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谈完了?”
“刚谈完。”
“秦世屿怎么说?”
“他有个条件,他想让秦念进时界。”
“...行,到时候你去带他。一会儿完事回公司一趟,祁炀在等你。”
“知道了。”
挂断电话,俞诚点燃烟压压惊。
在时斌身边做事,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稍有分心就可能被其发现端倪。
俞诚只觉得又有精神衰弱的迹象。
抽完烟,俞诚回到出租房。
倪虹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躲在房间一角,手里捧着脏兮兮的大红风衣发呆。
厕所里,路向风正帮着护工清扫地上的污水,见他回屋,当即放下拖把走来,
“谁啊?”
俞诚摇头没解释,拿出手机给路向风转账,
“路哥,这是请护工的钱。”
“行,那我就收下了。”路向风都没拿手机收款,笑着在他肩上一拍,“当少爷爽不爽?有花不完的钱,同时还没了烦恼。诶,我说...你的床都多少平?是不是实木镶金的?”
...出身豪门并没很惬意,除非命好投胎成祁炀。
俞诚抿嘴笑笑,“路哥,我这阵子比较忙,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冲你这身份,我也没理由拒绝啊。”路向风的调侃像极挖苦。他偏头看向墙角问,
“是想让我帮忙照顾她吧?”
“嗯,倪...我妈的身份比较敏感,需要有人二十四小时看住她。”
一听就是大八卦,路向风却出奇没追问,耍帅地竖起大拇指,
“妥。”
见识过商圈的尔虞我诈,俞诚被他的纯粹弄得微微一怔,不觉后悔起前世种种。
要是当初没上天台,那该多好?
“路哥,酒吧翻新的钱,我过两天给你转。”
“都行,反正我也不着急。你要是还有事就走吧,这里我守着。”
“嗯...”俞诚没能说出‘谢谢’,最后看倪虹一眼,转身出门。
回到车里,俞诚不急着回时界,播放音乐瘫软在座椅上,轻轻闭上眼。
许久都没这样安静,时斌的‘耳朵’不在身边,近日的麻烦也都处理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片刻,要是...
时宁不在的话更好。
【诚哥,时斌不会找到这里吧?还有...秦念说我妈是被苏江弄进看守所的,那她的腿,是不是被苏江弄的?】
当然是...
俞诚不打算说真话,“应该不是。别想那么多,等过一阵安定下来,我们就去问云姐,能不能把你妈的腿治好。”
【嗯,但是焕哥...】
“时宁。”
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俞诚不想听到黎焕的名字,“你要是真担心他,就把情绪收收,你这样会干扰到我。”
【哦...】
嘴上是这么答应的,可时宁根本不懂控制情绪,搅得心脏生疼。
一声叹气,俞诚抬起手臂挡住眼睛,除了跟着他受苦受难没其他办法。
不知过去多久,意外入睡的俞诚忽然惊醒。
车窗外的天色已变沉,对街的酒吧热闹非凡,甚至有几名不胜酒力的男性,互相搀扶着走到路边拦车。
“时宁,你怎么没叫我?”俞诚心里一慌,急忙开车驶向时界。
时宁意外的没接话。
明知道是要去找祁炀,他才懒得提醒。
来到公司楼下时,上方亮着的窗户只有寥寥几户。
俞诚正准备解开安全带,可刚一侧身,就与坐在台阶上的祁炀远远对视。
说是对视不太准确,因为两人之间隔着一扇车窗,但祁炀的视线,又确实是不偏不倚地看向他的眼睛。
而这扇车窗拥有把世界染灰的能力,导致祁炀看起来有些失真。
他屈起右膝,右手肘压着膝盖,向下的掌心慢慢翻转,朝俞诚招招手。
时间定格一瞬,被时宁叫回神的俞诚开门下车,走到他跟前。
祁炀抬起头,视线慢慢上移,对上俞诚的目光时,平稳的嘴角终于翘出小虎牙,
“这么怕我?一说要来堵你,你就一下午不回公司?”
“...刚才有点困,在车上睡了会儿。”俞诚顿顿,略带紧张地问,“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有,刚来,这话你信吗?”
祁炀皱着眉头撑地起身,似乎左腿不能落地,身体重心一直在向右偏,“我演技这么差吗?都没让你看出我腿麻?”
迟疑半秒,俞诚走到他左侧,抱住他的左臂往上提,“吃饭了吗?”
“如果你说在外面吃,那我吃过了。但你要是说在家吃,那我可以抠嗓子眼儿。”
“...能不能正经点?”俞诚扶着他走向车,“先回家吧。”
“你做饭吗?”
“嗯...”
许是下午的提醒起到作用,时宁一直没出声打扰,只在祁炀搭话时,弄出几分不满的情绪。
回到家门口,屋内灯火通明,而且响着震耳的游戏打击音。
俞诚佯装平和地开门。
开门声并没惊扰到玩嗨的赵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柄都快被他搓到冒烟。
见状,俞诚微微侧身让路,祁炀则默契地进屋走到赵杰身侧。
似乎感应到什么,赵杰侧眼看向祁炀。
沉默一瞬,赵杰陡然瞪大眼珠,将手柄藏到屁股后面,“祁少...”
祁炀‘哼’出一声笑,“我只让你把东西拿过来,你倒是挺尽职的,还知道帮我检查设备?”
“不...呃...对,下午搬东西的时候磕了下,我试试坏没坏。”赵杰借坡下驴。
祁炀摆手把他支开,捡起手柄按下暂停,“愣着干嘛?想我留你吃饭?”
“是是是,我这就滚!”赵杰尬笑着起身。
为避免碰到祁炀,他足足绕了茶几一圈,而后快步朝楼梯走。
这时,祁炀轻咳一声,抬手指向大门。
赵杰有苦难言,声音带怯,“祁少,我住这儿...”
祁炀没接话,盯着他皱皱眉。
只一瞬,无形的压迫感笼罩整间屋子,赵杰肩膀一耸,二话没说,踉跄转身朝着门外就跑。
他都不敢取车,撞开俞诚,撒丫子消失在道路尽头。
赵杰一走,时斌的‘耳朵’随之离开。
似被幸福冲昏脑袋,俞诚眨着眼睛都忘记进门。
不论怎么想,此刻都是对祁炀坦白的机会,只是...
祁炀也在做局,应该不会因为他这个‘便宜徒弟’而改变局势走向。
要不试探下?
“饿,快去做饭。”祁炀将他叫回神,拿着手柄晃晃,“我先把他的记录删了。”
“哦...”俞诚带上门,直接拐进开放式厨房。
不多时,简单的四个菜被端上桌,虽然各方面都比不上祁家小厨房的配置,但祁炀上桌后却没表现出嫌弃,甚至没纠结为什么没汤。
盯着祁炀夹菜入口,俞诚不自然地问,“味道还行吗?”
他前世就给祁炀做过饭,而刚才做饭时并没刻意调味,全都按照以往的习惯在做,所以有些期待祁炀能尝出他的手艺。
这样的话,他就能稍微有点底气,把重生的事全盘托出。
但事不遂人愿,祁炀的点评,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还行”。
“...吃得惯就行。”俞诚错开暗掉的眼神,开始动筷。
祁炀却突然问,“诶,你应该知道时斌和我的交易吧?”
话题很突兀,俞诚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应对。
“我觉得你肯定知道。”好在祁炀不需要他回答,继续说,“我帮你爸筹资金,你爸帮我牵红线。”
“嗯...”
不知为何,俞诚在祁炀面前总是嘴笨,应是前世养成的习惯。
祁炀放下筷,瞄着天花板盘算,“有点亏啊,让给时斌的项目,一个都是八位数。但你一天有十个小时都在上班...得找个时间再和你爸谈谈。”
其实公司里的事,俞诚做不做都没差,毕竟时斌从没让他接触机密性的东西。
但他不想休假,那样的话,他就更加摸不准公司的走向。
思索一瞬,俞诚忍着被物化带来的不适,违心地说,
“祁炀,我喜欢这份工作。”
“嗨,我又不是让你辞职。”祁炀笑着反问,“我看的出来,时斌是在把你当继承人培养。而继承人最不需要的就是上班,你有这时间,不如多跟商圈里的人接触。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赚钱是最容易的事,只要把人际网拓宽,钱才会生出钱。”
正如他刚才所说,祁家手里随便一个项目,都能保证时斌赚八位数。
而合作从来是双向,能赚钱是因为时界有这个实力,如果换作任何一名没背景的普通人,就算把项目塞他嘴里,他都没力气咽下去。
这种潜规则,正是隔在贫富差距间的一堵墙。
俞诚有些被说动,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但是...下周有个活动,我必须要去。”
“招标会?”祁炀一语道破,笑着说,“没事,到时候我陪你去。”
“哦...”俞诚这才想起来,时斌确实隐晦地提醒过‘不止我们会去’,只是他当时并没在意。
而他此刻却庆幸祁炀会去。
他本来是想着,就算拼着被时斌猜忌,也要阻止时、林两家合作,但如果祁炀在,情况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毕竟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屁孩,抢不过祁炀是很正常的吧?
“很开心?”
俞诚被拉回思绪,才发现祁炀正直勾勾地打量他,“没有。”
“是吗?但我很开心,要不我给你笑一个?”
“...不是饿吗?快吃饭吧。”俞诚偏偏脑袋,抬手挡住半张脸。
办法虽然笨,但总比被动和祁炀坦诚相见要强。
祁炀却没停下嘴,轻轻叩桌,“诶,等我帮你休到假,你想去哪儿?要不我们去自由旅行,开车去,开到哪儿算哪儿。”
自由行?
俞诚恍惚一瞬。
当初没加入时界前,不正是总想着出门旅行吗?
“你不属于商圈,强融圈子很不舒服吧。那你现在觉得,你像不像失去风向的风?”
俞诚闻声抬眼,祁炀仍旧一副随和温柔的模样。
目光交织,俞诚在试着理解祁炀,而祁炀却像在重刷爱不释手的小说。
半晌,祁炀托起下巴,涣散着瞳孔自言自语,
“到时候带把吉他,再带几本书,还要换张电话卡,全当打进来的是诈骗电话...”
俞诚安静听着,思绪跟着祁炀描绘出来的车一直开,停不下来。
正沉浸时,他都没留意到祁炀已经站起身走来,正停在他身侧微微俯身,
“嘿!在规划我们的婚礼吗?”
俞诚惊恐地躲开距离,“...啊?”
“啊什么啊?困了,我去洗澡。”说完,祁炀伸着懒腰上楼。
而俞诚却在餐桌上失神许久。
片刻,他收拾起碗筷,打开橱柜看向小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