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里太平花开。

  梨白色的小花苞一簇簇紧拥在一起,里头点缀着嫩黄色的花蕊。

  祈福仪式开始,众人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对着铜鼎上香,而后进到大殿里许愿。

  一阵风起,吹的花瓣片片飘落,如同五月白雪。

  时时安抬头看向太平花树丛,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见那人行色匆匆,拍了拍身侧时小雨的肩膀道:“我去那边瞧瞧,一会儿你同我娘说一声。”

  穿进太平花丛里,一股宜人的清香充斥着鼻腔,但他来不及欣赏追着那抹身影而去。

  繁花飘落,清风周旋。

  落花里站着两个少年。

  追来的时时安睁眼出声,却在看到对面的人时止了话头,坐在花丛后头撑着下巴看戏。

  “我,我是想……”

  景司结结巴巴,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矜贵柔和的少年。

  他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一只桃木簪子,是他花了好几个晚上做出来的。

  “你,你……”

  他心里暗骂自已不争气,原本说好的措辞,这会儿一见了人,竟然半点儿说不出口。

  宋清轩面容冷静,看着这位与自已议亲的少年。

  他生的皮白面嫩,形容举止都透露着几分儒雅,一看就是读书人。

  只是读书人,不该这般嘴笨呐?

  “这个给你!”

  他还没想通什么,手上就被塞了一只木簪子。

  宋清轩条件反射的捉住想要跑开的人,语调温润的问道:“跑什么?”

  “……”景司垂下头,仿佛一只做错事的小狗。

  “我想送簪子给你……又怕你不喜欢。”

  他耷拉着脑袋,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宋清轩看了眼木簪,簪身打磨的很光滑,只是雕刻的东西有几分不伦不类。

  像花又像草。

  顺着簪子,他的目光落在少年手上。

  白嫩细腻的肌肤一看就没有做过活,此刻却带着几个细小结巴的伤口。

  “你做的?”他问道。

  景司受惊一般缩回手,明明比少年高了一个头却平添挨了几分气势。

  他小声回答:“嗯。”

  “还不错。”宋清轩夸赞了一声。

  “真的?”少年立马抬起头,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盯着他看:“那你喜欢吗?”

  宋清轩迎着少年期盼的目光,那句还行辗转几次,还是变成了:“嗯,喜欢。”

  “真的吗?”

  眼前的人似乎变得鲜活过气来,他仰起笑容不再耷拉着脑袋,笑的天真浪漫:“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东西。”

  “原本长姐还说不该送给你的。”

  “你能喜欢,我很高兴。”

  宋清轩一时怔住,这种一句话就牵动别人情绪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话太多了?”见他好半晌不说话,景司仰起的笑容渐渐落下来。

  一瞬间,他立马收敛了情绪,小心翼翼的询问:“我不是聒噪的人,你莫要厌烦我好不好……?”

  “我没有厌烦你。”宋清轩哑声开口。

  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汹涌澎湃的喜欢。

  从来没有像少年一样,因为他的一句话开心,因为他的一个表情难过。

  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景司突然背过身,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快速说道:“我不是因为你与我议亲才想对你好的。”

  “很久之前,我就心悦你了。”

  “在皇家诗会上,你作的一首送雪归,我抄录纪念了好久。”

  “我喜欢你……”

  “可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少年的声音笃定而失落。

  “我不想你因为父母之命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相敬如宾,我想你开心快乐……”

  “如同诗会上的你一样,意气风发。”

  “如果你心有所属,我会与祖父言明,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婚事……”

  就算了吧。

  他不敢说出这四个字,嘴唇颤抖几下,他瘪着嘴快要哭出声来。

  宋清轩被他一番真情告白震住,好半晌不能言语。

  送雪归……好像是他十岁那年作的。

  如今已经五年了。

  盯着少年颓丧失落的背影,他一时竟有些想笑。

  原来,有人惦记了他五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