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榜上首席，虽然多年不变，但实至名归！”
那该溜子走后，说书人兴致昂扬地说起九州武道榜。
榜单，对于吃瓜看客来说，是必备的。
先不提故事，光是报个名单，看客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翘首以盼。
说书人道：“他正是二十多年前的宗师之上，武林神话！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林星河！”
在场看客一片哗然，脸上浮现羡慕之色。
他们对林星河的传说并不陌生，甚至有不少人是听着那些传说长大的。
对他们而言，林星河就仿佛故事话本里的英雄。
大丈夫当如是！
他们每日操心柴米油盐，自然不能浪迹江湖。
虽然身体不能至，但心向往之！
“……”林星河见他们把他的经历当成故事，才有种世上已经过了二十年的感觉。
若他只是个普通武者，那现在就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
啪！
说书人一拍折扇，重新把看客们的注意力拉回来。
又如数家珍地说道：“武道祖师慕容长武对林星河的评价为——【深不可测】！也是九州武道榜上唯一一个六境武者。”
慕容长武为了激励世人，把“宗师”之类的称谓都被抛弃了。
因为常人听到“宗师”之名，下意识就是心生敬畏。
甚至产生宗师不可逾越、宗师不可辱之类的念头。
这是自我禁锢、自我阉割，对武道修炼是不利的。
武者就该勇往直前，要有质疑强者的心态。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
彼可取而代之！
战！战！战！
什么不可辱？
狠狠地羞辱，死了不枉活一遭，大不了来世再战！
所以现在江湖上对武者的称谓，都是三境武者、四境武者，以此类推。
不过，慕容长武的设想在大多数人看来太极端了。
因此江湖上最大的变化是称呼，实际上各种敬畏并没有降低多少。
大多数人就是做不到那种无惧无畏的心态。
“第二位……”
说书人继续说。
九州武道榜上，林星河之后的，从第二位到第十位，就是二十年前的宗师榜、潜龙榜里的人。
比如灵珑、季无影等人。
现在他们都是五境！
第十一位，就是创出宏愿武道的大德法师。
说书人道：“武道祖师慕容长武对大德法师给予相当高的评价：开辟新武道，未来成就不在林星河之下！”
“……”
那腰缠大红袈裟的大和尚挑了挑眉。
在第十一位之后，就一大半人是不满二十的年轻人。
说书人道：“近期又有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云无敌进入五境，跻身九州武道榜第五十二位！”
最近进入五阶的年轻人越来越多。
放在二十年前，这是难以想象的。
武学奇才万中无一，要十年才能出一个。
可这些年里，九州大地上，每年起码有一百个武学奇才成名！
仿佛武学奇才一下子不值钱了。
“……”
林星河喝完茶，走出了茶馆。
等到夜幕降临，他抬头看了看星空。
这二十年来，他也不是真的只种田和游山玩水，还是学了不少奇术妙法，比如观星术。
首先得具备敏锐的眼力，借星光映照出地上众生的气息变化，再结合各地的地理环境，便可推演出一些正在发生的事。
不是很准，只能看个宏观。
比如有水气自北方来，有大雪。
再比如有金气在西边冒，有刀兵。
然后，有一丝黑气……
虽然水气、魔气都是黑的，但是两种不同的黑。
就好比有的黑就是黑，有的黑是五彩斑斓的。
魔气属于后者。
“是魔气！”
林星河当即循着魔气的方向，驾驭剑气，腾空飞起，须臾之间便飞出来数里地，不久后便抵达对应位置。
是一个不大的小镇，在泰山脚下。
“呜啊！”
林星河一落地，就有一只猛虎扑面而来。
他也不慌，抬手一握，便如同拎猫般将这只猛虎提起。
这猛虎虽然被提起，却还是在疯狂挣扎，四肢扑腾，力道奇大。
……这是一只异虎？
林星河开启观测视角，定睛一看。
这老虎体内竟然有一丝魔气！
林星河从百宝乾坤袋里取出一条伏魔索，套在这魔虎的脖子上。
魔虎立刻安静了下来。
林星河把它放在地上，它也一动不动。
接着，林星河抬手贴在魔虎额头上，正打算将其体内的魔气驱散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来者轻功不错，看来修为不差。
回头看去，见来者是个眼熟的女子。
“神武？”
那女子也惊讶道。
林星河打量了女子一眼：“顾青城？”
那女子道：“……你不是神武！”
林星河道：“你是顾青城。”
假太子顾青城，算起来如今也有五十岁了。
虽然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岁，但林星河可以肯定她就是顾青城，而非顾青城的后代亲戚什么的。
看着年轻，是因为修炼有成。
作为皇室之人，她本就继承了玄黄体。
在这种基础上，她进入五境化生的难度，大约是普通人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
“……”女子仔细朝林星河一看。
此刻是夜晚，看不清楚，因此她把林星河误认为是神武。
如今再仔细一看，才惊觉眼前此人不是神武。
比起神武，相貌少了几分秀气，气质上又沉稳了许多。
竟然是传说中的林星河！
“——！你怎么在这里？”
这二十年来，林星河已经不在江湖上走动了。
女子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小镇里见到林星河。
林星河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怎么不当太子了？”
女子叹道：“父皇的身体日益健康，五十岁的太子，还有必要再当下去吗？”
言下之意，她已经承认了身份。
她确实就是当初的假太子顾青城。
虽然不清楚在解除易容的情况下，林星河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但一想到对方是林星河，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
因为他是林星河。
这个人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他做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再多一件，不过是锦上添花，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现在的名字是慕容芩。”
慕容芩笑了笑，叹道：“如今逃出那个皇宫，方知我是我。”
志在四方——当初林星河说的愿望。
慕容芩正在践行。
林星河好奇道：“慕容？这个姓氏和慕容长武有关系吗？”
慕容芩点了点头：“她指点过我。”
再加上自己与慕容长武长得有点像，便向慕容长武求来了这个姓氏，行走江湖时可以称是慕容长武的晚辈。
“……”
林星河心想该不会是因为她和慕容珠很像吧？
“阿芩！”
这时候，远处有一个人使着九转风云步飞奔而至。
正是神武！
林星河当即转过头去，戴上笑脸面具。
神武先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魔虎，惊喜道：“阿黄！你没事了？”
阿黄？
林星河差点以为是狗的名字，转头看向魔虎，这魔虎的皮毛比寻常老虎要浅一些，看起来金黄金黄的。
难道阿黄的名字因此而来？
魔虎阿黄完全不理神武。
神武有些尴尬，看向林星河，问道：“请问你是？”
慕容芩正要介绍：“他就是……”
“笑无泪。”林星河抢先说道。
慕容芩见此，知道林星河不想暴露身份，便闭上了嘴。
神武指着魔虎阿黄，问道：“笑无泪前辈，阿黄怎么了？”
林星河道：“魔气入体，已经变成魔虎了，怎么？它是你养的？”
神武摇摇头：“不，只是以前喂过它几次。”
“……”喂过就取了个名字？
神武见“笑无泪”不会说话，以为是要处决阿黄，连忙道：“前辈，阿黄很聪明，从来不来镇里的。”
林星河提醒道：“它已经是魔虎了。”
神武试着问道：“那有没有回头的机会？”
林星河盯着神武看了许久。
神武额角冒汗，虽然没法透过面具看到这位前辈的表情，但不知为何非常紧张，有种面对家中长辈的感觉。
江湖前辈也是一种长辈。
虽然从手部细节来看，这位前辈的年龄似乎和他差不多。
“回头的机会是有的，跟我来。”
林星河的后半句话，是对魔虎阿黄说道。
神武应了一声，跟上林星河。
慕容芩见状，也跟了过去。
……
三人一虎走到镇外，林星河便把手按在魔虎阿黄的头上。
神剑伏魔！
一股股锐利的剑气从魔虎脑袋灌入体内。
“——！”
神武、慕容芩二人见状俱是一惊。
神武心想如此强大剑气，竟然能不杀死阿黄，果然是前辈！
慕容芩心想对剑气的控制已如此细致入微，不愧是林星河，轻易做到了寻常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这二十年里，林星河的修为虽然也有提升，但提升更多的还是控制力。
他能在不伤及魔虎阿黄的情况下，驱逐其体内的魔气。
若是当年梧桐镇时，他就有这番功力，便可不必寻找火煞掌解药，可以直接把老李心脏上的火煞掌真气驱逐出去。
良久，魔气彻底驱逐完毕。
魔虎阿黄，也变成了老虎阿黄。
林星河解开了阿黄脖子上的伏魔索。
神武见状大喜，上前抱起来五百斤的阿黄。
阿黄也在神武身上蹭了蹭，呜啊呜啊的轻轻叫唤。
看起来十分亲昵。
神武安抚了一下阿黄，朝林星河问道：“前辈，你是修炼宏愿武道的吗？”
林星河也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神武答道：“因为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却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林星河笑了笑，又问道：“你怎么看出我和你差不多大的？”
神武颇为得意地指了指林星河的手背，道：“虽然功力深厚可以延缓衰老，但细节之处还是遮掩不住的。”
说到此处，他拉起慕容芩的手背。
“就像阿芩，虽然脸还年轻，但手已经老了。”
“——！”
慕容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抽回自己的手，看着手背上的老态，不禁黯然神伤。
她有太多青春，浪费在假太子的身份上。
虽然有玄黄体，但玄黄体只是延缓衰老，并不能恢复青春。
神武揽住慕容芩的腰身，道：“但是我就喜欢阿芩这样香醇的！”
慕容芩脸色微红。
“……”
林星河已经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爱情，这对不过是成了三十岁而已，不算什么。
“好小子，有我年轻时的风采！”
想当年，我也只喜欢比自己大的。
林星河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比你大了二十岁，千真万确，之所以手背上看不出来，是因为我有特殊的驻颜之术。”
神武眼中精芒一闪，一个猛虎落地式。
跪了下来，道：“求前辈教我！”
这态度转变让林星河也是一愣：“你这是何苦呢？”
神武解释道：“我想让阿芩恢复逝去的青春。”
林星河问：“你不要香醇了？”
神武板着脸道：“我想让阿芩恢复青春。”
“……”
慕容芩一时无语，又想哭又想笑。
林星河扶起神武，问道：“你们两个是真的吗？”
神武道：“我们在七水古城参加布武大会时认识，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喝了点酒……”
啪！
林星河一巴掌甩了过去。
神武捂着右脸，茫然地问：“前辈，为什么？”
林星河道：“不要喝酒。”
神武生怕因此学不到不老之术，连忙解释道：“那时我年少叛逆，才喝了点酒，现在已经彻底不喝了。”
林星河道：“这些事稍后再说，先处理一下阿黄的魔气问题。”
神武疑惑道：“不是解决了吗？”
林星河道：“还有源头问题。”
神武自告奋勇道：“我去问它。”
然后就跑到老虎阿黄身边，嗷嗷呜呜地说着，大约是虎语吧。
“……”
林星河完全听不懂。
这二十年来，他虽然也给自己查缺补漏，学了一些外语。
但那些外语都是人的语言，没有老虎的。
趁着这个空档，林星河转头看向慕容芩，问道：“你知道他吗？”
慕容芩点点头。
既是碧秀儿之子，又是长得与林星河相近。
这哪能不知道？
林星河道：“他是你侄子辈的。”
辈分的问题，他倒是无所谓。
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慕容芩的心路历程。
慕容芩望着月亮，道：“我装了二十多年，忍了二十多年，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在那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刚回到女儿身，又是微醺……没忍住。”
说到最后，她舔了舔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