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融天道。

钟大造端坐虚无,身下是数不清的天道细线,仿若波浪般不断起伏。

每根天道细线都尽在掌握。

融合的天道细线越多,人仙之境的实力就越强。

帕帕斯的天道细线经过三十颗星核提纯凝结,每一根代表的力量都仿若深海古渊,强大耀眼。

一股股天道之力逐渐从钟大造的身躯向外扩散,人仙晋升已经到了尾声。

蓦地一股惊天巨力悍然袭来,整片天道细线瞬间被打乱了顺序,杂乱无章地扭动起来。

剧烈的轰鸣仿若雷罚,下一刻天道细线好似被拦腰斩断的虫子,带着凄惨的意味,一节一节断裂!

变故突生。

刹那间一尊雪白骷髅出现在钟大造身后,头戴百骨王冠,将她死死环抱在胸腔之内!

天昏地暗,可怕的黑暗侵袭,世界在这一刻好似到了末日,毁灭在即。

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一下,雪白骷髅愤怒吼叫,身躯寸寸崩裂!

它头上的百骨王冠飞起,落到钟大造的头上。

身躯化作白骨碎片,组合成钟大钦穿着的帝皇黑衣,披在钟大造的身上。

雪白骷髅最后的虚影不甘心地嘶吼着,最后看了一眼绝境中的钟大造,含恨消失。

世界仿佛要毁灭。

钟大造惊醒,此刻天道崩碎,空间碎裂,一块块透明虚空坍塌下来,露出黑漆漆的不知名地带。

仿佛失去了最后支撑,轰隆一声,四周陷入冰冷的黑暗。

外界天崩地裂,风雨飘摇。

可怕的力量在摧毁整颗帕帕斯。

蓦地一道亮光闪过,帝皇黑衣化作一团燃烧的黑火,护持着浑身是血的钟大造冲出天道。

百骨王座牢牢定住她的灵魂,肉身伤势虽重,但灵魂无恙。

整颗星球的空间在破骨真神的一击之下发生褶皱,许多奇异的空间节点被摧毁,破碎,随后被正常空间取代。

一个掩藏在重重空间之下的奇异节点昙花一现。

黑火一闪。

奇异节点隐匿。

钟大造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

“你看到了吗,那一日黑火降临撞塌了城墙,足足燃烧了半月时间,现在说那怪火终于是要熄了!”

“要熄了?就是还烧着喽?不过也是稀罕,城差赶去都灭不了的火——可是要出什么宝物?”

“不曾听说,但火焰确实是小了许多,不如下了工一起去看看?有人说是美女哦!”

“行,这几日正好乏了,去吃些酒……咦,什么声音?”

一座座雄伟威严的黑色宫殿坐落。

高高的脚手架上,两名画师磨碎鲜艳的矿石,调成各色的颜料,准备在漆黑的木头上画下定好的图案。

巨大的黑色宫殿高有百丈,内有八十一根丈粗铜柱支撑,整体已经完工,剩下外部细致的活计需要一点点打磨。

一个画师站起身来,视线望向远方。

前方还有几座黑色宫殿正在施工,有的封顶,有的正在立起铜柱,有的正有无数人影喊着口号,忙着打地基。

在更远处,一片片千年万年的黑木林仿若黑色的浪涛,连绵不断。

黑木林的尽头,是一条横亘天边的古铜色山脉。

奇怪的声音好似深海汪洋般沉重,一波一波从山脉后方传来。

声浪到了近前,吹起画师苍白的鬓发。

“看来又到了城差们争夺铜山宝座的日子,都说那宝座奇怪,哪里是能轻松坐上去的哟!”

另一个画师抹了抹小巧的八字胡,随后拿起一旁的画笔,眼神不自觉瞄了瞄后面。

后方极远的地方,有一片坍塌的城墙。

前些日子百丈高的黑色火焰,此刻已经看不到熊熊烈焰,但依旧感觉到那边光影踌躇,这些日子将砸塌的城墙烧成了琉璃,烫哭了几个手欠的小鬼。

“等那火灭了,若真是有仙女出现,我们将她临摹到宝殿上如何?”

鬓角白发的画师闻言点头:

“甚好!”

……

横亘天边的铜山之上,一株巨大的古槐隐藏在山壑之间,宛如铜质的枝条蜿蜒似龙爪,寥寥十几片树叶挂在枝头。

偶尔一片槐树叶掉落,轰隆一声砸在铜山上,仿佛两颗星核相撞,声浪传播四方。

槐树叶不是那么容易掉的。

巨大的槐树身扭曲着盘旋成一个天然王座,遒劲的树枝交叉,正当中凝结出一个似木非木、似铜非铜的圆盘。

圆盘上刻着花鸟鱼虫人兽等等图案,带着古老的意志,散发着令生灵畏惧的气息。

十几个身影匍匐在古槐之下,当槐树叶砸在地上发出巨响之后,他们抬起了头。

地面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槐树叶。

啪!

一根细细的枝条发出抽风的声音,啊的一声惨叫,古槐王座之上的人影被抽出了血,瞬间弹射起步,惨嚎着径直飞出了铜山山壑。

“哈哈,你个色鬼,脑子都是女人屁股的形状,怎么有脸让古槐认同你?”

“这是你第二百四十九次失败了,养好了屁股再来吧!”

地上匍匐的人影站起来一个,冲着色鬼掉落的方向嗤笑了几声,几步走到古槐王座的前方,恭敬跪拜:

“地头诚惶诚恐,希望得槐君怜悯,赐我王座,必不负所托!”

说罢起身,小心翼翼迈着碎步来到古槐王座跟前,颤巍巍伸出手轻轻搭住王座的扶手,扭过屁股,好似蜻蜓点水般沾了沾,别别扭扭地悬空坐下。

叮的一声,一片槐树叶飘然下落,轰隆入地!

呼——

王座下方二指粗的槐树条弹了起来,狠狠抽在悬空的屁股上!

嗖——

整个人飞入高空,消失不见……

“哼哼,你这家伙,地头地头,少说一个字难道能掩盖你那地头蛇的心思?”

刚从地上爬起的色鬼难受地捂着后腰上的血痕,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铜山。

下次,下次一定获得古槐的认可!

这片天地就都是我的了……

色鬼刚刚走出铜山的范围,在外面黑木林中等待的手下一窝蜂地涌了过来,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一个个都异常关心:

“色头儿,往年都是直接抽出铜山,今年进步了许多,自己走出来的,可喜可贺啊!”

“是啊是啊,而且明年就是你进铜山的二百五十周年,数字吉利,大有可为!”

“……色头儿你裤裆破了,红福齐天……”

众人七嘴八舌,独留一个嘴笨的不知道说啥,着急了半晌,突然脑袋瓜灵光一闪:

“色头儿,那团黑火马上要熄了,有人说里面是个漂亮女人!”

色鬼的耳朵顿时支棱了起来:

“什么,女人?”

“那里面是一个女人?”

“走,速速去看,若真是漂亮,就抢回去做城差夫人!”

……

炽烈的黑火燃烧了整整半个月。

黑土烧制,铜汁浇筑,镌刻了神秘纹路城墙轰然倒塌,熔化成了一条黑红相间的琉璃之河。

黑火渐渐熄灭,四周的液态琉璃还在冒着气泡。

钟大造的身影显露出来。

身躯侧躺,黑发遮面,身上的伤口仿佛是被暴力扯碎的,一直被黑火压制。

此时黑火熄灭,那伤口再也压制不住,开始一个个崩裂,鲜血流淌到滚烫的地面,发出骇人的滋滋声。

残破的城墙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议论纷纷。

“想不到,居然是个女子?”

“嗯,看这体态,虽然遮掩了大半,但一定是倾国倾城啊!”

“是不是受伤了,流血了?”

“是啊,好害怕啊,她是人吧……”

“嗯,传说当中的,人。”

嗖嗖嗖——

数十个身影从天空飞掠而来,速度之快,下方绝大多数人都反应不过来。

人影落地,看热闹的围观之人纷纷后撤,留出一大片空地,看向这群人的目光都带着惧怕的神色:

“是城差色鬼吗?”

“小心点儿,别被他看到。”

“我是男的怕什么!”

“我看你也是略有姿色……”

“滚!”

城差色鬼的眼珠看到那袭紫色身影瘫倒在地,顿时就定住了,双脚不由自主地疾步上前,不顾脚下的琉璃滚烫,声音颤抖:

“美人……”

两个字,十八个颤音。

刚刚蹲下手掌即将触及钟大造的头发,突然看到黑发下面一双冰冷的眼眸毫无感情地盯着他。

色鬼闪电般收手。

他莫名看到了自己被硬生生打死的情景。

钟大造默默查看着伤势。

身上的皮肤和肌肉撕裂了六成,肩胛小臂大腿脚踝等等数处骨骼碎裂。

一呼一吸之间,肺部和肝脏都传来剧痛,想来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那黑火不能治疗伤势,只是保证她的伤不恶化。

现在,她醒了过来,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疼痛,她根本就不在乎。

任凭一道道伤口裂开,她挣扎着站起身来,等她抬起头的时候,脚下的血液已经汇聚成血洼。

“美人,你伤得好重,我来扶你……”

色鬼直勾勾看着她的脸,虽然被血和头发遮掩了大半,但偶然露出来的姿色就令他色授魂与。

“你真丑。”

钟大造看了他一眼,立刻撇过头去。

看第二眼都吃亏。

突然她踉跄了一下,眼前有些发晕。

“美人,你撑不住的,到我家里去吧,我家里有张床……”

“呱噪!”

钟大造冷冷地看了他第二眼,一条条肉眼可见的玄黄之炁从伤口处冒出来,地上的血洼化作一团雾气,如同灵蛇般没入钟大造的身体中。

徐放给钟大造开的小灶堪比五星酒店的后厨。

但终归不如徐放自身,想什么时候动用都可以,需要一定的触发条件。

比如,四分五裂。

比如,失血过多。

每一粒红细胞都顺着伤口回到了身体里,重新恢复活力,拽上氧气开始狂奔。

钟大造的脸变得干净又粉嫩。

失血后的急速恢复让她的脸呈现出迷人的红晕。

但此刻她略略皱眉。

恐怖伤势都无法让她低眉投降,然而看到眼前的一群人时,她的眼神讶然。

这些人,怎么都是半透明的?

能够透过一个人,看到他身后的轮廓。

唯独眼前这个丑了吧唧的家伙,身体比其他人似乎浑厚了一些,但也有限。

这些是什么奇怪人种?

她的目光看向更远方,一座看似庞大的城市,完全的古老东方风格,只是色系纯黑,看着呆板、沉重,人们的穿着打扮更酷似……东方的古代?

正当她观察四周的时候,突然从远方传来一声声古怪的响声,仿佛天雷阵阵,又好似星球相撞,宏大不可言喻。

什么声音?

钟大造突然感觉身体一丝异样。

下一刻,一缕缕纯粹的玄黄二气从七窍中喷涌而出,汩汩不断,在空中形成一颗脑袋大小的玄黄球!

这是玄黄二气,不是玄黄之炁!

被抢了?

钟大造暴怒了。

空气中闪烁着黑色毫光,摩擦生成的黑色闪电瞬间闪过,钟大造的手掌已经牢牢扼住色鬼的咽喉,厉声问道:

“你究竟干了什么!”

色鬼的脖子仿若泥塑,在大造的手指下变了形状。

他艰难吐出几个字:

“不、不是我……”

我、我啥也没干啊!

钟大造的回应是一个小巧但攻击力爆表的拳头。

轰!

一拳打在色鬼的鼻梁上,鼻梁骨贴上了口腔。

第二拳,半边脸陷了下去。

第三拳,脖骨全断,脑袋无力耷拉着。

三拳结束,那颗玄黄球却被某种力量拉着,迅速穿过城墙,向着远方急速掠去!

狠狠将色鬼掼入城墙,钟大造飞身向着玄黄球追去。

“啊,那应该就是黑火中的女子吧,风姿绝代。”

“是啊,恍若飞仙。”

脚手架上,八字胡和鬓角白发的两个画师出神地望着飞过去的身影,看得痴迷。

待到那身影飞得远了,两人才回过神来,眼睛都闪着光华:

“不能画在殿外!”

“殿内,铜柱之上,殿顶飞天!”

……

铜山巨大的山壑内,铜质古槐发了神经一样拼命甩动树枝上的叶子,将本就为数不多的树叶甩得一个不剩。

槐树叶飞出数里,砸得铜山火星爆发。

还匍匐在地等着登上王座的几人傻了眼。

怎么了这是?

没有槐树叶,他们是不被许可进行王座尝试的。

这不就是说,今年他们完全没机会了?

铜质古槐甩飞了树叶,光秃秃的树枝一阵阵颤抖,宛若龙爪挥动。

巨大的树身晃动着,埋在下方的树根霍然抽出,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几乎和树干同粗的古铜色树根拔地而起,跨步踏上铜山,向着山外奔去。

“不可能,古槐跑了?”

“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追啊!”

几人望着前方留下的深洞,扭头向着古槐追了过去。

明明是棵树,怎么跑得这么快?

古槐已经消失在一片山头之后了。

当他们气喘吁吁追上古槐的身影,发现它已经停了下来,四条巨大的树根宛若人腿般盘坐,如龙爪的树枝轻轻触碰着什么东西。

很沉重的气息,带着古老苍茫的意味。

钟大造停在了不远处,仔细打量这棵古槐。

玄黄球和她的联系还在,只是被这棵古槐抽了出来。

它虽然没有眼睛,但的确在望着玄黄球。

怀念的气息洋溢在它的四周。

最终,它轻轻一推,将玄黄球推到钟大造的跟前,随后轻轻一拨弄,将玄黄球重新塞回钟大造的体内。

树干和枝条不断弯曲,组成一个天然的王座。

浑厚的声音响彻天空:

“你坐!”

……

“妈的,十二万九千六百层,怪不得爸爸你不着急寻找呢,没个金仙太乙帮忙啥时候能破开!”

般般崩溃地趴在徐放肩膀。

老麦肯、苍命苍吟和七十二金仙,连同苍勿,都感觉神魂疲惫,精神脱力。

这是夏旺留给徐放的第三个神军军需库宝藏,随着帕帕斯的膨胀变化,寻找到这里也是费了好大劲。

结果进入的方法一说,所有人都感觉到迷茫。

啥?

保护机制十二万九千六百层,每层都是一个空间迷宫?

整!

没别的,有金仙和太乙在场,全部直线横推。

般般完全是看累了,看到那繁琐无比的空间迷宫被一点点摧毁,重复的场景看得想吐。

终于,他们看到了一扇光门。

徐放迈步穿了过去。

半空中漂浮着数米方圆的一块陆地模型。

铜山黑水,建筑错落。

似乎还能看到无数透明的小人在其中熙熙攘攘。

半天空的白雾中若隐若现地漂浮着两行字:

“酆都一期”

“由地府新鬼宇宙分局承建”

徐放不由得倒吸口凉气,惹得上面的小人惊恐地抬头:

我尼玛,好大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