

皇宫之中,金正纯跟着小内侍竖岩来到一间偏殿,这里陈设简单,正中一桌一凳,最里面靠墙还有一张精致的桌案,后面设了张坐榻。房间内除了才到来的他们两个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人。金正纯有些奇怪,便看向竖岩。竖岩陪着笑脸说道:“金大令,我是奉命去传你的,你先在此稍候。”说罢便请金正纯坐下来,又端来茶点,“大令,你先在此稍歇,也可以打个盹儿,我去禀报少监。”

金正纯见这小内侍清秀机灵,又一直陪着小心,不觉便对他起了些好感,便也和颜悦色地说道:“黄门请便,我在此候着便是。”见竖岩退出,便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喝了口茶汤,思索一番,也没想出来什么;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一下,看东方天际已经发白,心说就要天亮了啊,朝殿外看了看,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更没看见什么人,百思不得其解,便又退了回来坐下,干脆不想了,便趴在桌案上小睡。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已经沉睡的金正纯只听耳边有人轻轻呼唤:“大令……大令……金大令……醒醒……醒醒……陛下来了……”悚然而醒的金正纯顿时跳了起来,朝旁边一看,便见那竖岩正站在一旁,轻轻向他说道:“金大令,陛下来了。”

金正纯又是一惊,急忙整了整衣衫,见自己并无不当之处,便朝门外观看:“陛下……在哪里?”

竖岩朝门外一扬头,随后便退到门口,躬身侍立。

金正纯急忙走到房间正中,恭恭敬敬地站好。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石敬瑭在几个内侍簇拥下,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躬身施礼的金正纯,点了点头,便走到那桌案后坐了下来,随后朝金正纯道:“金卿,坐下说话。”

金正纯谢过,便走到原来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下。

石敬瑭端起内侍奉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放下茶盏问道:“朕亦曾听说金卿家中双亲虽然高寿八十有余,但依然身体健硕,耳聪目明,看来还是会些养生之法啊!”

金正纯恭恭敬敬地答道:“回陛下:臣家数代行医,臣亦是自幼便跟着臣父学医,幼时便被父亲教导,言行饮食,行动坐卧,皆有一定之规。时间一长,便形成了习惯,臣父或因此而体壮,其实当不得陛下谬赞。”

石敬瑭笑着摆了摆手:“哎,金卿不必过谦。”又问了问其家中子孙状况,好像是两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突然相遇,便拉起了家常一般。

金正纯略带拘谨地一一作答,只是心里有些纳闷儿,难道不是什么婕妤有恙,而是皇帝有事找他?但说了这半天的话,也没谈什么要紧事,尽说些家长里短了。他自问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微末之官,平时连个朝会都没资格参加的技术性官僚,皇帝到底会有什么事来找他呢?

皇帝又问了一些闲话,见金正纯仍然放不开,心里暗自摇头,心说这些医官品性不行啊,若是见到个陌生的有威仪的上官,会不会吓得腿都软了呢?便不再兜圈子了,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然后看着茶盏里微微荡漾的茶汤,似乎不经意的问道:“卿今天当值太医署?”见金正纯点头,便又问道,“怎么朕让你去找你,却没见到你呢?”

金正纯筡:“臣在署里当值时,枢密院院判郭威来找臣,说他幼子突发急症,高烧不止,昏迷不醒,当时是很着急的。臣当时只想着救人如救火,给署里交待了几句,便去了郭府里给他家幼子看诊去了。”

石敬瑭微微笑了笑,随口问道:“原来如此啊,难怪。朕亦曾听闻你本性纯良,以医济世,最见不得病患受苦,有时还会在自家门外舍药舍粥。”

金正纯道:“是臣父一直教诲,说臣蒙圣恩得任太医署,已经是臣家数代中最有出息的,也不知臣家能不能享得了此福,常教诲臣说对陛下对朝廷要忠诚勤谨,对病患要怀仁爱之心,平时更要多行善事,多积阴德,能帮人一把就把人一把,如此或可保臣家门平安。”

石敬瑭笑了笑道:“金卿到时谨记了你父亲的教诲,方得如今高位啊!”随即便转了话题问道,“金卿方才说郭文仲去找你时,是很着急的,说他幼子高烧昏迷,你去了可好些了么?”

金正纯答道:“臣去后,给其幼子用了针,将其状况给稳住,随后又给他开了药,药还没有捡回,便被内官给带进宫来。从郭府离开前,郭威幼子病情已经无大碍,只是还未醒来。”

石敬瑭道:“哦?还未醒转?金卿可诊出是什么病症?却是因何而发?”

金正纯道:“是身体乏累至极而导致。其幼子周岁不过八岁,但听其家人说极其要强,近来又在陛下赐给他的那座宅第里不知忙碌些什么,听说是花费了很多钱财,夜里又被郭威夫妻叫去盘问了半夜,未得及时休息,期间或还曾因大汗时用冷水冲身,他年幼支撑不了,进而大病也是常理。”

石敬瑭见他仍然小心翼翼,便笑了笑道:“郭文仲也是朕之心腹之臣,曾育有三子,如今只得一个幼子幸存,却又得了重症,朕听说也是为之担忧啊!哦,金卿不必多想,朕只是想着若是文仲那里有什么需要,朕或可帮上点忙。文仲那里……哦,他那幼子郭仪,除了高烧昏迷,没什么别的事吧?”

金正纯有些迷糊了,心说皇帝便找他问郭威,虽然奇怪也能理解,可是好像对那个孩子极感兴趣,莫非有什么隐情?随即想起一个传闻,便是皇帝陛下的幼女宁阳公主,似乎到了议亲之时,那郭仪不但获赐宅第、金钱,还有个五品的散官,自唐代时尚公主的驸马都尉便是五品官,莫非是……皇帝想招那郭仪为驸马这才把他找来详细询问?皇帝听说将要议亲的男方得病,自然要问候清楚,不然给自己女儿找个病秧子,那不但是自找麻烦,还真的窝心!

金正纯心念急转,但回答皇帝的话可不容迟疑:“回陛下:那孩子……哦……郭威幼子郭仪,其身子底子倒是极好的。虽然年才八岁,但身材已经长得好似十二三岁,此际虽病,但经臣诊治后,很快就能痊愈。”

石敬瑭心说我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么?眼睛不禁微微眯了起来,盯着金正纯轻轻说道:“金卿,那孩子……这次突发重病,真的没什么隐情?”

金正纯一愣,心儿扑腾跳了一下,心说皇帝……这么问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又想知道些什么呢?我就是一太医令,别的……也不懂啊,问我也是白问,可皇帝为什么还反复的在问那个郭仪的病情?到底是不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婚事啊?这帝心……可真的难以猜测,或许这就是圣意难测?不过这些念头也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随即便抱定一个宗旨,不管皇帝问什么,我就照实回答便是:“回陛下:臣去郭府时,只见郭仪躺在卧榻上,其祖母韩氏坐在一旁落泪,期间还在责备郭文仲夫妻,说他们不该逼迫太甚,更不该打骂;郭威夫妻并未争辩,而且俱有愧意。臣给郭仪诊脉时,郭仪还在说胡话,断断续续的听不甚清……”

石敬瑭倒似对此颇感兴趣,便和蔼的问道:“哦?还说胡话……听不清楚……嗯……金卿可曾听到些什么?”

金正纯回忆着慢慢说道:“臣……只到其中断断续续的不成语句的一些……他说的是……哦……臣想起来了,臣握住他手腕时,他说不要碰他,还说……‘我不是你们家儿子,快让我走吧……我不在这里待了……这不是我的家’……就这些,臣听了也是诧异至极,当时心想……莫非是……什么阴司来勾人的来勾他……”说到这里又急忙说道,“陛下,臣糊涂……竟然将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这……这可真的……”

石敬瑭微微笑着,摆了摆手,随即又皱眉问道:“金卿,你只听到了这些?”见金正纯点头,方又喃喃自语,“莫非真的有阴司勾人之事?还是说……那郭仪真的不是此间之人……”随即又问道,“金卿,你给那郭仪看诊,他一直昏迷着吗?”

金正纯点点头道:“回陛下:郭仪确实是一直昏迷着,直到臣给他用过针后,虽然状况缓和一些,但仍未苏醒。之后从昏迷转为昏睡,臣方才由郭文仲陪着用了些茶点,直到宫里内官来寻臣进宫,臣来时郭仪仍未清醒。”

石敬瑭点点头道:“仍未清醒,莫非还在危险之中?”

金正纯道:“危险倒是没有,只是神思未定,臣便在方子中加了些安神药物,可以让他神思清静一些,如果要想苏醒过来的话……大概在近午时分。”

石敬瑭道:“不想以郭文仲之贤名,竟然也会屡遭此厄难。”随后又摆摆手道,“如此朕也不留你了,你去给婕妤诊治一下,看看她的状况,仍去郭府。若是郭仪之症有什么难寻之物,你在太医署里找找;若是难找的话,也可以来告诉朕,朕帮文仲找!”

金正纯低头说道:“陛下天恩浩荡,臣亦感同身受!必转告文仲,使其知陛下之恩德!”

石敬瑭又摆了摆手,似乎有些疲乏地道了声“去吧”,便朝后半躺了下来。金正纯便恭恭敬敬地施礼告退,跟着小内侍竖岩,来不远处的另一座偏殿。那殿门口站着两个内侍,见竖岩过来,点点头朝殿内一伸手,示意他领人进去。两人进了殿,只见殿内侍立着几个宫人,里面一座帷幄遮掩的卧榻,卧榻外摆着一张几案。竖岩紧走几步,向侍立在卧榻边的一位宫人说道:“姐姐,这是太医令,奉旨来与婕妤诊病的。”

那女官面色冷漠地看看两人,转身低头朝帷幄内低声说了几句,好像在禀告,随后便伸手于帐内,握着里面躺着之人的一只手臂,给她放在卧榻前的几案上,然后朝金正纯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金正纯也不多说,上前施了一礼,然后伸手将手指搭在那手腕上。虽然因帐幔遮挡,看不见里面之人的面貌身体,但这只手臂……手腕处显得很秀气的两粒鲜红的小痣横亘在腕脉两旁——先前他也曾给这只手臂的主人切过脉看过病啊,这时立即便让他认了出来,心里不禁一惊:这不是郭府女主人柴郡君的那位姓武的姐姐吗?她怎么进宫了,还成了陛下口中的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