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远倒没上次那样可恶,过来时候脸上笑吟吟地,“尚大人怎么自己在这儿站着?观赛也要落个清净?”
尚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无甚表情地道,“清净些瞧得仔细。听说司尉也要赛的,马上就开始了,怎么不去准备,还有兴致来同下官说话?”
“咱们只差半品。”弓捷远全然忘了前事一般,“而且还是你实我虚,不要只是下官下官,太见外了。我是要赛,只是一时半会儿还轮不上。”
尚川闻言立刻讥讽,“王府司尉果然不同,想是技高一筹傲视群雄,不屑走过场的。”
弓捷远把眼转了一圈儿,语气淡淡,“这帮人是群雄吗?真不知道。反正我也不上进,赛成什么样也不会影响吃饭睡觉。过场规矩,那些关乎虚名的事儿,自然是不必在乎的。”
尚川听他无礼也能无礼得煞有介事,不由细瞧瞧此人,心中暗道镇东将军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把这儿子喂养大的?明明白白一个混账。
场上赛令已经下了,白思太暂无事情可忙,又跑回来,望见弓捷远立刻就赔笑道:“司尉要等各组赛完才上场的,这会儿闲着,便有情绪随便走走?”
弓捷远露齿而笑,“还不是你们礼部给开的好后门么?”说完抬眼往场上望,问白思太,“一下就上去两队?都够长的。这么良莠不齐的胡乱赛法,皇上重臣们有精神看?”
白思太仍旧满脸笑意,“需得这样,是个公平意思。皇上不是在和瞻世子说话呢吗?大人们正好也聊聊天。平素哪有这等悠闲时刻?得各组决出一二三名来,十八位高手一起上场,皇上和大人们才会认真看呢。”
弓捷远闻言就问,“我算第几名啊?”
“怎么是算?”白思太道,“司尉自然是五组的头名。李侍郎早给您填在那儿了。”
尚川眼睛一立。
还未容他说话,弓捷远已然哼道,“好个自然,连我什么水准都不知道便给个组首,就是草包一个也能混个好听名声。”
话被抢了,尚川便不吭声。
白思太用心揣摩着弓捷远话里的意思,也没立刻应对。
弓捷远盯着场上乌泱泱的人,眼睛寻找公孙优的身影,嘴里又问,“平定候可参赛了?”
“侯爷怎会参加这等赛事?”白思太脱口就道,“该也不会过来观赛……哦,下官眼误,”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场内场外扫了一圈儿,立刻又改了嘴,“这不来了吗?往朔王爷的棚里去了。”
弓捷远翘首瞧瞧,果见一个锦衣少年径往谷梁初的棚下走去,看那潇洒之态不由暗赞,心说这人皮相实在太好,只这么远远望望也很醒目,还总爱穿鲜艳衣服,真是人如其名,只不知……那个总兵韩峻到底何样人物。
谷梁立瞥着冯锦和谷梁初在侧棚里揖礼寒暄,彼此都是亲热之态,一边给谷梁瞻剥桔子一边问,“你父王和小侯爷甚相与啊?”
谷梁瞻闻言便望谷梁初那边,嘴里说道,“哪位小侯爷啊?”
“冯锦。”谷梁立说,“你祖母的侄儿,你也得叫一声叔叔的。”
“哦,”谷梁瞻已然望见了人,点了点头,“孙儿记起来了,冯家的侯爷,祖母提过的。他与父王好吗?孙儿并不知道。”
谷梁立将剥好的桔子放进谷梁瞻的手里,“朕倒忘了,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家,哪里会知?”
谷梁瞻吃着桔子,专心盯着场上赛事,没再说话。
少年早慧,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立刻不说。
言多必失。
这边的谷梁初则在笑问冯锦,“听说锦弟弓箭本事亦是极好,怎不下场玩玩?”
冯锦笑得十分爽朗,“一则王兄所听传言有误,小弟的箭,射兔子能中老虎,那可绝对不是谦虚;再则也不合事事都要插上一脚,只怕燕京的人会忘了我么?”
谷梁初不赞同道,“你这年纪就知韬晦,也太早了一些。”
“皇上看上了谁?”冯锦不接这话,只是问道,“专门弄个场面来给世子择师?”
谷梁初轻轻摇头,“父皇一直心系国事,想是还没得着什么机会看上谁,所以才要专门等这场面。”
“那王兄看上了谁?”冯锦仍旧含笑问道。
“此话何意?”谷梁初反问。
“不是要给司尉的妹妹择贵婿吗?”冯锦只是一副笑意盈盈,仿佛自己从未被扯进这件事情里去似的,态度很是平和,“我猜娘娘亦有这般意思,只恨不能亲来挑挑。”
明人面前不说暗语,谷梁初也不否认,“依锦弟看,哪位好些?”
冯锦闻言便也摇摇头,“这都挤成一团了,上哪儿看去?还是等一会儿决出个高低上下再细瞧吧!况且只是王兄和我看也不管用,还得司尉乐意不是?”
谷梁初瞥瞥仍旧在同尚川和白思太纠缠的弓捷远,不说话了。
巳时将尽,乱哄哄的组赛终于结束,得了一二三名的人留在场上,落败了的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
偌大一块场地,终于可以看出个条理。
谷梁初眼瞧着弓捷远小偷一样,趁着众人下场的乱劲儿跑了上去,唇角微微一动。
令官高声喊道,“各组首名在左,二名在右,三名居中,列成三队。”
三队瞬间列好,十八名健壮青年板板正正立着,瞧去很有气势。
谷梁立终于不看谷梁瞻了,他站直身体,正面望向场上。
六部官棚里的交谈之声也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去看这些英俊。
冯锦把眼扫了一圈儿,又笑起来,“十八个人,就有王兄两位亲故,也不低调些吗?”
谷梁初笑意轻淡,仍不说话。
“司尉立在左侧五位,”冯锦接着说道,“六位那个是许大人的小孙子,叫做许舜,还未及冠,没取字呢!”
谷梁初定睛看看那人,“是嫡孙吗?”
冯锦还未答话,只听令官已然高声喊道,“五十步靶,齐射。”
五十步对这十八位根本称不上考校,不过是用来平平气息,同时也看看谁上不了大阵,一被瞩目便即慌乱。
十八人都射中了靶心。
移靶定靶的时候,冯锦接着刚才的话说,“是嫡孙,不是嫡长孙。许舜的父亲是许大人的次子,名唤许赐,现任鸿胪寺少卿。”
谷梁初点点头道,“挺好的孩子。”
冯锦寻思扫扫他的神情,“四位站着的是珏亲王的孙子。”
谷梁初道,“孤认得他,三位呢?”
冯锦知道这就是看不上自己叔叔家的意思,“三位就是匡大人的孙子了,也是嫡孙,长房里的小儿子,叫匡勤,及了冠,字勉章。”
一百步的靶子摆好了,谷梁初夸赞地说,“大人们的子嗣都很不凡。”
冯锦点头,“匡大人这位长子最出息,现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兄刚刚举荐到户部去的尚川大人,之前就是这位匡御史的下属。”
令官又喊起来,“一百步靶,齐射。”
三二队中各有一人失准,黯然退场。
冯锦盯着一个下场去的,淡淡笑道,“周大人也派小儿子来了。”
谷梁初有些意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周大人还有这么小的儿子?”
冯锦笑容大了,“嫡出就难些,庶出么,别说儿子,兄弟也能有的。”
谷梁初收回目光,淡淡一哂。
又在换靶。
“都说最忌朋党,”冯锦接着说道,“可咱们的匡大人儿子出息学生能干,都能担都察院和户部的要职,又有什么办法?”
“他是权臣性子。”谷梁初直来直去,“倒不奸恶,皇上心里清楚。”
“二位的那个是刑部左侍郎刘举的三子刘跃,据说五行缺水,所以表字洪飞。”草靶立在一百二十步远,冯锦的语速快了一些。
“二十几了?”谷梁初知道刑部同户部一样,目前只有侍郎撑着政务,因问。
“二十三。”冯锦答说,“刘大人年纪不大,正是有为之时,儿子也都养得好,长子在翰林院做检讨,次子在国子监当司业,都是有品级的,最爱这个三子,文物兼修不说,且还一表人才。”
“一百二十步,齐射!”场上又传来喊声。
这回二名队列去了两个三名队列去了三个。
谷梁初的目光落在首名队中最左面的一个人身上。
“这位还是许大人的嫡孙,比刚才的许舜年长,是长房里第五个男儿,叫做许光,字耀檐。”冯锦似与这位交好,末了带笑地问,“王兄看他长得如何?”
“许大人家竟有两位才俊入选首列?”谷梁初有些惊讶。
许光的相貌虽然不如冯锦和弓捷远,寻常人中也算耐看的了。
“许大人家出孙子。”冯锦淡淡地道,“儿子都很普通。”
草靶立在了一百五十步处。
“齐射!”
这一次,三名之列全军覆没,二名也只剩下了公孙优。
谷梁初眼睛盯着场上七人,“怕是许大人刚正,不准儿子出任重职。”
一百八十步,珏亲王孙子下场,谷梁立特意叫住,吩咐了赏,略微嘉奖几句才放人走。
二百步,许舜下。
谷梁立又叫住了,赐了十金,好生勉力了几句方罢。
二百二十步,公孙优与刘跃齐下,谷梁立当场提了公孙优为锦衣卫千户,擢刘跃为大理寺少卿。
场上只剩下许光匡勤和弓捷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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