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粥天下周天子>第51章 图穷匕见

薛平平有原来那世界比较熟悉的枪械在手,心中大定,转过身子,举枪朝旁边斜着向上一指,“此物不可随意对人,不然容易伤着。”

张琼一惊,再细看薛平平手中那“转轮手枪”,随即便有些失望,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就这么大点,也能叫枪?还能伤人?嗯,这是铁做的吧?这铁疙瘩真砸头上也能砸个包,也就如此了吧?等哪天哥哥拿杆真正的大枪过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样的兵器才能叫做枪!”

此际乱世,武人所常用的长兵器,已经逐渐从长矛、马槊转为了长枪,用枪名家渐众,而且之前军队中也有以用枪出名的“银枪效节都”。张琼自幼学武,兵器也以大枪为主,现在提到枪,自是挠到了他的痒处。

倒是引起了郭荣的注意,细细看了一会儿,方才问道:“难道其中有什么奥妙?”

薛平平摇摇头微微一笑,随口敷衍着:“没什么奥妙,只是比起别的烟花来方便些,此物可以拿在手中发射烟火珠,算是灯彩的一种吧。”他转动着身子,朝向一片空地,举起枪来对向天空,一扣枪机,“呯呯呯……”连打几枪。再看那枪口喷出火焰,随着炸响发射出的几颗彩色小火珠在空中炸开,如花瓣蓦然绽放一般,而且竟然有黄、紫、绿三种颜色。只是这时候是大白天,炸开的烟花并不怎么显眼,却也让几个人大开眼界,都有些震惊。他们虽然也曾见过相似的烟花,但绝没有这般绚丽多彩,能喷出几颗橙色火珠,能炸开就不错了,而且也绝没有这么方便。

张琼一看,顿时眼睛瞪得跟铃铛一般,上前就要抢:“这个好这个好,小弟快给我玩玩……给我玩玩……”

薛平平随手将这支枪朝袖筒里一塞,转身从桌上木盒里拿起另一支枪,将里面的几颗烟花型子弹也给安上,说道:“一共做了两支,这支先给你玩,里面上的这子弹是三种颜色的,总共才做了三十颗弹丸,你要是现在就打完的话,过几天就没得玩的了。”

张琼终于将另一支给抢到了手,方才撇撇嘴巴说道:“看你宝贝的,这家里不就开着作坊嘛,没了再让他们做就是了!”

这些烟花弹丸制作不是很难,薛平平让那些工匠做了几十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至于真正的子弹,虽与此相似,但作用和威力却绝然不同,当然他已经藏了起来,就在那木盒下面的夹层里。见郭荣、赵匡胤也都眼露羡慕之色,当下笑道:“我看两位哥哥也喜欢这枪?三哥说的家里开着作坊呢,不做白不做,那就多做几支,到时候咱们兄弟一人一支,等十五上元节那天晚上,拿出去打了,让世人都刮目相看!”

郭荣只是笑笑,随即脸色一凛沉思起来;赵匡胤连连点头:“好好!这才是好兄弟,有了好物件自然要先紧着兄弟们!”

几个女孩子看着薛平平朝半空中打出彩色烟花弹,先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小嘴儿也张开半天合不拢;等到几个人说再造几枝,顿时也羡慕得眼睛里直冒小星星,顿时都涌起想要一枝来玩玩的心思,随后都看着李静姝。

李静姝见那三个女孩子都看着她,知道她们用意,脸蛋儿微微一红,抬起小手朝薛平平后腰轻轻戳了戳。

薛平平装作不知道,朝前迈了一步不理会。李静姝顿时咬牙拧眉的瞪着他背影,张琳看看薛平平,见他根本不理她们,朝张琼看去,小嘴儿接连张着,无声地喊着“还有我还有我……”

张琼正要说话,见妹妹做出一副哭脸模样,急忙抬手一指:“还有她们,这样好玩意儿,得多做几支,等元宵节时咱们家都拿出去放了,那才叫震惊汴京城呢!”见薛平平仍然不理会,便转看着郭荣。

郭荣呵呵一笑,答应下来:“既然能多做几个,也不在乎再多些,就做个十来支。”

张琼这才朝妹妹点点头一笑;张琳顿时高兴起来,眉眼弯弯地拿手戳一下李静姝;李静姝也朝她点点头,双手圈在一起比了个心,又朝薛平平伸出小指,鄙夷地哼了一声,示意薛平平的心眼儿比她小指尖还小。张琳格格娇笑起来:“他还记仇呢……”

几个人正说笑呢,只听西边边门通通响了起来。大家转头朝那边看去,不知什么人正在砸门,听那砸门声音,又急又重,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都是一怔。

郭荣皱起眉头,脸色凝重起来:“西院里才改做了作坊,进了许多易燃之物,我派了人在外边看着,还有刘伯父的禁军也在外边巡视着,为的就是防备使坏的人给扔了火种什么的进来,这肯定不是咱们家的人叫门,不知是哪来的混账!”可随即心里便是一紧,院外可是派了好几个家人巡察,还有六叔父刘延庆派来的几个禁军官兵,如果是他们叫门,肯定不是这般粗鲁,现在却不知是什么来砸门,那肯定便是出了事!

张琼瞪起眼睛,手里端着那枪指着角门:“难道是什么泼皮无赖?”赵匡胤棍棒朝地下通地一杵,仍带着几分青涩稚嫩的脸上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一股杀气来:“什么泼皮无赖敢到朝廷命官府中捣乱?你们家又不是才搬来的没人知道!”薛平平扫视一下众人表情,也斜着眼睛看了过去不急不缓地说道:“这敢来砸枢密院院判家的角门,胆子不小背景肯定很大啊!”心里却隐隐猜测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西跨院是郭府中平时演武所用,所以地方极大,按薛平平估算,足有一万五千来个平方,这还没占到郭府全府的四分之二,足见郭府之大。但郭府虽然大,只是空地多,房屋并没多少;东院只占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面积,也分成几个小院落;另外还有个北院,比东院还稍大一点,约占郭府四分之一还多点,那也是大片的空地和树林,而且还有个池塘。也就是说,按后世的计算方法来算,这郭府占地面积至少也有三万多平方米,所以即使现在将枢密院造作房的工坊挪在此处,搭起简易工棚,分隔制作区域,分别堆放物料,再在各区域中分别用上百十号人忙忙碌碌的制作各种物件,造灯造烟花,这空间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时候的汴京城,才立为晋室京师没几年,人口最多也就十来万,官员府阺大多都是占地面积大,房屋较少。有那家庭豪富的官员,当然也会在自家府阺中增建房屋,这却是缺钱的郭府办不到的。

这郭府西院便只在正北盖了五间通透的大厅,平时也就放些兵器之类;另外在一角还盖了个马棚,郭家养的几匹马不用时便栓在这里,平日里郭府中练武、练习骑射,都是在这西院之中;另外郭府中人出入乘坐的车辆也停在这西院一角。其余的地方便空着,平时练武较艺便当作演武场地。因图进出方便,便在西墙偏南临街的院墙中间开了个比较大的角门,有时府里要运什么、或是家里人、来客乘坐的车辆也从这里进出。

这些天郭府西院改成了枢密院造作房制作灯彩的临时工坊,郭威也怕出事,派出人在外不分昼夜的轮换着巡逻,平时若有什么事会按事先规定好的方式来示警或叫门,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想要将那门推倒一般的使劲砸,砸得几乎震天动地。

赵匡胤、张琼神色也都凝重起来,看向郭荣。郭荣也有些担心起来,他为防人使坏,专门派了几个家人在外面巡视,现在只听外面有人砸门,却不见自家人喊话,只怕已经被人制住,便转身朝角门走去,边走边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来砸我家角门!”

这时管家郭贵义的儿子郭恭明,他已经二十多岁,比较稳重,是常跟着郭荣的,如果不出外,也在家中跟着管些事情,此时也急忙走来,一边走一边道:“荣哥儿别急,咱们先看看是谁,肯定不是城中寻常的泼皮无赖!”

大家都走到角门不远处,两个家人上前撤了顶门杠,再抽了门闩,才将门扇打开,便见几个兵丁一拥而进,提着佩刀便闯了进来;一个家人不禁一怔,随即厉声喝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这里可是枢密院郭院判的府阺,你们竟然敢砸门私闯?”

几个兵丁闯进来,上下看一眼那家人,目光随即朝几个少年看去,并不答话,却朝旁边一闪。随后从外边又走进几个人来,看服饰多是军中的小军官,只有居中的一人身着文官袍服,看其服饰当是五品,却不知是哪个衙门口的。却见他迈着四方步,威严十足地当先走到院中,看着几个少年,冷冷说道:“本官是开封府判官齐世宜,有人报说枢密院郭院判府中混进了钦犯,本官特来查证!”

郭荣仔细打量一下那齐世宜,见他身着五品官服饰,神情倨傲,言语不善,很明显就是存心来找茬的,心里顿时一紧,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与齐王石重贵、驸马杜重威结怨一事,心说莫非是这两人要来对付父亲?难道他们筹划了许久,未能奈何得了父亲,今天索性直接动粗,是要图穷匕见了么?

这齐世宜是开封府判官,天下诸府州判官俱按其望紧偏闲程度不等也在六品正从上下四级间徘徊,开封府因是京师,其地位高于其它府州,所以这齐世宜是从五品下的品级。他上面只有开封府尹,现在是齐王石重贵兼理;另外还有一个判官,与齐世宜同品却高一级,是从五品上的开封府判官名叫石应芳的,此二人应该都是齐王石重贵的心腹,石重贵不一定经常到开封府理事,府中常务便由二人打理处置。

薛平平一听不但没有一丝畏惧,脸上倒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笑容,呵呵的笑出声来,瞄了一眼郭荣,轻轻说道:“看来这还真是冲着我来的啊!”

郭荣也回头低声叮嘱道:“你别往前,我来对付他们。”又吩咐郭恭明,让他护着薛平平和几个女孩子退到东院去,自己上前一步朝那齐世宜抱拳一礼,“原来是齐大判,我是枢密院院判、兵部侍郎、忠武将军郭公长子郭荣,朝廷赐封的仁勇校尉。不知齐判所说的所谓‘钦犯’是听何人所说,难道大街上随便找个人说我家有什么钦犯,便能惊动开封府来此抓人?”既然来的是官,家中父母不在此处,负责抓总的张贞也去了枢密院,当场只有他是有荫庇而非白身,获得荫庇的官员子弟也是朝廷官员,只不过只能算是候补的,当下便报出自己官职,希望对方能有所顾忌;打完招呼后脸色一寒,朝那些军兵一指,“难道他们也是开封府的人?”

齐世宜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当然不是郭仁勇所说的这样,本官当然要查证一番,这就就来了嘛!”眼光朝身旁一瞥,“至于他们乃是武德司的,正是他们指认,不是大街上随便找来的,所以才惊动本府府尊派了本官来查证!”

“府尊?”郭荣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齐世宜口中的府尊自然便是兼任开封府尹的齐王石重贵,虽然石重贵兼职多,但也是实打实的开封府尹,照他所说,那就是石重贵要来对付他父亲郭威了,不意与自己先前所预料那石重贵、杜重威二人图穷匕见的猜测竟然吻合。

这时那齐世宜身后一名军官凑近了,抬手朝被郭恭明护着正朝东院退去的薛平平一指:“就是此人!”

薛平平眉峰一紧,立时便停下了脚步,眼睛里冒出寒光来,盯着那军官,细细辨认,还是没认出什么时候见过面,怎么他就认得出自己?可是他也并未露出一丝怯意,甚至露出微笑来,朝那军官点点头示意:“请问你是哪位?怎么认得我?”

那军官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将目光转向齐世宜。齐世宜随眼扫视一下,这边只有几个少年,那几个成年人看样子只是郭府下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随手一挥:“拿下!”

他命令一下,跟着来的军兵便要上前拿人。郭荣眼光一寒,手中长棍一挥,朝前戟指,气势顿起,凛然生威地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齐世宜轻蔑的冷笑一声:“难道仁勇要依势抗拒官府不成?”不等郭荣回答,便把手一挥,又大声喝令:“拿下!这院中之物,当是物证,也要一并带走!谁敢阻拦,就是同犯,一并抓捕!”

郭荣见对方是铁了心的要跟自己家为难,也不再敷衍了,哼了一声,不怒反笑,指着齐世宜骂道:“齐世宜,开封府判官是吧?我看你官不大,胆子倒不小!敢来我府中抓人?还要带走这些物料?看来你也是某些污烂人物的一丘之貉!”

齐世宜见郭荣这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未被吓住,直接便翻了脸骂他,顿时便有些恼羞成怒,也沉下脸来,喝道:“郭荣!我原以为你是通情知理的,须知便是你父亲见了我也得以礼相见,就你一个荫庇芝麻官,比白身又能强到哪去?竟然敢来骂本官?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抓了?”

郭荣呵呵冷笑,轻蔑地啐了一声喝道:“呸!官不官的倒也罢了,只是我不信你齐世宜有此能耐!”一指旁边已经停下脚步不走的薛平平道,“明告诉你,这是我亲弟弟郭仪,原是自幼失散,因涉及一项重大隐秘,我父亲奉了钦命差遣走遍天下州县,耗时数年直到几天前才从外面找回来,真正的与钦命有关!齐世宜齐大判,你现在说有人举报我家藏有钦犯,我亲弟弟便是那钦犯,可我敢肯定你不知道其中详情;至于其中详情,我也不知,只听我父亲曾经说过,必须保证我幼弟在府内安全养伤,到时自有皇帝陛下亲自问话,难道你还要插手此事?”说到这里郭荣冷笑一声,逼视着齐世宜鄙夷地说道,“齐大判呀……你再怎么嚣张也不过是个开封府的判官,呵呵……你到底有多大的胆子呀敢来掺和这事?”

齐世宜一听此言,脸色顿时有些苍白,身形不由得往后一缩。他被人巧言说动,不惜担着几分危险,趁郭威不在家中,特意瞅准这空档带着人来暗捅郭威一刀,本想着郭威虽是四品官,可枢密院又在调整,眼看着郭威根本没有升职的迹象,似乎是要失宠,下一步不知要贬到哪里去了,自己的后台是齐王,让他办事的那位地位也要比郭威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去,而且许了他许多好处,所以他才慨然吮诺,应承下来跑这一趟;一直到这时候都未见郭威露面,明显是被人绊住无法回府,他可放心行事,可他哪儿知这其中有什么隐情?现在听郭荣说皇帝都要亲自问话,他心里顿时便打起了退堂鼓。

齐世宜正自犹豫不决,想打退堂鼓,别人却不会让他抽身,却听身旁那军官悄声说道:“齐大判,先前我说的俱为实情,并未隐瞒,还望大判勿要畏惧,只要拿得此人,有什么事全由我家使君承担!何况还有这么一院子物料,可分一半充做大判辛苦之费。”说到这里,又似乎不经意地说道,“我可听说,这次枢密院造作房运来的物料,足足顶得二三百足贯呢!”见齐世宜面色阴晴不定,似乎还在犹豫,不禁暗自冷笑,口中语气也有些冷硬起来,“大判,咱们都走到这里来了,若无功而返,岂不惹人耻笑?大判不但要失去这一二百足贯的钱财,日后的前途只怕也要毁于一旦!”

齐世宜一听前途将毁于一旦,心里顿时就是一凛,随即又被那军官口中所说将失去一二百足贯的钱财之语吸引,感觉自己心里一空,好像真的丢了数百贯家财一般,心痛不已;再转念一想,即便皇帝真的要问什么话,那他是被皇帝妹夫的亲信鼓动来的,郭威再怎么着也比不上杜重威吧?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他怕什么?只要他将对方交待的事情完成,这价值三百来足贯的物料,他至少也可分得一百好几十贯、十几万钱黄灿灿的铜钱,在这世道里绝对不算少了,或许他转转手后,便能加倍出手,那就更加可观;再加上事成之后人家承诺给他的好处,那等于是又发财又升官,当然值得拼一下,何况这军官说此事杜重威会一力承担责任,动手抓人的大多又是那军官带来的武德司的官兵,他从开封府中带来的人并不多,而且多在外面等候,这等于他只动动嘴巴,干活的全是人家的人,自己是占了天大便宜,无非是担一点点责任,以及事后郭威的反击而已;至于事情成功之后,郭威极有可能罢官抄家,他可能连一点责任都担不上,一点危险都没有;便是事情有什么意外发生,那郭威的怒火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是开封府判官,是齐王石重贵的心腹,郭威不过四品朝官,必定也会对他这两个身份有所忌惮,又能拿他怎样?这么一算,这是只占便宜而无危险的事,何乐而不为呢?不干才是傻瓜!斤斤计较了半天,齐世宜终于算计清楚,顿时胆气大壮,斜睨着郭荣脸色一寒,冷笑道:“郭荣,既然你不听本官好言相劝,那就莫怪本官辣手无情!来人,将这些人统统拿下,有胆敢拒捕着,格杀勿论!”

一听到“格杀勿论”四字,郭荣便知这齐世宜是真正的翻脸了,再跟他说什么也没用,脸色一沉,眼中迸出寒光,也大喝一声:“来人!若有人敢在本府中行凶,依朝廷律法,私闯官员府阺者视为盗贼作乱,当场格杀亦当不究!”

众人一听郭荣此话,心里顿时都是一紧,这是要公开与开封府判官带来的官兵公开对抗了!

齐世宜顿时一怔,没想到这郭荣年龄虽小,但一点都不像是普通未经过事的少年,直接便跟他对上了,难道真要在这郭府中跟一位正四品的朝官家眷开打?那传出去他齐世宜岂不成了笑话?正自犹疑,却听郭荣身后的薛平平说道:“大哥,这是冲我来的,还是让我来对付他们吧。”

郭荣此时极其硬气,将他一拦给挡了回去:“不行!你是我弟弟,有我这长兄在此,还论不到你来应付他们!”又压低了声音叮嘱着,“你往后退,你身上带着伤还未痊愈,这些人来意不善,磕磕碰碰的你也受不了!”

这时郭恭明也命人叫来了十多个手持棍棒的家丁,俱都是健壮魁梧的青壮,此时赶了过来,并不是散漫的乱跑,而是极有章法的分成几个小队小步慢跑,看那气势肯定是常年练过的。武将家人习武之事倒也寻常,家主出征,家里的男丁便免不了要跟随,服侍家主倒是其次,主要是保护家主,随家主征战,平时练武熟悉军阵,当是再正常不过了。

别说这些男子了,就是郭府里的年轻的年幼的女子也要经常跟着清宁练武,用清宁的话说来就是,你们若是练了武,就有了点自保之力,以后哪怕是遇到个泼皮无赖,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就是嫁了人遇人不淑,遭到丈夫毒打,也能多抗几下。

郭荣将手里齐眉棍一挥,这些家人随即便极其按某种阵式散开。动作迅捷,脚步齐整,显然是训练有素,似乎都经过战阵,等他们停下脚步站立,顿时便朝四周散发出一种使人压抑的威势,郭荣傲然抬头,冷冷一笑喝道:“齐判,如何?”

齐世宜看看郭府家丁,再回头瞅瞅身后的军兵,看两边这气势,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赢啊,顿感骑虎难下。

这时薛平平绕过郭荣,笑着走到前边来,上上下下打量着齐世宜,看得齐世宜有点莫名其妙,只听薛平平缩了缩身子装作害怕地调侃道:“哎哟……我好怕怕呀!原来这位是个判官,我以前只听说过地府里有个鬼判官,却不知你是不是从那里跑出来的鬼啊?你口口声声说要拿我,可有什么凭证?地府里牛头马面那些鬼用的阴间之物可当不得真的哦!”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被薛平平给说的有些诡异的滑稽,张琼先就无所顾忌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赵匡胤也跟着大笑起来,既然说是结拜,虽然还未成仪,但心里却已经视彼此为兄弟了,这时候当然要跟着一起顶上。

他们两个虽然年少,可也不是不懂事,这齐世宜说是奉齐王、府尹石重贵之命前来,可一没有出示任何凭证,二没有朝廷派来的官员,直到现在为止等于是他齐世宜一个人,在空口白牙的瞎白话。那个武德司的军官,明显是武德司私下的派遣,官面上是做不得数的,要抓捕朝廷官员,还论不到他们前来。

要知道郭威先前再怎么不管枢密院中事,可任职枢密院院判,那也算是身有实职差遣的四品朝官,不是平民百姓,郭威要是犯事,那来的就不是开封府的人了,还必须得有皇帝钦命才算数,否则这些人闯进郭府,那就是私入官员府阺居心叵测,这官司打到皇帝面前他们也占着理!就算退一万步,郭府中真就混进了什么贼人,开封府想要拿人,那也不能就这样闯进来,必须先得知会郭威夫妻,得到郭威夫妻允许方可。

齐世宜听到薛平平揶揄和郭府中人的哄笑,顿时便再也无法保持雍容镇定之态,恼羞成怒地喝道:“竖子!你敢辱骂朝廷命官?来人!将此竖子拿下!”却对薛平平要他拿出缉捕凭证一事避而不答,随后又接着大声宣布,“拿下这几个胆敢抗拒本府本官的逆贼,本官当有重赏!”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军兵便扑上来要拿人,却见薛平平手一抬,将袖筒里的转轮手枪拿了出来,对准扑上来的几个军兵,冷笑道:“我说你们真是要钱不要命了,还真听这鬼判官的话!”他方才站在后面,已经将枪里的弹丸换成了真正的实弹,此时别说就这几个军兵,便是沙场老将,他也是无惧无畏,正要开枪,却见郭荣一闪而出,一条杆棒挥出,呯呯呯几下,便将几个军兵打倒在地,依他的眼光竟然没看清郭荣是如何做到的,不禁一惊,这郭荣竟然也是个武功高手?

那齐世宜见郭荣出手,瞬间便打倒扑上去的几个军兵,将后面的兵丁顿时给吓得畏缩不前,顿时大惊失色,小眼睛立即便紧张地挤在一起,心里紧张地思索着,这郭府中人真要都如此难缠,他今天带来的人虽说不少,但只怕也讨不了好去。

这时齐世宜身后的那军官喝道:“犯人拒捕,都给我上!”他将佩刀拔出来,朝前一指,“敢畏缩不前者,必以军法处置!”那些军兵一听,顿时也都挥动兵器,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那军官见手下军兵依令而行,并无畏缩不前之人,胆气大壮,举刀喝道:“郭荣!你等弃械退后,我可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执迷不悟,非要抗拒官兵,莫怪我刀下无情!”

齐世宜见那军官终于站到前面来公开与郭府为难,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抹一把冷汗,便也壮起胆子来,站在人群后面,翘起脚尖来大呼小叫:“郭荣!听到没有?立即弃械退后,本官也不与追究!你若执迷不悟、顽抗到底,当心刀下无眼,伤了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