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宜年本该移开的视线却不自觉地停滞在了那里。陈相岁的身体线条被刻画得很有力，侧过身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对方紧实的腹肌，脱完裤子之后，目光往下是穿在人身上的黑色内裤。
他的脸烫得就像下过油锅，一团火星从耳根卷过面庞再滚向脖子。程宜年连忙侧过视线，正准备推开阳台门到外面冷静一下，陈相岁却恰好在这个时候唤了他一声：“宜年，可以递一下毛巾吗？”
“……嗯。”程宜年就站在阳台门边，毛巾恰好在手旁，他拿起来递到陈相岁手里，紧接着匆匆要走，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臂：“怎么了，宜年？”
程宜年不敢抬头，只是说自己没事，对方却仍然将他拉近自己。“我看看。”
陈相岁说完就要伸手抬起程宜年的脸，后者躲避不及，面上的皮肤和对方的指腹相触。“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又发烧了？”
“我没有……”程宜年连忙挣开对方后退几步，眼看就要走到门外，陈相岁再次凑到程宜年跟前，一只手轻轻落在对方的肩膀上，迟疑片刻才开口：“那是因为看到我吗？”
程宜年一瞬间呼吸几近停滞，他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却发现似乎已经暴露无遗。“我……怎么会……”
他思前想后，硬是辩解道：“怎么可能……我不喜欢男人……”
“可是宜年，我看到你的时候也会这样。”陈相岁随手理过程宜年耳边的头发。
程宜年猛地瞪大眼睛，不受控制地抬起头对上陈相岁的视线。
“你……你不是直男吗？你说你最烦同性恋……”
“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随便给人造成困扰。”陈相岁的视线轻轻地落在程宜年的眸间，铺落的情绪似乎在等待着谁的话语出场，一字一词简单却又郑重，“……要不要跟我接吻？”
仿佛有一个小炮仗在程宜年耳朵里炸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恋人之间才能做的事。”
“但我觉得，你需要一个答案。”陈相岁嘴唇翕动一下，“我可以帮这个忙。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可以随时推开。”
程宜年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陈相岁怎么能把接吻说成是在机房做会计实践似的？“……我不能理解。”
“一个吻和一场心跳声会给出答案，如果……我们不适合做兄弟的话。”
“你为什么会说这个？”程宜年直觉这不像陈相岁会说出来的话。
陈相岁老老实实地回答：“同人文里看到的。”
“……”程宜年一时失语，“别老是把那些当真。”
“就试一下。”陈相岁又流露出那种很容易让他心软的神情，“不可以吗？”
程宜年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他踌躇片刻，闭上了眼睛。忽然他不想思考陈相岁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一吻结束会怎样，他冲动地只想沉沦一刻。
柔软的触感落在程宜年的嘴唇上，他的脑袋里是空的，没有旁的任何东西，只有对方的热度和相缠的气息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闯进他的思绪里，不容许忽略也无法忽略。
他们的唇瓣还贴在一起，程宜年偷偷睁开眼睛，陈相岁的脸就近在眼前，像是敲动了他心房里的一座钟，撞击一下却有无数回音。他在和陈相岁接吻，不是幻觉。
程宜年重新闭上眼睛，陈相岁的手掌毫无预兆地贴上来，轻轻地落在他心脏的位置。他如同一个被抓现行的偷窃者，无法掩盖的心跳声出卖着他剧烈起伏的情绪。
他迟疑片刻，缓缓将指腹落在陈相岁裸露的胸腔皮肤上，随后才逐渐将整个手掌贴在上面。陈相岁的心脏似乎和他跳得一样快，他的手不自觉地往下滑去，最后停在腹肌的位置。
他们谁都没有退开。程宜年的指尖抚摸过陈相岁腹部的线条，还没等他多描摹两下，陈相岁忽然推开他，朝洗手间飞奔过去。
仿佛周遭的温度骤降，程宜年被蓦然而生的寒意刺醒。他睁开眼看见没来得及被关上的阳台门，果然还是直男，没办法接受跟男人亲吻吧，程宜年想。
趁陈相岁还没走出洗手间，他默默离开了宿舍。
……
陈相岁从洗手间走出来回到宿舍里面的时候，发现程宜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踪影。他穿上衣服，想着这个点程宜年应该是去买晚饭了。
也不知道宜年有没有因为自己推开而生气，陈相岁想。毕竟他下半身那处胀起来，还是在程宜年面前，实在是太让人觉得难为情，他才不得不躲进洗手间里缓解片刻。
他思索一阵，直接发消息问程宜年在哪里。对方回复得很快，说自己在操场旁边，晚点才会回去。
陈相岁原本打算就这么等着，可他放下手机之后才发现自己完全坐不住，于是他飞速套上运动鞋，回复了一句：【我来找你。】
……
程宜年看到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陈相岁，于是没回消息，直接转移了位置，躲进了体育馆的观众席上。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一下，是陈相岁发来的消息：【没看见你，还在操场吗？】
程宜年视若无睹，直接断开了手机的网络信号，视线呆呆地落在面前的室内篮球场上。他的思绪像无所依靠的游鱼，还没等他找到可以停靠的节点，身旁就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找到你了。”
“……”程宜年呆怔片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相岁顺势在程宜年旁边坐下：“不知道，我只是把附近能找的都找了。”
见程宜年没说话，陈相岁接着开口：“你答应过我的，有什么不高兴的事都要告诉我。因为你直播输给我了。”
他迟疑片刻，猜测道：“是因为我推开你吗？”
陈相岁开口就直击痛点，程宜年像是被针戳刺了一下，不自觉地对上眼前人的视线：“……如果我说是呢？”
“对不起，我错了，没有下次。”陈相岁握住程宜年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沉思片刻才想起来把对方拉进自己怀里，手掌心贴在程宜年的细腰上，“我有……突发状况，不得不先停下来，不是讨厌你。”
说到要飞奔着去洗手间的突发状况，程宜年也只想得到一项：“那你是尿急吗？”
陈相岁想开口否认，但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起反应，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好的理由，只好勉强忍了下来：“……嗯。”
只要能让程宜年消气就好。
程宜年倒是如他所愿，脸上摆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接吻到一半忍不住上厕所也算是奇闻一件，要不是亲身经历，他还以为是网络上的段子。“算了，我没生气。你还是只会用这种方式安慰人。”
“你不喜欢吗？”陈相岁的声音近在耳边。
“……那倒没有。”听完程宜年这句话，陈相岁的手不自觉又紧了几分。还没等谁接着开口，场上男生们的篮球不知怎的飞到了观众席这边，要不是陈相岁反应快伸手挡了一下，那球估计直接就砸向了程宜年的脑门。
作为罪魁祸首的男生连忙跑过来道歉，陈相岁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把球扔回到了男生手里：“下次小心点。”
“知道了，真的很对不起。”男生看了看刚松开怀抱的两人，“在这谈恋爱吗？我们都看着呢。”
“我们不是……”还没等程宜年解释完，陈相岁就抢先开口，并没有着急否认男生的话：“我们回去了。”
程宜年的视线没忍住落在陈相岁的侧脸上，很快对方转过头来朝他弯了弯嘴角：“很晚了，回去睡吧。”
“嗯。”程宜年答了一句，接着跟陈相岁一起走出体育馆，这才发现对方的自行车已经停在了操场旁边。陈相岁先跨了上去，接着邀请程宜年来到他的后座。
陈相岁像往常一样，拉过程宜年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但他没有急着松开手，而是轻轻抚摸了几下程宜年的手指尖。
程宜年讪讪地红了一下耳根，他没有缩回手，也没有出声阻止对方的小动作，只是任由对方从指尖触摸到手背，最后覆盖住他的整只手。
“刚刚它得到什么答案了吗？”陈相岁轻轻捏了一下程宜年的指头，“接吻的时候。”
程宜年觉得自己今天的脸即将承受不住高温，他刻意回避了对方的问题。“赶紧回宿舍吧。”
陈相岁暗自勾了一下唇角，他松开程宜年的手，转而握到车把上：“抓稳了。”
“嗯。”程宜年侧着脸，视线放在一旁的校园风景线上。
“……你困吗？”陈相岁蓦然问了一句，“可以靠在我的背上睡一会。”
程宜年正想说自己不困，却听陈相岁接着开口，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讪然：“我也想你靠我近一点。”
“……笨蛋。”
程宜年犹豫半晌，搂在陈相岁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额头轻轻点在陈相岁的背上，合上眼帘。
自行车在校道上缓缓地走着，生怕惊醒后座上休憩的人，最后停在月光斜落下来的宿舍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