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安抬头,是一身骑装的霍去疾。

  他长发高束,发尾顺着侧脸垂下来,遮住他一半面孔。另一半被明亮的月光照耀着。

  从时时安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纤长的睫毛。

  “很普通的曲儿。”

  时时安坐起来,望着四下寂寥空地。风滚草正在漫无目的的乱跑。

  “很特别。”霍去疾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从腰侧摘下来一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日。

  时时安没搭话。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轻风带起细沙在两人间穿梭。

  半晌,他听到霍去疾说:“再唱一次吧?”

  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落寞。

  时时安侧头看他,本该恣意的少年将军抬头看着圆月,眼里带着浓重的哀愁。

  时时安突然想到他年少被屠全族,倒听徐说来的话终究没有亲眼见到有冲击力。

  他也并非生来就是这命。

  他一时竟有些心疼,都是年少失去家人,时时安难免有些感同身受。

  “好。”

  他的声音融合进风里。

  一曲毕,少年将军闭眼躺在地上,时时安看不清他的脸色。

  “很好听的曲儿……”霍去疾的声音染上悲色。

  “嗯。”时时安点头,看着青白月亮不说话。

  不知道月亮上有没有嫦娥。

  “你的名字很好听。”霍去疾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声音沙哑。

  时时安没有接话,是个很合格的倾听者。

  霍去疾也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的说着。

  “元极四十五年,霍家本家一脉单传生了一个小少爷。他带着众人的喜悦与期盼出生。”

  “生来便有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可他身弱自生下来后病痛不断,生生养成了个药罐子。”

  “他娘心疼他,带着他到皇家寺庙里住着,那里的住持给他取了个化名,日日安。”

  “这名字果真有用,他身体渐好,无论文武都是世家子弟同龄里学的最快的……”

  “可惜,好景不长。”

  他说到这里哽咽一声,耳边似乎又传来奴仆的叫喊声,兵器的碰撞声,还有……

  还有他回来的太晚,没有听清母亲最后说了什么在耳边消散的声音。

  “都城兵变,亲卫判出……”

  他眯着眼睛,透过朦胧的泪珠看到不过五岁的小孩儿捧着糕点跑回家,面对的却是全族被屠。

  血,到处都是血……

  糕点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奶娘拉着他头也不回的跑。他们一直躲,一直躲……

  直到,直到奶娘死在买包子的路上。

  之后都城奋起抵抗,太子从贫民窟里找到了他。

  太子说,贼寇不除,焉能安定!

  那之后他苦练武艺,夜读兵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好在,天随人愿……”

  霍去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庆幸。

  时时安不敢看他,怕看到少年人的眼泪。

  他只能僵硬着脖子望着月亮。

  “天随人愿。”他轻声附和道。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时时安受不了这压抑的状态,活跃气氛道:“不如我再给你唱首歌儿吧?”

  霍去疾却坐起身看他一眼,突然笑了。

  “不用了,我吃酒吃醉了。”

  他说完站起身拿着酒葫芦走了。

  走出几步他又回头,指着左边一方空地道:“这是给你的试验田,那个番茄——”

  “可一定得种出来啊。”

  他说着笑开,明朗的笑容让他看起来软和不少,而后他挥着手离开。

  时时安看着那一片空地,走过去摸了摸。

  不愧是将军,确实没种过地。

  这种沙泥组成的土地,除了种西瓜,别的东西还真种不出果实来。

  他叹日气,认命的往地里灌溉灵泉水,好在这东西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

  等土地被优化的差不多,他从商城里买了一包番茄种子,一包西瓜种子撒到地里对月许愿。

  “我尽力了,你们也尽力哈。”

  说完他拍怕手站起身,思索着明日让爹来围个栅栏,不然被谁踩了可就坏了。

  皎洁的月光照明他回去的路,一路上的火把明亮,许多人还在外头侃侃而谈没有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