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申国志>第22章 伤退

灵属离开后,那种在人体内肆虐,似乎要夺走一切温度的灵能逐渐势微。

文城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热力源源不断地滚动着,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胸口的鳞片疯长,仅是片刻时间,便有两三块鳞甲长到了铜钱大小,受到鳞甲挤压,文城猛地惊醒。

文城刚一醒来,就看到上风向有火光,他觉得那里有子舜,想要从侧面绕到起火的地方去。

就在文城下定决心时,下风向突然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

文城略一思索,拔步向下风向走去。

一路上看到不少申国武卒的尸体,越往外走,尸体越多,同时越发寒冷。

走了几百步,文城听到喊杀声,立即闪身隐在树干之后观察。

数百名蒙面武卒在一块空地上正对着犳发起攻击。

一队武卒靠着火料驱散灵能,一队武卒拿着劲弩对着犳的伤口射击,如若犳有发起攻击的态势,在喉咙鼓动时,便会有人在一旁伺机用木棒击打灵属的喉咙,那一团灵能还未聚集,便被人的巨力生生打散。

犳的生命力强过所有人的预料。

文城在一旁看这些人打杀了整整一刻,也未见灵属退后一步,见到无法用灵能攻击,犳便故意蓄气,等有人过来时就猛地跳起,朝着攻来的人又抓又咬。

几次出手之后,数人或死或伤,赶过指挥的三名参尉不得不下令让身后的部下快速跟上。

“不好!”

文城看到了众人变阵的一处弱点,差点惊呼出声。

两名负责用木棒击打犳咽喉的武卒被一名扔撒火物的武卒挡住,大概是以为还有人会打消犳咽喉处的灵能,那两名武卒没有前进,停在原地。

犳大嘴一张,接连吐出两条冰凌,贯穿了这两名手持木棒武者的胸口。

紧接着,犳高高跃起,吐出一条冰凌,朝着外围一名扔撒火物的武卒射去。

这名武卒躲闪不及,也被冰凌刺中,他手中的火物遇火爆炸,烧伤了数名正在射箭的武者。

一名参尉连忙命令救助伤者,另外两名参尉命令人立即顶上。

针对灵属的杀阵再次成型,所有武卒脸上皆是一片肃穆。

这些人都低估了犳的生命力,在文城看来,场中的人耗光也无法将这只灵属杀死。

他了解灵属的生命力有多么强悍,就算是远隔千里万里,他也能感受到在他胸口划上一道伤痕的灵属的存在。

在他意志力薄弱的时候,灵属在他的脑中构造无穷无尽的幻象,让他一遍一遍经历不知真假的痛苦。

文城想要劝止在他身前做无谓牺牲的武卒,可就算文城说的是事实,三名参尉就会听从吗?

如果他们收手的话,犳该怎么办呢?

文城久久不能下决定,他每一次犹豫时都有人因为灵属的攻击而死。

终于,文城不再犹豫,他折断一根扎在树干上的羽箭,怒喝一声,从一旁暗处奔出。

文城想着只要让灵属无法吐出那种致命的冰凌,那么就会有更多人逃生。

不用犹豫,早就该这样了!

有一个声音在文城心底高呼,这四年来压抑的心情忽然间通顺无比。

换做其他人也会这样做,这些人有家室尚且不惧死,像我这样的无家之人,又在畏首畏尾什么呢?

几名护卫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地张弓向着文城瞄准。

负责指挥救人的参尉看到来人奔去的方向是犳的位置,连忙出手阻止了部下。

另外两名指挥作战的参尉则是交换了眼神,如果场中有什么异动立即将身穿北军兵服的文城射杀。

文城的加入让几名负责侧击犳的武卒压力锐减。

在犳将要攻来时,文城便拿着断箭虚指灵属的眼睛,犳提足欲躲,他便用拳头硬轰灵属的咽喉,若是犳低头,则顺势用膝盖撞击犳的头顶,膝盖力沉,犳的头被文城撞在地上,吐出的冰凌刺在地上,没有伤到周围的人。

不用再顾忌前方的人,抛洒火物的武卒手也放开了不少。

火物爆炸让文城体内的血气更加火热,胸口的那条伤口烫得不行。

半刻之后,文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口鲜血吐出。

犳好像早就预知了文城体内的变化,在文城吐血的片刻,犳的腹部起伏,吐出一大团白色雾气。

一旁等候的武卒下意识地扔出一大把硫磺粉,硫磺粉引火后爆炸。

火物的火气被文城吸入肺中,胸前的伤口崩开,顿时间鲜血从伤口处狂喷而出,意识摇摇欲坠,退了几步之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先救人!”

站在尤槐身后的郑矩站出来,指挥几名士兵要他们将人救下来。

这种逾越的举动让一旁的百夫长不知如何处理,他看向尤槐,得到允许之后才下令让部下跟上。

“看到了吗?那只畜生是怎么伤的人?”

“好像是爪子抓到了胸口,属下也没有看清楚。”

“爪子有那么长吗?”

“是不是弩箭不小心碰到了?”

尤槐和百夫长交谈的时候,郑矩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是他身上一开始就有一道伤口,你们的人对着他扔火,让他旧伤复发了!”

“郑参尉从北军来,这人是你营下的人吗?此人果真勇猛!”

郑矩看到这名亲卫军的百夫长对自己语气轻蔑,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

郑矩费力地将伤手抬起来,怨气极重地说:“就算不是北军的人,帮你们省了这么多条人命,总不该得到如此待遇。”

百夫长受气,立即抽刀,与此同时,数十名武卒拔出佩刀,同时看向郑矩。

“干什么?要造反不成?”

尤槐喝止了众人的行动,百夫长不满地收刀入鞘,目光转向一侧。

“尤参尉,吕将军吩咐过你,我有什么要求的话,尽力满足。我现在要问那人,尤参尉应当不会阻拦吧?”

“让他去吧。”

得到尤槐允许,郑矩得以从武卒们充满敌意的目光中走到安置伤兵的地方。

他隔很远见看到医官要拉开文城的衣服,郑矩紧走几步,喝止了为文城治伤的中年医官。

“他是怎么回事?”

郑矩看文城胸口全是鲜血,昏迷不醒,问起医官来。

“好像被火气呛到了肺,胸口的伤口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有树皮扎进去了一样。”

郑矩隐约记得在阆庭时见过文城身上有什么伤口,他留了一个心思,让医官不要深究,去照顾其他人。

郑矩等了一阵,看文城没有要苏醒的意思,叫来那名中年医官:“他怎么还没醒来。”

“也许是硫火的火毒太深了,他没用湿布蒙上口鼻。”

“他会死吗?”

“这……”

医官以为北军的参尉和伤者是朋友,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理顺思路。

“先用布沾上冷水放在口鼻处,情况也许会好转。等这里狩猎结束之后,有人来接应我们出去,到时辅以药物,看成果决定如何救治。”

“荒野之地,哪来的有冷水?”

“有!有冷水!在那边的马车里,救火剩下的水拉了几车过来。”

医官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有十多人正守着马车,水桶已经从马车上搬下来了。

马儿受不住林间的火气,不住地用蹄子刨踢出浮土。

郑矩唤来一名十夫长,让他们把文城抬到马车旁边。

十夫长如约把文城抬到马车旁边时,郑矩要来木瓢,让人取水往文城脸上泼。

守卫马车的武卒不知道郑矩是谁,连忙喝止。

郑矩回瞪了他们一眼,守水的武卒看到郑矩满脸淤伤,怕得停下步子。

郑矩这张怪脸太狠,把他们给吓住了。

十夫长不断地向文城脸上泼水,泼干第二桶水后,文城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生气。

郑矩找了一个树干靠着,等着文城苏醒。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我问你,子舜去了哪里?”

“他在哪里,你会不知道?”

文城努力撑起身体,向着灵属的方向张望。他身上的伤势太重,无法起身。

“那种东西是什么?”

郑矩没意识到这个就是灵属,称呼灵属为“那种东西”。

见文城不回应,郑矩神色严肃地盯着文城,问:“这东西是子舜弄出来的吧?”

“你都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我?”

文城体力透支,说话有气无力。

“他……子舜……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被刑国淹狸司收买了,刑国人想要在这里狩猎灵属。”

“灵属?”

郑矩皱起眉头,他想起来在哪里听过灵属。

“是天元初年玄师第五槐在这里杀死的叫做犳的野兽?”

文城不知道第五槐是谁,见郑矩提到了犳,文城说:“灵属是会复生的。复生的时间是一百年。”

“那天元初年到现在也就只有九十六年,听人说不是一百年才复生吗?应该还有好几年啊?”

郑矩叹息着,灵属现世胜过天灾,传言属实,在稗馆的所有人都有丧命的危险。

“这个得问你那位朋友。”

文城没有把林中的那些阵法说出来,他想如果不是宫内军突然出手,说不定子舜那些人可以把犳杀死。

“子舜一个人是做不到这些事的,你还隐瞒了我什么?为什么你深夜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没有民居,没人住这里,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文城无法说是他把子舜带出来的,也不敢说稗馆的大火是子舜放的,只好沉默不语。

好在郑矩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郑矩叫开了十夫长,一个人看着灵属的方向,眉头紧皱着,好像在思考什么。

“以你的身手,想要逃早就逃走了……你先走吧。”

文城心中一动,他想起来那天夜邑外的冰面上,不知道是谁也说了这样的话,言语中透露出一股似有似无的哀伤。

文城再使劲想,那个声音,那张脸都变得模糊,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

“他就在西面有火光的地方。”

文城心生感动,向郑矩指明了子舜所在的方向。

西面的上风向之前并没有山火,文城猜想是子舜过去后才放的。

“把这个拿上。”

郑矩返回空地前,向文城扔过来一个东西,文城接住,那是一条浸湿了的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