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耳、短裙、口罩、白丝袜。◎
余念没再往日喀则打过电话。他知道, 无论问多少次,也只能得到相同的回复。
他每天看新闻,关注那边的消息, 就算是上课,手机也不敢静音。
余念办了走读, 每次回家都要期盼惊喜。可盼来盼去, 还是盼不到他的消息。
每天在失望和希望间,进行着无数场纠缠不清的恶性循环。
再之后, 他把闲暇时间都用来跳舞。
他拼命跳、用力跳, 跳到劳累、跳到虚脱, 跳到倒头就睡,跳到没有功夫胡思乱想。
他以为这样就能睡个好觉,却依旧在深夜惊醒,抱着熊哭肿了眼睛。
没有期限的等待,远比生命漫长。
他委屈、难过、痛苦、困扰,想生气、想抱怨、想发脾气,却连个发泄的对象都没有。
只能守着没有回应的手机,在一次次的失望中, 不停给自己希望。
他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
日喀则。
手机没电的第二晚, 暴雪停了,山洞外寒冷险峻。
梁颂晟虽有能量补充, 但长期未摄入蛋白质,身体已进入警戒期。现在冒然出去, 生还的几率接近于零。
他查看定位手表, 还有百分之八的电量, 预期能撑三到五天。
他再次向医疗中心发送求救, 把定位精确在方圆五十米内。
*
暴雪停止当天,由钟严带队,在救援团的引导下,开启了搜寻遇难者的工作。
克服了重重困难,他们终于在二天下午,找到了憔悴不堪的梁颂晟。
他体温过低,左臂受伤,各项体征已达临界,好在身体素质过硬,总算抗下来了。
钟严给他扣好氧气罩,并披上大衣。
梁颂晟抓住他,“柏樟呢,怎么样了?”
“还在找。”钟严敲了敲心率检测仪,“放心,还活着,就在这附近。”
梁颂晟闭上眼,松了口气。
“哦对了。”钟严停下脚,转身,“到了医疗中心,先给你的小未婚夫报个平安。”
“再找不到你,他能把我生吞活剥。”
*
阳城。
当天结束练舞已是晚上十点,余念洗完澡,手机在床头乱震。
是那串固定电话。
归属地在西藏日喀则。
余念颤抖着手,在几秒内臆想了无数种情况。
可能是梁颂晟,也可能不是,可能是报平安,也可能和平安相反。
他站不稳、也坐不下,软着腿贴在墙边。没出息的指尖点了三次,才对准了绿色通话键。
“喂……”
余念讨厌颤抖的音腔,可他没办法。
“念念,是我。”
暖阳在心口炸开,“你、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余念:“你、没事吧。”
梁颂晟:“没事,很好。”
憋了数天的委屈,还有堆积如山的思念,在这一刻,却被大脑按了清除键。
心底有那么多抱怨,想破了脑袋也只说出一个字,“嗯。”
梁颂晟:“哭鼻子了?”
余念用袖口蹭,“才没有,别冤枉人。”
“嗯,不哭就对了。”
余念用凶来伪装想念,“你什么时候回家?”
“马上。打电话是告诉你,我半小时后出发,大约四个小时到有信号的地方。考虑路况影响,最多不超过五个小时,就能正常使用手机了。”
“在这期间如果想联系我,也可以发消息,最晚五个小时,我会一条一条回复。”
余念抱着腿,把眼泪藏进膝盖里,“嗯。”
“困了就睡,晚点联系。”
梁颂晟的声音让他识别不清,到底是温柔还是憔悴,“乖。”
挂掉电话,余念毫无困意。
他定了个四小时的闹钟,眼睛瞪得圆溜溜,闷在被窝里编辑短信。
「这样发真的可以收到吗?」
「真的会一条一条回吗?」
「刚才忘记问了,为什么这么久才联系我?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我往那边打电话,有个叫钟严的医生说你没事,就是忙,是真的没事吗?」
「那边冷不冷,有没有受伤?」
「其他医生护士都安全吗?」
「对了,几点能回来?」
「坐飞机还是火车?」
「我可以去接你吗?」
「问这么多是不是太烦了?」
「是你让我问的,又不怪我。」
消息不停地发,从刚开始的询问关心,转成杂七杂八。到后来,连家门口流浪的阿猫阿狗都聊了一个遍,余念才抱着手机,彻底睡过去。
*
回招待所的路上,梁颂晟全程盯着信号拦,盼望收到余念的短信。
理智地想,非常可笑。
飞往阳城的航班在三个小时后,众人各自收拾行李。
钟严敲门进来,见梁颂晟赤着上身,正给伤口包防水膜,因单手操作,稍有困难。
“包它干嘛?”钟严过来帮他。
梁颂晟:“洗澡。”
钟严不理解,“马上回去了,至于吗?”
梁颂晟:“我不想他看到我狼狈。”
“……”有病。
钟严拆下防水膜重新包裹,“就你现在的德行,跟恋爱脑有什么区别?”
梁颂晟:“什么意思?”
“自己百度去。”钟严缠好伤口,关门前不忘损他一句,“老古董。”
*
闹钟没叫醒余念,同样,上百条的短信也没打扰他,他是被咕咕叫的肚子吵醒的。
余念急匆匆翻查手机,从众多消息中找出最有价值的一条。
梁颂晟上飞机了,晚上八点到。
现在是七点零五。
余念跑下床,抓了个牛奶包给司机打电话,“王叔叔,快来接我,我要去机场!”
余念抱着保温杯,坐在车上,他咬着牛奶包,一条一条翻看短信。
梁颂晟真的每条都回了。
自己发了一百二十八条,对方也回了一百二十八条。突然不知到底谁更烦了。
就连流浪阿猫阿狗的名字,梁颂晟都帮他起好了。
可是,给狗狗起名聂振英,猫猫起名冯万山真的好吗?谁家的猫猫狗狗叫这个?
聂振英,冯万山……
余念“噗嗤”,怪正经的。
这并非余念第一次来机场等人,爷爷在世的时候,也会让王叔叔带他过来。
等爷爷的感觉是激动、是想念、是迫不及待。
现在也是激动、是想念、是迫不及待,还有压制不住的心跳感。
余念来得早,站在出站口最近的位置。
机场播报了梁颂晟所搭航班的降落通知,拖行李的人逐渐增多,占满了通道。
余念伸着脖子,搜索面对他而来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归心似箭、也有漫步悠闲。
忽而,他目光定在某处。
余念攥紧保温杯,胸腔被空气胀满。
甬道无限长,有光逆着他而来。
梁颂晟穿深色风衣,头发整齐,面容英俊,风尘仆仆的。
即便如此,也藏不住他瘦了一大圈。
半个月而已,一定吃了很多苦,却在电话和短信里只字不提。
梁颂晟站在他面前,语气里装着想念, “好久不见。”
余念把话颠来倒去,最后只拼出两个字,“给,茶。”
整颗心都在这热茶里,扑通扑通跳。
“谢谢。”梁颂晟接下,看着他,“现在不想喝茶。”
余念的眼眶覆着层水做的壳,他睁大眼,一眨就会破,“还有什么事吗?”
温风扑面而来,
刻骨铭心的想念都有终点。
以拥抱开启离别,再用拥抱回馈相见。
宽阔的肩膀瘦到有骨感,紧得他呼吸不来。
“念念,我回来了。”
来带你回家。
拥抱不是思念的特效药,却是泪水的原动力。风干的眼眶再次胀满,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余念的世界满是他的气味,没有害怕,全是喜欢。
他贴在梁颂晟怀里,委屈全抛了出来,“为什么走那么久,还让我找不到。”
“新闻上说有人失联了,我好着急好着急好着急,都要急死惹!”
“是我的错,都怪我。”梁颂晟轻抚他的后背,想换给他所有安慰,“乖,不要哭。”
“谁哭了!”余念一边说,一边把眼泪往他身上蹭,“我没哭,我才没有哭!”
“我就是眼睛里进沙子了,才不是哭,不要诬陷人。”
“嗯,没有哭。”梁颂晟将人抱得更紧,“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就是你不好,都是你的错!”余念的委屈无限放大,“我没有那么爱哭,真的不想哭的。”
我就是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走得那么急,只让我等你回来,也不告诉我要等多久。”
“我真的在等了,等了一天两天三天,等了好几天。我不是故意等不下去的,但我实在等不及了。”
委屈释放不完,汇聚成千言万语,一句两句无数句,怎么说也说不完。
“我好怕,怕你不要我。”
“怕我又变成一个人了。”
梁颂晟不断拍着他,“全都怪我。”
再也不让你等,
永远不留你一个人。
把人哄好,替他抹干眼泪,梁颂晟托着余念的后背,“正式向你介绍。”
余念才发现,梁颂晟身后还站着个人。
哇呜呜呜呜!
他在这里多久了?
不会看到我丑丑的样子了吧?
余念慌得蹭蹭眼角。
男人和梁颂晟年龄相仿,拽着黑色行李箱,对他笑,“小未婚夫你好,我是急诊科的钟严,你家梁医生的朋友。”
对方身型高大,剑眉星目,长得很帅。看着也不严肃,但笑起来不像好人,像是中学时,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校霸。
坏坏的。
抖抖抖。
不行,不能被他吓到!
余念扬下巴,“我不叫小未婚夫,我叫余念!”
钟严不再逗他,伸出手,“余念你好,我遵守承诺,把梁颂晟平安送回来了。”
余念把手递过去,凶呼呼的,“这次谢谢,但麻烦以后……”
手没握上,余念就被梁颂晟拉回来,“你早点回去,我们先走了。”
钟严望着牵手的背影,又瞟了眼自己的手,“不是吧,至于小气到这种程度?”
“当谁都跟你似的,喜欢这种奶凶奶凶又爱哭的撒娇精?”钟严无法理解,“这根养孩子有什么区别?”
时桉拉着行李过来,“钟主任,那小孩儿就是梁主任的未婚夫?”
钟严点头。
“牛披啊,梁主任原来喜欢这样的。”时桉直勾勾盯着,“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小孩儿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哎?钟主任你干嘛,哎哎?!”
钟严扭过他的脖子,“不该你看的东西,少看。”
*
回家的车上,余念和梁颂晟同坐后排。
余念拘谨,他和梁颂晟的手还拉着。
确切的说是被梁颂晟一直拉着,上车的时候都没松开。
余念指尖僵僵的。
车内没开音乐,王叔叔也不和他聊天了。安静得吓人,紧紧张张。
但也不能一直这样哇,
都要拉出汗惹。
余念看向梁颂晟的大衣兜,“梁先生,要喝点水吗?”
梁颂晟垂眸,从兜里拿出保温杯。
他松开余念的手,拧开杯盖,迟疑了半秒才喝下。
余念眨巴眼,“好喝吗?”
梁颂晟:“还不错。”
“真的吗?给我也尝尝。”
见对方犹豫,余念嘟嘟嘴,“哦,我知道了。”
小气鬼。
明明是我泡的。
梁颂晟把杯子递过来,“喝吧。”
余念接过杯子,愣住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
完蛋惹,又犯蠢了!
用一个杯子喝水,不就等于……
间接接吻?
哎呀呀,要命了。
余念心脏扑通扑通。
梁颂晟:“怎么了?”
“没事没事。”余念握着杯子。
哎呀,不管了,反正又不会怀孕。
他闷下一大口,差点把自己送走。
“呕咳咳咳——”余念能忍眼泪,忍不住吐舌头,“哇!好苦。”
梁颂晟收走保温杯,“怎么喝这么急。”
余念揉揉眼睛,“这么难喝,为什么还说好喝啊!”
“不难喝,只是泡制的方式出了问题。”梁颂晟帮他擦干净嘴角,“新生普洱适合沏泡,煮的话,很容易苦。”
“泡个茶还有这么多说法。”余念舔舔发苦的嘴唇,“好难。”
“其实不难,感兴趣的话,改天教你。”
余念:“好。”
梁颂晟:“嗯。”
余念:“……”
怎么又没的说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话题!
最麻烦的问题是……
余念看着扣在一起的两只手。
哇呜呜呜,怎么又拉上了?
到底什么时候拉回去的?
臭手,不矜持,
不能躲一躲嘛!
尴尬情景再现,余念继续紧紧张张。
坐得屁股麻了,也不敢动。
他偷偷打了个哈欠,还有多久才能到,都有点困惹。
伸出的手把人按在肩膀,梁颂晟的声音就在耳边,“睡会儿吧,还早。”
余念盯着他,这样睡吗?
靠在这里,紧紧张张。
梁颂晟侧头,“闭眼,睡觉。”
余念嗖地闭上,三秒入睡。
他的睫毛映在梁颂晟的瞳孔,浓密纤长,呼吸喷在上面,会摇晃摆动。
梁颂晟托着余念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腿上,缓慢瞄刻他手指的轮廓。
他转向窗外,十月末的阳城,车穿过城市的霓虹,空气中有温热的风。
车停在别家口,余念靠在肩头,有很轻微的呼吸声。
梁颂晟缓慢下来,半个身子探入车内,把人抱起来。
他有预感余念不会沉,但压在胳膊上太轻了。
他稍微活动手臂,也好在很轻。
余念摇晃,身体往外倒。
梁颂晟挺着腰,往上颠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撞进怀里,温热的呼吸在颈部飘,是细小电流,正往心端冒。
娴姨开了门,看到怀里的余念,马上禁了声,跑去厨房忙碌。
梁颂晟把他放床上,人没能站起来。
衣领被抓紧,用了死也不放开的力气。
*
娴姨做好饭,在楼下等了又等,怎么都等不到人下来。
她上楼找,一声没吭。
默默合上了门。
睡吧,好好睡。
半个月了,没睡过一场好觉。
*
阳光明媚刺眼,余念翻了个身,被熊挡住了,他抱住熊,把脸压在上面。
蹭了蹭,继续蹭蹭。
今天的熊熊硬邦邦,余念伸过来拍拍熊屁股。
不仅硬邦邦,怎么还变大了呢。
余念掀开眼皮,对上了另一双眼。
“早,睡得好么?”
余念猛地坐起。
哇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睡大古董床上了呢。
“念念,你在听吗?”
“啊?”余念奔下床,“那个……我、我尿急。”
话还没落完,人早跑进了卫生间。
据说外科医生都有洁癖,大古董身上总有股消毒水味,肯定是洁癖中的王中王。
刚才都贴他身上了,
好像还摸了不该摸的地方。
余念又蹭蹭嘴边,应该没有把口水留在他身上吧。
余念抱着头,正郁闷着。
他再次抬头,左瞧瞧有看看。
不对,这是我的房间啊。
可是,大古董干嘛睡我房间?
看恐怖片了咩?
梁颂晟在外面叫他,“怎么还没出来,不舒服了吗?”
“没有没有,这就来。”
余念推开门缝,偷偷瞄梁颂晟的神情,手塞身后蹭蹭。
梁颂晟起身,“洗漱,下楼吃饭。”
*
余念昨晚就吃了个牛奶包,现在饿得一口气吃了仨煎蛋。
嘴巴喂够了,余念说:“等下要上班吗?”
梁颂晟:“最近休息。”
“嗯嗯。”余念塞了口炼乳包,工作狂终于肯休息了,真好。
今天是周末,梁颂晟问他,“有什么想做的?”
“没有吧。”
大古董在家,想干的都不敢干。
梁颂晟放下杯子:“教你刻章,或者泡茶?”
余念回忆上次刻章的经历,“还是泡茶吧。”
饭后,梁颂晟带着余念来到茶室。
两面墙支着好几层架子,摆满了茶叶,形状不同,大小各异。
梁颂晟向他介绍茶叶的种类。
根据梁颂晟所说,茶叶主要分为绿茶、红茶、乌龙茶、黑茶、白茶、黄茶等。
白茶属于微发酵茶,其中新茶,如白毫银针、含嫩芽的白牡丹经不起煮。但是上
了年份的老贡眉或老寿眉就很适合煮着喝。
红茶是全发酵茶,茶性温热,可清饮可调饮。红碎茶可以煮,也加以牛奶调饮,滋味醇厚丝滑,是老少皆宜的茶品。[注]
梁颂晟说了很多,起初余念听得很认真,但听着听着就有点麻烦了。
至于评判茶叶的方法,还是价钱更直观。余念托着个茶饼,“这个多少钱?”
“两万。”
余念放在鼻尖闻闻,“两万一斤也还好。”
虽然不便宜,但这么大一块,能喝好久。
梁颂晟:“是一克。”
余念:“……”
他手沉甸甸的,“这块有几克?”
“中国传统普洱茶的标准。”梁颂晟轻飘飘的,“三百五十七克。”
余念脑瓜嗖嗖转。
一克两万,那三百五十七克就是二乘以三百五十七……
不出三秒,茶饼好好回到架子上。
茶饼饼,你要乖,别乱动。
接下来,梁颂晟又向他介绍了几款名茶,其中包括云南金瓜贡茶、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安徽太平猴魁、河南省信阳毛尖,每克单价都不低于五位数。
余念后脑勺麻麻的。
茶茶你们都要好好的,
千万不要乱动,也不能摔倒。
讲得差不多了,梁颂晟问他:“要尝尝么?”
余念点点头,听了好多,嘴巴都渴了。
梁颂晟把人带到茶台,“龙井绿茶,适合清泡,用玻璃茶具,水温控制在八十到八十五摄氏度。”
余念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很淡很甘甜,好喝。”
梁颂晟又递来另一杯,“云南普洱,用紫砂茶具或白瓷盖碗,沸水沏泡。”
余念接过,“淳厚,好香!”
梁颂晟很有耐心,讲了很多。
余念记得快,但过会儿就没意思了,“要不我闭着眼喝,再猜?”
梁颂晟:“可以。”
余念坐得直,等着梁颂晟泡。
他闭着眼,慢慢品,“口感青甘,绿茶。”
“口感温润,红茶。”
“好苦,乌龙茶。”
梁颂晟又递来一杯,“再试试这个?”
余念放在鼻尖嗅,“这个味道……怎么有点像。”
余念用舌尖蘸,更加确认想法,“是奶茶?”
他睁开眼,果然是加了蜂蜜牛奶的红茶。有茶香和奶香,微微甜。
这个最好喝。
余念好奇,“什么时候弄的?”
虽然他一直闭着眼,但梁颂晟并没有离开过。
梁颂晟帮他倒满奶茶,“魔术。”
怎么还跟逗小孩似的呢。
余念透过牛奶和蜂蜜的味道去品,“这个是哪款红茶?”
梁颂晟:“你猜。”
口感细腻滑润,应该不便宜。
余念舔舔嘴唇,在最贵的展台区,发现了缺少的茶饼。
他记得,那个位置应该是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单价好像是二……?
他一口喝光,“再来一杯。”
虽然拆了二百万罪大恶极,但拆都拆了,就不能浪费。
喝,全喝!
*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上课,余念剩下时间都呆在家。陪梁颂晟雕刻、赏画、品茶。日子虽然悠闲,但麻烦的是,他根本抽不出时间直播了。
他小号登过两次,留言板都炸了。
但也没办法,他白天上课练舞,晚上还要跟梁颂晟学刻章,哪里有时间嘛。
平时的直播可以不参加,但明天就是主播大赛的复赛了。根据主办方的安排,入围的主播随机和其他板块的主播连线。
影响自己也就算了,但不能耽误其他选手呀。
余念登录账号,更改了个人状态。
【米娜桑,果咩,最近爸爸没上班,实在没办法直播。请大家放心,明天的复赛一定可以参加哒,大家早点睡,明天见哦!】
实在不行,他只能撒谎说去上舞蹈课,先去枝枝姐那直播完再回来。
第二天,余念墨迹到八点半才起床。
他抱着一丝希望,偷偷打开门。
梁颂晟悠闲看报纸,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余念下了楼,昨晚已经打好草稿,背得滚瓜烂熟。
但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怕撒谎被揭穿,毕竟有前科。
倒是梁颂晟先说:“我等等去医院,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余念:“这么快就要上班了吗?”
梁颂晟:“开会。”
“哦。”余念低头咬口鸡蛋,“那、什么时候回来。”
“至少两个小时。”
余念窃喜,“哦。”
那就是上午都回不来了。
“会议结束,我还要考核规培生,十二点前回不来。”梁颂晟说:“中午一起吃饭?”
余念眼睛亮亮的,“出去吃吗?”
“可以,到了给你打电话,就不进家了。”
目送梁颂晟离开,余念撒了欢,呲溜溜爬上楼,还没到时间,他就急匆匆登录平台,“米娜桑,念念来啦!”
“爸爸去上班了嘻嘻!”
“中午爸爸接我吃大餐。”
“爸爸天下第一好嘻嘻!”
「嘤嘤嘤慕了慕了。」
「我爸只会逼我写作业。」
「我爸只会喝酒打我。」
「念念知道复赛规则吗?」
“知道哒,怪有意思的。”
「也不知道会和谁连线。」
「游戏区的AK不错,超帅。」
「不要,AK说话带脏字。」
「动漫区的顽皮也不错。」
「配音区的清沨大大好啊,平时温柔死了,到了晚上开车一流嘿嘿嘿嘿。」
「不行不行,念念这么单纯,他会把我们念念带坏的。」
余念看着屏幕,抠抠手。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单纯啦。
成年以后,清沨大大的夜间直播,他一场没落过。
「念念有想连线的主播吗?」
余念:“有呀!”
「念念也有喜欢的主播?」
“是的呀,念念也有呢!”
「啊啊是谁是谁,好期待!」
「会和我喜欢的一样吗?」
“不可以说得哦,是秘密。”
和网友的扯皮间,时间临近九点半,余念收到了网站的提示。
【念酱sama,直播连线要开始了哦。五分钟后,我们将随机为你搭配其他频道的主播,请为了你们的胜利,一起加油叭!】
时间进入倒计时,余念看着连接页面,心脏狂跳,在心里默默念。
清沨大大,清沨大大,清风大大。
时间还剩十秒,余念攥进双手,闭上了眼。
五、四、三、二……
“喂,已经连上线了么?”耳边传来的清透的声音,“很高兴能参加这个比赛。”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朋友……”
“清沨。”
「啊啊啊清沨大大!!!!」
「大大我爱你!!!!!!」
余念楞楞在屏幕,耳边全是清沨的回声。
由于是双人连线,双方的粉丝涌入同一个直播间,左上角的在线数量嘭地炸开了。
余念的人气固然很高,但清沨的流量是整个平台的顶尖。
断崖的顶尖!
清沨:“你好,念酱,能听得到吗?”
「什么情况,念酱说话呀?」
「他不正常,他特别不正常!」
「哈哈哈这小孩怪可爱的。」
「他怕不是清沨的粉丝吧?」
「也许是害怕清风呢。」
「怎么可能,清沨这么温柔。」
「忘记他配疯批的时候了?」
清沨叫了两声,余念终于回过神。
他对着屏幕深深鞠了个躬,“清、清沨大大你好,我是念酱,你可以叫我念念,我今年十八岁,我来自阳……啊不对不对,这个不能说,我、我……”
余念被冲昏了头,他又鞠了个躬,“反正,很高兴认识你!”
「哈哈这孩子好乖!」
「他在报户口吗?」
「阳什么?阳城吗?」
「他是阳城人?」
「也许是阳光幼儿园。」
「你们不要乱讲!」
「我们念念是大学生!」
「弟弟好可爱,粉了。」
清沨那边完全不漏屏幕,余念只能通过声音识别。
从两个人连线起,人气PK也正式开始,他们要做的,就是让点赞数大于另外那组。
实际上,这场比赛几乎没有悬念。余念和清沨分别是自己板块的人气第一。但两个小时的直播还要进行,总要活跃下气氛。
清沨:“节目组有几个备选游戏,玩玩吗?”
余念:“好呀!”
清沨:“你想玩哪个?”
屏幕弹出游戏选项。
【你画我来猜】
【智力大比拼】
【运动更快乐】
【技能叠叠乐】
余念坐得乖乖的,“我都可以的。”
清沨随便问:“喜欢运动吗?”
“还行。”
余念很少做专项运动,但他平时练舞消耗大,耐力和核心力都不差。
清沨的笑声温柔媚诱,“但我不太喜欢,换一个吧。”
「确定不爱运动吗?嘿嘿。」
「不是声音运动很厉害吗?」
「他们在说什么?」
「清沨的直播间玩这么开?」
“宝贝们,注意场合。”清沨警告,“再乱说,我会踢出去。”
余念表面乖巧,内心尖叫。
啊啊啊啊帅死惹!
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个超级大总攻,把生气的清沨大大按在床上,就更嘤嘤嘤了。
哇啊啊啊啊!
淡定,忍住,不乱想!
清沨又说:“技能叠叠乐是什么?”
节目组并没有给出提示,大家讨论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清风:“不如我们选这个?”
余念:“好呀!都听清沨哥哥的。”
「这孩子真乖!」
「这孩子要被坑。」
「宝贝,要不咱适可而止吧,你可能不知道,这位表面温柔的男人,超级会飙车。」
「午夜场,他会撕掉伪装。」
「啊啊啊不要啊,不行!」
「我们念酱还是个孩子!」
余念无视弹幕,“清风哥哥,咱们开始吧。”
嘻嘻,念念才不怕。
念念也是午夜场的常客嘞!
清沨的笑声听的人耳根发软,“弟弟,你看到弹幕没有,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余念摇摇头,“不考虑,就选这个。”
「这孩子彻底完了!」
「他会被卖掉!」
系统公布游戏规则。
彼此可在对方擅长的领域上,添加几个关键词,把这几个关键词拼凑在一起,促使对方完成既定任务。
清沨:“大家有什么好想法吗?但不要过分欺负弟弟。”
「虽然他说得好听,但我还是觉得弟弟要被玩坏。」
「这个环节有意思!」
「不要欺负我们念念!」
双方出主意的时候,是不能看到对方直播间里粉丝的留言的。
彼此有五分钟的时间。
余念的粉丝各种发疯刷屏,余念没回应,甚至看都没看,他早就想好了内容。
双方第一次亮出关键词卡片。
念酱:【广播剧】
清沨:【宅舞】
「哈哈哈果然是擅长的。」
「预料之内,情理之中。」
第二轮。
念酱:【十一年前】
清沨:【JK制服】
「十一年前是什么?」
「JK!!清大牛逼。」
「念念要穿小裙裙了吗?」
第三轮。
念酱:【大总攻】
清沨:【恋爱循环】
第四轮。
念酱:【资源】
清沨:【猫耳】
「是念念戴猫耳,穿制服裙裙跳恋爱循环吗?是这个意思吗?」
「妈呀我的妈呀!」
「我疯了疯了!」
「念念的是啥意思?」
清沨笑着说:“念念弟弟,看来你很了解我。”
余念眼神游离,“不、不可以吗?”
“那种程度的,不可以哦。现在国家清朗行动,如果发出来,直播间会被封的。”
「卧槽!是什么??」
「我为什么听不懂!」
「禁禁什么禁啊救命!」
「是清沨以前的资源?」
「清大的老粉都应该知道吧,好像是刚出道的作品,早就被封了。」
「有没有资源,我想要。」
「还有我没听过的?」
「我要求求了,跪下。」
「别激动,那只是个传说。」
这个传说余念也听
说过,据说是清沨大大和一个大总攻配的限制级广播剧,堪称车技的巅峰,但网络上没有资源,真假有待商榷。
清沨也从没回应过。
清沨:“好吧,这是我第一次回应,也是最后一次。年轻时不懂事,为了一时刺激的确配过。但不骗大家,我也没有资源。”
「不能重配一次吗?」
「发出想听的声音。」
「清沨大大求求了。」
清沨:“首先,我与那位配攻的搭档没联系了,我也不认识他。其次,那种尺度放现在是不允许的,大家不要再想了,让它过去吧。”
余念和弹幕一样,遗憾难过、极度失落。还是想听想听,好想听。
「JK制服是不是也泡汤了?」
「救命!想看念念穿小裙裙。」
「清沨大大,救救念粉吧!」
清沨:“念念抱歉,没能满足你,那你还能满足大家吗?”
余念有点赌气,“宅舞可以跳,但小裙裙不穿。”
「穿嘛穿嘛,求求了。」
「清沨大大,帮帮我们!」
清沨:“如果,我坚持一个月,每天给你发不同的早晚问候语,可以换一次小裙裙吗?”
「救命!神仙待遇!」
「这谁顶得住!!!」
余念按捺不住了,但还是不甘心,“那、那我要清沨哥哥语音私发。”
清沨:“可以哦,加你微信。”
「卧槽,这不等于拿到了清沨的联系方式?」
「这小孩牛批啊!」
「怎么感觉事情反转了。」
「到底谁玩谁?」
余念等不急了,“成交!”
清沨:“可我好像亏了,你脸上遮着小鹿脑袋,就算戴猫耳也看不到吧。”
“我可以戴口罩。”
余念很快又说:“但我也有条件,清沨哥哥也要开摄像头,可以不露脸。”
余念急匆匆的,“作为补偿,我可以穿白丝袜!”
「口罩丝袜换开摄像头!」
「啊啊啊卧槽牛逼啊。」
「清沨直播十年,从没开过摄像头。我竟然不知道谁更牛逼了。」
清沨的笑声传来,“念念,你可太狡猾了。”
余念忐忑,“不行吗?”
清沨:“可以,成交。”
余念蹭地一下坐起来,“等我,我去换衣服!”
*
省医院。
梁颂晟在休息室碰到了钟严。
后者愣住,“这么快来上班?不陪小未婚夫了?”
梁颂晟不急不缓解衬衫,“他需要私人时间,做些喜欢的事。”
钟严咋舌,“老梁,怎么规培生不敢动刀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善解人意?”
“工作和爱好能相提并论?”梁颂晟说:“何况,论严厉,我能严得过你?”
钟严笑着摇头,“说不过你。”
梁颂晟把消毒工具递过来,“帮个忙。”
钟严注意到他受伤的左臂,三天了,伤口不仅没愈合,还有崩开的迹象,理论上不应该。
“这么不注意,怎么搞的?”
梁颂晟把胳膊伸过来,另一只手去拿纱布,“睡觉时不小心。”
“睡觉?不小心?”钟严瞳孔骤缩,“你不会伤还没好,就跟你的小未婚夫那、那什么……”
“没有,别乱想。”梁颂晟打断,“他枕我胳膊而已。”
钟严仔细研究伤口,这种崩开的状态,再加上那小孩的身材,得枕一晚上才能有这效果。
“老梁,你真完蛋了!”
梁颂晟穿好衣服,“钟医生,你该出诊了。”
钟严收拾绷带和药棉,骂骂咧咧离开,“精明了三十多年,结果败在一小孩手上。可怕,可怕死喽。”
休息室回归安静,梁颂晟靠在沙发,塞上耳机,进入直播间。
“嘭”的一声。
弹出的画面刺中他的眼。
猫耳、短裙、口罩、白丝袜。
作者有话说:
实不相瞒,在余念的事上,梁主任的心胸也就指甲盖那么大点。
先提前帮念念揉揉屁股【。
狗:聂振英。
猫:冯万山。
谢谢,根本笑不出来:)
至于清沨的那个广播剧资源,没错,就在徐主任手上。至于为啥全网只有他有,那就要问问他了,咳咳。
我回头跟他商量一下,看他这个占有欲狂愿不愿意把资源分享给念念,只能尽力【。
说起来,徐主任目前还在日喀则的雪山上。这部分剧情还挺重要的,只能等写那本的时候再把他救出来了。(抱歉徐主任)
明天还是零点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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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来自百度:茶的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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