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心何其歹毒。”
“今日就算搭了我这条命,也不会叫你奸计得逞。”
明州听到云笠这番话,看宗枭的眼神都变了。
若说方才还是恐惧,此时恐惧中又掺杂了厌恶跟敌意,这种眼神宗枭很不喜欢,于是道:“明州,别听他胡说八道。”
宗枭心下一沉,“我可以跟你解释。”
可惜明州根本就不相信宗枭,明州大概谁的话都会选择相信,就唯独不会相信宗枭口中说出的话。
明州不想听他的借口,只直戳了当问他,“鬼王当真来了鲛人族吗?”
宗枭就像是口中突然被塞了一团棉花,竟被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的刹那,明州已经知道答案了,眼神中的厌恶之意越来越深,最后说:“你真是卑鄙......让我觉得恶心......”
被迫留在宗枭身边时,明州就发现北夙这人不如表面上看着这般好脾气,宗枭也当着自己的面说过北夙就是个伪君子,叫自己别被他的表面功夫给骗了。
但那时在鬼界,明州看见从他答应条件,只为从羲泽手中“救下”小鲛人
景汀,又听鬼王处处维护鲛人族,当他是个好人。
直到听到云卿说出当年发生过的事时,明州才恍然大悟。
说来也对,同宗枭一起狼狈为奸密谋的人,又能是什么好果子。
可是纵然想过宗枭卑劣无耻,会对自己几番骚扰,可明州没有想过,他竟会在进入鲛人族时,将北夙也带上一起。
“你故意将鬼王带来,是知道他出现后,族长跟其他人必定会去云卿那,明州这必定无人会来,你故意制造这样的混乱,不就是想要趁乱时,无人阻拦,好带走明州。”
云笠的话有理有据,北夙确实进入鲛人族后便去找云卿,宗枭也确实来到自己面前。
明州依稀想起自己听闻云卿当时说起的遭遇时,自己是何等地为他难过。
得知云卿当初怀孕的北轲,本就疯魔的性子,变得更加癫狂,硬生生将云卿的孩子弄没,在他疼痛交加之际,告诉他:“你就是人族中,称呼你这种叫什么吗?”
“婊子。”
“被我哥睡了,又被我睡,周旋我们兄弟二人间,你其实觉得很爽吧?”
“你本来就够骚,只有哥哥,你当然不会知足。”
“你不过就是一个玩物,一个疗伤用的血奴,我哥纵容我们发生关系,不过是知道我对你有兴趣,拿你来讨好我罢了。”
“他不过是拿你来换权势,云卿,你相不相信,哪怕他知道是我亲手把你们的孩子弄没,他依然不会同我撕破脸,不信的话,你可以跟我赌一把,瞧一瞧你会不会赢。”
云卿当时已经疼到晕厥,但北轲的话却像是刻在了他脑海里般。
事实证明,云卿赌输了,他一身血污,被北夙带回去时,对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云卿放入水中。
后来见到云卿落泪,也只是说了句:“你若是喜欢孩子,以后我们再要一个。”
北轲果真安然无恙,云卿事后气愤地逼问北夙,为何要这样。
他没有得到北夙的道歉,接下来两人倒像是破罐子破摔般,被云卿戳破便戳破吧,将这段畸形又恶心的关系,竟摆到了明面上来。
之后那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云卿当时没有对明州说完,但明州看见了他当时提起时的痛苦模样。
过去几千年了,云卿说这些时还在发抖,眼中泪水打着转。
“我的孩子没有了......”
“我不会原谅他们......”
“云贤来探望我时,我不想再继续这样的日子,我铁了心想要去陪我可怜的小鱼崽,但云贤哭着叫我别这样,他跟族长还有族人一定会想办法救我。”
云卿呼吸急促,良久之后才恢复正常,而明州也因为他所提起的往事,久久未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好在现在都过去了。”当初云卿反过来安慰明州,还告诉他,回到鲛人族的自己,就像是再次获得了新生,从前的经历虽然还是时常钻出来影响自己的情绪,但他已经慢慢从悲伤跟痛苦中走出来了。
明州知道当时云卿是下了狠手,以假死而脱身于那对兄弟,可他脖子上留下了永远不能消除的伤疤。
但好在当初的困境已经过去了,他为云卿如今的安稳感到庆幸。
结果未曾想到,这种平静竟会被宗枭给打破。
明州不信宗枭活了几千年没听说过一点儿关于北夙跟云卿他们之间的事。
他若是明知真相,还能带着北夙一同来到鲛人族,从而害了云卿长老,明州只怕不会原谅宗枭,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太生气了,愤怒冲昏头,竟化出法器。
手中的箜篌拨出的弦音朝着宗枭攻去,宛如幽蓝色的利剑,宗枭没有躲开,生生挨了一击。
当初刚认识时,明州也曾因为生气,怒急上头,对宗枭动过手。
那时的宗枭只觉得他不自量力,也是因为那次的失手,没个轻重,伤了明州的心肺,损伤了他的灵脉,喝了很多药都没有治好。
再次见到明州这样生气,宗枭没有躲开,并非因为他没预料到,而是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减轻明州的怒意。
明州骂自己卑鄙无耻,宗枭也没办法反驳。
如同云笠说的一样,宗枭确实存了心思,想将明州带走。
只是宗枭没想到的是,明州居然跟云卿关系这么好。
他是魔,并不懂族人间的羁绊,宗枭只知道若是想得到一个东西,处心积虑也好,不择手段也罢,得到了才能称之为满足。
他确实抱有用北夙困住其他人而换取跟明州的相处空间,宗枭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但明州生气了,不高兴了,他挨打也无怨言。
宗枭望着明州不语,临溪却从未见过明州这般生气,在他印象里,明州永远都是温柔的。
他没想有一天,明州居然还会打人。
临溪怯弱地朝着明州喊,“爹爹......”
明州冷漠地冲着宗枭道:“滚出去。”
宗枭顿了顿,见明州身子微微发抖,想来真是被自己气得不轻,宗枭定定望着明州,难得有些心慌,“明州,你别生气。”
后面的话甚至没机会说出口,手中拨动的箜篌声音清脆。
明州又给了宗枭重重的一击,这次比方才还要凶些,随后不等宗枭反应过来,明州将临溪交给云笠看顾,自己已经飞身前往云卿所在的地方。
不止宗枭傻眼了,就连云笠跟临溪也傻眼了,云笠朝着明州的背影喊:“不在圣地,在藏书阁!!!”
他不知道明州有没有听见,看了一眼宗枭,又看了一眼不明所以,脸上还挂着泪珠的临溪,云笠感到无比头痛。
正当他没想好该如何对宗枭说话时,宗枭反而对着他道:“我去追他。”
云笠想也不想抛出佩剑,想要阻挠宗枭,结果宗枭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轻松躲过了云笠的攻击。
方才他故意让明州出气,是为放水。
但云笠又算什么东西,宗枭可不会给他面子。
原本的小院,如今剩下云笠跟临溪面面相觑,云笠自然舍不得将这样小,还没安全感的孩子给抛下,尤其是临溪抽抽噎噎问他,“云笠长老,我爹跟我父亲他们要换个地方打架吗?”
云笠:“......”
虽然不合时宜,但云笠还是大受打击,艰难问道:“谁教你喊他父亲的?”
“我自己啊。”临溪小心翼翼反问他;“不可以这样喊吗?”
云笠:“......”很难回答。
明州自然听见了云笠对自己喊出的那句话,他修为确实不高,但无法放任北夙出现给云卿带来伤害。
宗枭轻而易举追上了明州,并且冲着他解释,“明州,你别生气。”
其实宗枭一直都知道,明州的身体没有恢复到健康的程度。
心肺跟灵脉受损,就算是在鲛人族这样灵力充沛适合修炼的宝地,这三年光阴也没让明州好全。
宗枭早在三峡湾同明州刚见面时,便已经知道了。
他没想到会惹明州这样生气,实在担心他会因此气伤了身子。
“我不想看见你——”
明州气急,朝着他大吼,已经顾不上害怕了,若是宗枭要同自己鱼死网破,这也是明州逃不开的宿命,甚至明州认为能够这般做个了断,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宗枭仿佛没听见般,轻而易举制住了明州的动作。
“你身体还没好,这样贸然耗费灵力,对你的灵脉......”
“啪——”宗枭挨了明州一耳光。
堂堂魔尊,被打了脸,传出去只怕颜面尽失。
宗枭从前最看重面子,如今大概是经历了真正的生死,经历了真正失而复得,他竟一点也不恼怒。
只是他忽略了明州对自己的怨恨,更没想到明州会红着双眼,对自己说出:“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死在天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