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面色不善, 似笑非笑地盯着金九龄。金九龄自传送错地方之后,大脑就一直处于一种很空白、很虚无的状态,做的一切都是全然出自想要逃生的本能

  人在遇见了自己大脑无法理解的状况时, 就会陷入这样无法思考的状态之中。

  直到他看见温玉。

  直到他听见温玉的声音……

  金九龄……金九龄猛地惊醒, 胃部紧张到收缩,几乎想要呕吐!

  不是,为什么啊?!

  他明明都试验过两次了,确认这戒指的神力之后, 才将其中一枚送到五羊城去,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为什么啊?……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简直都快要呕出血来了!

  当然, 他要是个现代人的话,只要类比一下电话串线,其实也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

  前头说过,温玉小姐一共有四个空间之门戒指。

  这种东西当然是两两配套使用的,一般来说, 使用空间之门戒指的魔法师,会在戒指上两两打上对应的独特魔法标记, 以防传送串线。

  但是呢, 温玉小姐这个奇葩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戒指上这么操作过,因为她根本就没用过。

  这东西她买回来之后,只是在里面随意地注入一点魔力, 试用了一下,然后就丢着不管了。

  说明书倒是说过,在配套的戒指上注入魔力的分量一定要差不多, 这样才不至于要用的时候中途熄火。

  但温玉小姐只是随便注入了一下……

  这就导致,这四个戒指之间本没有非常精准的对应关系, 且使用次数并不一致,那个被金九龄千里迢迢送到了五羊城的戒指,其实……已经没魔力了……

  就像蓝牙耳机自动匹配一样,先前匹配过的设备没电了,蓝牙耳机会自动匹配下一个有电的设备。

  而有电的设备嘛……

  有电的设备被温玉小姐放在笼子里训练雪鸮鸮!

  金九龄的运气着实很差,差得跟鬼上身了一样。

  “捕获牢笼”既然可以放得下科莫多巨蜥,放个人自然也绰绰有余,笼门在感应到里头出现了生物的一瞬间就死死的关住,想跑?怕不是在做梦吧。

  这事情的确很是匪夷所思。

  陆小凤挑眉:“等等,阿温,他拿了你的东西?”

  温玉淡淡道:“不然他怎么能进的了我这牢笼之内呢?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在这里乱用,这岂非是自作自受?”

  金九龄干巴巴地道:“这位……温姑娘,拿了你的东西,确是我的不对,在下本想找机会还给你,但……但苦于一直寻姑娘不到,今日也不知怎么,竟……竟发生如此奇事,还望姑娘不要误会。”

  温玉似笑非笑:“你没有拿我的戒指去干坏事?”

  金九龄苦笑道:“天地良心!绝对没有的,还请温姑娘瞧在我是陆小凤的朋友的份上,先放在下出来吧。”

  陆小凤神色淡淡,一言不发,一句话也不帮金九龄说。

  陆小凤这人的运气也挺差的,他的运气之差,经常体现在他的朋友身份总是很特殊、很多变,还很喜欢贼喊抓贼上。

  今日一早,金九龄喜气洋洋地来告诉他绣花大盗抓住了的时候,陆小凤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而现在……

  金九龄满身伤痕,一瞧就是在决斗之中落了下风,被迫逃命,这说明他一定提前知道温玉戒指的功效,并一直带着这东西做逃生之用。

  ……他金九龄活得好好的,做的也不是什么刀口舔血的勾当,脑袋也不是别在裤腰带上的,随时准备逃生是个什么意思?

  陆小凤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地瞧着金九龄,摸着自己的胡子问:“金老兄,你这是和谁打呢,身上怎么伤成这样?”

  金九龄本就想把这戒指的事情快点给混过去,听闻陆小凤这么说,便立刻恨恨道:“是那金钱帮的余孽!陆小凤,这回可算是你把我害惨了!”

  温玉双手抱胸,表情颇是玩味,一句话也没说。

  陆小凤挑眉:“哪个金钱帮余孽能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金九龄恨恨道:“除了荆无命,还能有谁?”

  荆无命本就是个很低调的人,他断臂离开金钱帮到金钱帮覆灭,拢共也没多久,其中的事情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金九龄浑然不知,开始疯狂地给荆无命甩黑锅。

  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金九龄显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不等陆小凤和温玉说话,立刻大声抱怨道:“是啊……你陆小凤参与灭了金钱帮,实在威风得很,荆无命这条野狗要来咬你,却寻你不见,今日一早居然来咬我!你说怪也不怪?陆小凤啊陆小凤,我替你捱了三剑,你难道不该请我吃吃饭、喝喝酒、压压惊?”

  陆小凤还未开口,温玉已开口了。

  她冷冷道:“你说谁是野狗?”

  荆无命是什么人,温玉已相当的清楚,这人虽冷漠、残酷、无情到了极点,却极有原则,感情强烈,实是个英雄人物。

  况且,他已是温玉的朋友!

  你金九龄是什么人,敢一口一个野狗的骂他?!

  她只觉得心里的火气噌的一下就起来了。

  而金九龄已怔住。

  他本就对温玉抱有一种混合着忌惮、恐惧与嫉妒的心理,且接连两次,想要设计杀死温玉,如今终于与她面对面对峙,心中不免心虚,再瞧见这女郎冷冷的眼神时,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要冒出虚汗,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血顺着他的背往下流。

  只听嗒叭、嗒叭几声,一颗颗的血珠落在地上。

  金九龄的脸色愈发苍白,心情也愈发惊疑不定。

  他实在理解不了温玉刚刚的反应。

  他骂荆无命是狗,与她温玉有什么关系?她温玉与荆无命之间横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总不至于一笑泯恩仇,现在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似得吧?

  ……反正金九龄的大脑是无法理解这种关系的。

  但事到如今,话已出口,只能接着往下说了。

  他冷冷道:“陆兄,老兄我如今虽然已不在刑部任职,可肩上毕竟还挑着绣花大盗一事的案子,我拿了温姑娘的东西,是我的不对,但无论有什么事,都得等这案子完全结了再说!今日我被那荆无命所伤,这姓荆的无缘无故重伤了我,无论你二位与他什么关系,难道打算看着在下流血而亡?”

  他的确很明白什么叫先下手为强。

  金九龄了解陆小凤的为人,只先在道德上倒打一耙,把偷拿戒指的事情松松带过,又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胁,但凡陆小凤做个人,都得先将他放下来再说。

  但温玉却道:“你放心,你死不了的。伤,可以给你治,但你想要出来,那还是先等等吧。”

  金九龄登时色变,厉声道:“温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那绣花大盗的赃物还未起出来,还望温姑娘莫要阻止在下办案,等这事结了,我金九龄负荆请罪,上门来求温姑娘的原谅!”

  这就是缓兵之计了。

  先哄得他们放了自己,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但谁知温玉全然不吃这一套。

  荆无命,温玉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从前上官金虹叫他杀谁他就杀谁,旁的人实难入他的眼,如今上官金虹都不在了,也没人命令荆无命去杀人,他好端端的要对金九龄下手,一定是有理由的。

  在金九龄与荆无命之中,温玉当然无条件的站自己的朋友啦!

  于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冷笑道:“你莫要拿什么正事大事来压我,这一套我全然不吃的!”

  金九龄一时哑然,说不出话,脑子一抽,居然转头对陆小凤道:“陆小凤,你……你也不管管温姑娘!”

  这就是他的第一反应了。

  对金九龄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本就是该被男人管教的。

  就算走在大街上,瞧见一个不符合他喜好,张狂异常的女人,金九龄有时也想替那女人的父亲或者丈夫好好管教管教她,只瞧他对二娘的态度,就能看出,这实在是个瞧不起女人的男人。

  陆小凤负着双手,淡淡地道:“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是阿温的朋友,有什么资格管她!我也是你的朋友,现在管教你叫你闭上嘴,你听不听?”

  金九龄心头登时火起!

  但他竟什么法子都没有!

  他的一只手背到了身后,企图拗断一根木栏杆……可他把浑身上下所有的劲儿都用上了,那木栏杆也不动分毫。

  荆无命这一边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他没来过温玉的小院,也不晓得该怎么找她,只能去找花满楼。

  花满楼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爱为难人,他一瞧见荆无命这样,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只略一思量,他就对荆无命道:“我可以带你去找她,只是阿温避世,那地方若无她的允许,谁都进不去……荆先生到了那附近之后还请稍待片刻,我去问问她,如何?”

  荆无命漠然地点头。

  他毕竟曾是敌人,温玉对他有所防备,也实属正常。

  但他的手背上的青筋却还是忽然暴起,好似被一条看不见的鞭子所鞭打一般。

  花满楼瞧着他的样子,忽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在事情很顺利,温玉接纳了荆无命,让他来到了自己的小院。

  然后荆无命就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被关进笼子里的金九龄。

  ——这是温玉小姐对他的惩罚。

  他私自拿了温玉的东西,竟还理直气壮,好似她但凡计较一下,就是“女人小心眼”一样。

  那好吧,她就是小心眼,你就好好的体会一下什么叫睚眦必报吧!

  金九龄简直耻辱得浑身发抖。

  他最爱面子,叫他如猪羊一样被塞进一个木笼子里,本就像是一种可怕的鞭笞酷刑,令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血液之中的怒火已熊熊燃烧,青筋一根根暴起,面色却冷如寒冰,紧闭着嘴,连一句话都不说。

  老实说……他现在已很难冷静地思考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端端的,荆无命那条野狗为什么要突然蹿出来咬他一口?

  好端端的,戒指为什么又忽然失灵?

  他闭上眼睛,强行静心敛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么?笼子是万万打不破的了,他也无甚武器……嗯?武器,对了,二娘还给过他几枚淬毒的毒针,说是公孙兰自己亲手配的,见血封喉,的确是毒中之王。

  他的手就悄然放进了袖中,摸到了那几枚毒针,他倏地睁开双眼,寻找着时机……只要毒到一个人,他就有谈判的机会!

  然后,他就看见了面无表情地被温玉迎进门来的荆无命。

  荆无命抬眸,一双死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瞧着金九龄。

  一种令人作呕的死气又爬上了金九龄的身体,这感觉十分熟悉,只是与刚刚不同的是……刚刚他还有一战之力,荆无命的双眼中还有几分兴致,如今,他的眼神完全就只是在瞧着一块烂肉。

  金九龄忽然放声大笑,厉声道:“你们居然是一伙儿的!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难道绣花大盗案不是熊姥姥做下,而是你们做下的!”

  荆无命脸上的肌肉都没动一下。

  对于这口大黑锅,他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事实上,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人,无论他们说出什么话,荆无命都只当是狗在叫。

  温玉也没理会金九龄,她只问荆无命:“你要杀他么?为什么啊?”

  荆无命冷冷道:“只因为他要杀你!”

  他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忽然将这里的空气全部切割开来,金九龄的脸色倏地变得惨白,藏在袖子之中的手忽然用力地握紧了那两枚淬毒的毒针。

  陆小凤的神色已沉了下去。

  而温玉绿色的眼睛也已眯了起来,她冷冷地瞧着金九龄,忽然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还拿了我的东西,现在要杀我,却是为何?”

  金九龄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信任他,我就无可奉告!”

  荆无命的嘴角的肌肉忽然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可怖笑容来。

  他森然道:“把他给我,我帮你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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