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心中无名火起的同时,还伴随着心惊胆战。

耿南仲何时拉拢了这么大一批官员?

他这位老师真是好手段。

赵桓微微吐气。

他将心里的愤怒和震惊全都压了下去。

“够了。”赵桓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面无表情,让任何人都看不出自己心中真正所想。

百官顺势安静。

赵桓却在垂眸思索。

按理来说,官员们支持耿南仲是好事。

和亲本来也是他的想法。

可是现在赵桓却有些不太确定了。

“此事稍后再议,朕要好好思索,和亲一事,不是小事,必须有章程。”

“朕乏了,今日的早朝就开到这里吧。”

赵桓突然起身挥退了百官。

他心里有一杆秤。

赵桓暗自思忖。

原本他也想和亲,但是现在不行了,为了制衡朝堂的平衡,如果不给国师面子的话,恐怕耿南仲要更加无法无天。

赵桓心中不自觉升起一丝厌恶。

他这个好老师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等到赵桓从早朝离开回到宫殿当中,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中不妥。

他叫来了何粟。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何粟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国师的。

何粟对此早有准备。

他知道自己迟早会被传唤,所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何粟到来之时,赵桓安坐在榻上,眉目沉思。

他听到脚步声才恍然惊醒,露出了一丝疲态。

“你来了。”

“拜见官家。”何粟一本正经地行礼。

赵桓随手挥了挥,有些不耐烦。

“免礼。”

“这些虚礼就不必做了。”

“朕今天之所以唤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相商。”

“何粟,你对朕的老师耿南仲的看法如何?”

这……

何粟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赵桓在朝堂上的表现,显然是对耿南仲生出了不满。

可他现在又在自己面前,着重点明了耿南仲是他的老师。

那他想听好话还是坏话?

何粟在一瞬犹豫过后,瞬间下定决心。

无论好坏,只要凭本心就行。

这样才是最不出错的。

当然。

他的本心里面也可以夹带一丝私心。

只要没人看得出来就行。

何粟拱拱手。

“回禀官家……此事我不太好议论,硬要说的话,我想弹劾耿南仲。”

赵桓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听到任何答案的准备,但听到何粟说的这番话还是愣了一下。

“为何?”

他有些好奇。

何粟为什么要弹劾耿南仲?

因为派系问题?

还是说为了国师?

赵桓眼神微微一暗。

何粟义正词严,满脸嫌恶:“我就是看不惯耿南仲!即便他是官家的老师也不行!官家能有今天如此成就,也不是凭借这个老师!”

嗯……赵桓先是有点不高兴,随后心情也松快了起来。

行吧。

也算是这个何粟会说话。

何粟继续侃侃而谈。

“耿南仲其人根本与我政见毫无关联。”

“我二人必定无法和平相处。”

“早在之前的时候,他主张议和割地赔款,我便已经内心中充满了愤怒,还好那一战赢了,否则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境地。”

“无论如何,那也是我大宋的江山和我大宋的百姓,钱财,竟被他轻飘飘的许诺给了大金,真是怀疑他是不是大金派来的内奸!哼!”

何粟这番话颇有些激进。

但赵桓本也不是一个能够听得懂委婉的人。

而且在他的面前,完美无缺的人才会让他更加提防。

凭借何粟现在的身份地位,就算说错了话,说重了话,也只会被训斥两句,所以他大胆的说。

“何况今日在朝堂上,他又如此僭越,简直胆大包天,胆大妄为!”

“而且而且……”

说到这里,何粟说不下去了。

他露出犹犹豫豫的模样。

赵桓不太高兴的皱起眉头。

何粟这番作态在他看来简直就像是拉屎拉到一半拉不出来了,卡在那里一样。

把他噎的不轻。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是什么样子?”赵桓略以呵斥。

何粟这才温吞的说:“那我可就直说了……耿南仲私底下也对官家不尊重,总是私自发牢骚,说什么官家更看重国师不看重他,说他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辈子,结果最后却只落到枢密院里当了个小官……”

赵桓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当真如此说过?”

何粟沉痛的点点头,叹了口气。

“当然是真的。”

“我自然不敢在这方面欺骗官家。”

“官家随便一调查就能知道。”

“耿南仲一直都渴望更高的权力地位……他在枢密院当中抢夺孙傅的职能也是因为如此。”

“可他的才能又不高。”

“前些日子孙傅让权给他,枢密院差一点出了乱子,还好官家英明发现,要不然真是恐生事端。”

何粟的三言两语加上事实佐证,让赵桓彻底相信了他说的话。

原本朝会就让他已经极为不高兴,现在他心中怒火更旺。

“耿南仲真是胆大包天!”

“朕一直以为朕待他不错,没想到他竟然私底下如此妄议皇家之事,看来是朕给他的脸面太多了,让他的胆子变大了,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如此横生事端,多有不满。”

“哼!”

赵桓怒火冲天。

他当着何粟的面,就怒骂痛骂了耿南仲一顿。

何粟垂下眼帘当自己是个透明的人听着。

等到赵桓好不容易发泄完了自己心中的怒火之后,他呼吸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掐了掐眉心。

虽然他气愤耿南仲做的事情,但他不能主动去动耿南仲。

耿南仲现在是他用来平衡朝堂的一枚棋子。

而且也是那件事情的操盘手……

耿南仲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跟自己离了心,或者被判刑下大狱的话,那件事情就没人能够负责了,郭京绝对不可能会接手那件事情,说不定还会直接掀了棋盘不玩。

不妥。

赵桓略微思索,找到了好的对策。

他抬头望着何粟,满眼信任的模样。

“何粟,朕现在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你了。”

“老师竟然如此背信弃义,辜负朕给予他的信任,让朕心中痛恨。”

“朕特命,你去私底下搜查他的罪证,密切注意,整理证据,然后交给朕好让朕判他刑。”

“你可愿意?”

何粟当即答应下来,连连保证。

“必将为官家万死不辞。”

“只不过区区小事,我肯定能做好。”

赵桓这才满意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