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宜年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往衣柜里特地挑了一身，既不抢风头也不显得失礼。两个人全然没说好，陈相岁却恰好和他穿了同色系，站在一起好不般配。
陈相岁按照导航开车到酒店，程宜年刚下车就看见父亲在大厅迎接宾客，旁边穿婚纱的估摸是新娘子，脸上颇有光彩。他看着这一幕还是有些不太真实，走上前去讪讪叫了一声：“爸。”
“特地从浔西来这一趟，你辛苦了。”父亲穿得很正式，不知道为什么，程宜年视线在今天的两位主角上来回扫过，如果不是着装，论谁看都只会觉得站在一起的仅仅是普通朋友，或是其他什么普通的关系。
程宜年顿了一下，小声问父亲：“爸，开心吗？”
“还过得去。”父亲淡淡笑着，就像平时见到他时那样的笑容，“想到是结第二次婚，开不开心都不太合适。”
“以后有人陪是好事。”
“我是觉得这个年纪找不找到伴，爱不爱都没什么要紧。”父亲微不可察地扯了一下嘴角，“就是受不了自己被以前的事缠着，我和她都只是想找个新起点而已。”
程宜年接不上话来，他不敢想自己到父亲这个年纪还有没有精力和勇气去重新追求爱情。不管怎样，既然双方你情我愿地搭伙过日子，他这个局外人也没什么可议论的。
“不说晦气话了，先进去坐。”
程宜年被引到主桌的位置上坐下，陈相岁紧挨着他落座。其他人基本上是生面孔，二十来岁的模样，估计是他不怎么见过的亲戚。爷爷奶奶去世得早，他也就知道父亲有堂妹堂哥之类的亲人。
他今年还没过生日，算着仍是二十岁。本以为年纪相仿都不难缠，不像其他亲戚关心他情感状况，但显然八卦这块是不分老少的。
程宜年刚坐下就有人猜测他的身份，猜完了还问起陈相岁来，懒得解释就随口说一句是跟着蹭吃蹭喝的，末了还夸好几句帅，程宜年侧过头扫了男朋友几眼，今天穿得确实帅，当然平时也不差。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说了起来，接着就斟满酒说要干一杯，喜庆日子就该开心开心。程宜年拉不下面子，只好跟着举杯相碰，还没等杯沿近口，手里的东西就直接被陈相岁夺了过去：“我替他喝。”
程宜年视线偏过去，陈相岁喝了他那杯还要喝自己的一杯，酒桌上的人都叫了声好。他立马伸手去抓陈相岁的手腕，担心对方酒量扛不过，但人却轻轻回捏了他的手指，示意他放心。
“今天你爸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喝？”坐在程宜年对面长得格外显老的男人开口，还没等他回答，陈相岁就抢先开口：“他不怎么能喝。”
“就喝两口意思意思，要不然这一口不喝多尴尬。”男人还不死心地在劝，顺带给程宜年的酒杯满上，陈相岁想也不想直接灌进嘴里，程宜年也没来得及拦住：“我喝了，算他头上。”
这代饮的事重复两遍，也就没人好意思再给那只空杯倒酒。程宜年连忙去看陈相岁的脸色，只见对方耳廓似乎微微发红，拉着人就要离开宴席。陈相岁放低音量反问：“这是你爸结婚，不多坐一会？”
“不了，回去。”程宜年语气听着不容反驳，和桌上的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径直走出到酒店门口，视线扫过陈相岁还稳稳当当静止在停车位上的车：“我现在打车，你的我一会让我家司机开回去。”
陈相岁站得平稳，程宜年非要伸手过去扶一把，好像对方醉得不省人事似的。“我很清醒，家里经常有那种宴会，我挺习惯的。”
“不喜欢吧？”程宜年犹豫片刻问。
“嗯。”陈相岁将车钥匙塞到程宜年手里，“不喜欢他们劝你喝酒。”
程宜年手指用力一握：“我也不想你喝。”
……
网约车很快就到，程宜年扶着陈相岁到后座，最后让人躺到宅子二楼自己的房间里。他坐在床边，低头将脸靠近对方的颈窝，果然能闻到酒气，整顿饭陈相岁的酒都喝的双份，一份本人的，一份程宜年的。
“没醉。”陈相岁伸手碰了碰程宜年的脸颊。
“下次就别喝了，别管他们说什么，反正不是你家亲戚，跟我也不亲，都叫不出名字。”
“嗯，下次不让你担心。”
程宜年半张脸还贴在陈相岁脖颈边，他本是不大喜欢酒的，偶然尝过一次，喝醉之后只觉得是迷人心智的东西，少沾更好。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股气味晕在陈相岁身上，就让他怎么都移不开鼻尖。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对准陈相岁的嘴唇吻了下去。分明滴酒未沾，程宜年却有微醺之感，不知道这回迷他神志的是酒还是陈相岁。
一吻之间，程宜年不知不觉在陈相岁身边躺下，他对上眼前人的视线：“在想什么？”
“在想我以后要更多更多地爱你。”陈相岁视线扫过刚刚从口袋里摸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的喜糖，不必言喻，程宜年就多多少少猜到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酒醒了也算数吗？”
陈相岁失笑：“我说了我没醉，说爱你的时候我很清醒。”
程宜年没忍住，在陈相岁嘴角上又吻了一下。两个人就这么磨了一下午，好像什么都干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干，快到晚饭时间才想起来要回浔西市，就连程宜沅见了都要硬摆架子说一句不知分寸。
“上次给你买的练习册写完了吗？”程宜年对着自家妹妹假笑。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
……
平日里不怎么堵车，陈相岁开得很顺畅，晚上八九点就到了浔西，顺带在老街街口的一家面店坐下，准备在这里解决晚饭。
面店的装修很符合老街的整体风格，砖木结构的小矮房，这片的商铺基本上都多少带点古韵的味道，就连他和陈相岁住的房子也跟它们混到一处。听说是上几代人留下来的，都是老宝贝。
“到你这算第几代了？”程宜年嗦完一口面没忍住问。
说到这陈相岁还真的停下筷子来认真想了一下：“记不起来了。”
程宜年还挺好奇传承这事，毕竟自己家里没什么传家宝，公司也是白手起家做起来的，不像陈相岁这种富不知道多少代。“一直住在这边吗？”
“嗯，一直都是，一大家子人住。”陈相岁把碗里的几块肉全挑到程宜年碗里，“要不然这么大的房子，太冷清了。”
“我们家也挺大的。”程宜年随口提起，他很喜欢陈相岁家里的氛围，热热闹闹的不怕无聊。
陈相岁不知怎的，话直接从嘴边溜了出去：“是要生个小孩吗？”
程宜年：“？”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察觉到程宜年面上诡异的表情，陈相岁连忙解释：“爷爷奶奶时常念叨，我下意识就说了，没那个意思。”说完就一副要哄人的样子，在店里不敢亲，就凑过去吃了程宜年挂在筷子上刚刚被咬断的面，看得被哄的人忍不住笑。
程宜年状似漫不经心地把筷子戳进面汤，爷爷奶奶是上两代的人，思想传统点想抱孙也正常：“那你爷爷奶奶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会。”陈相岁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们知道我们的事，看上去挺高兴的。”
“就不想要小孩了？”程宜年动作顿了一下。
“应该是无所谓了。”陈相岁看着程宜年被面条塞鼓两边腮帮子，还要抬头瞪大眼睛望他的那张脸，脑子里一瞬就冒出这么一句，“可能是因为你可爱得像小孩子。”
“……傻瓜，我才不像小孩。”
程宜年吃完面条，刚要捧起碗喝口面汤，就见旁的那桌来了个小姑娘，坐下就点了一碗长寿面。东西上桌的时候，女孩子还对着面正儿八经地许了个愿望。
应该是今天过生日，程宜年想着，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也快到了，就在六月，下个月八号。
去年他在寝室里过的生日，那阵子和陈相岁不熟，买了蛋糕一人分一块，路彦和徐子棠知道，都提前准备了礼物，剩下陈相岁一个两手空空。
估计是不好意思白吃蛋糕，陈相岁直接开口就问程宜年有什么想要的，他固然只说几句客套话：“谢谢，不用了，帮忙吃蛋糕就好。”
虽然程宜年话是这么说，但陈相岁估计是觉得白吃不太好意思，回头就给他微信上发了个红包，数额对于大学生来说有点夸张的那种，吓得他当场退了回去，这种数字那得是他老妈才会给他发。
程宜年想到这里偷偷给陈相岁递过去一个小眼神。过生日这事在他眼里本来挺普通，无非就是吃个蛋糕拍个照发个朋友圈，但跟陈相岁交往之后，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日子能有所期待。
“在想什么？”轮到陈相岁问他这句话。
程宜年顿了一下：“……想你。”
“我就在这。”陈相岁见两个人的面碗都吃得空空，“先回家，回去怎么想都可以。”
“回家就不想了。”程宜年想说回屋就直接腻着，没心思想东想西的。
陈相岁眼神里带着小困惑：“在家里不想，那年年是在想外面做不了的事吗？”
程宜年：“……”
完了，学会无意识地一本正经说荤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