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千年前有人在等我>第187章

  祁牧野带着笑意睁开眼。她家中有一个小侄女,每回在幼儿园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作品后总是会攒起来,待见面后故弄玄虚地让她闭眼,摆弄一阵后再献宝似的催促她睁眼。

  此刻的许朝歌便是这样,就连这傲娇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什么东西啊?”

  光线被树叶挡着,看不大清,许朝歌干脆拉着祁牧野走到空旷之处,双手供上准备已久的礼物:“这是你之前离开的时候,我找那摊子上的师傅学的。你喜欢吹笛子,那一根烧了实在是可惜,我便央着那师傅照着记忆教我重新做了一根。旧的我们便让它留在过去,我们一起带着它过我们的新生活。”

  许是闭眼太久,一下子睁开眼有些眩晕,又或许是晚上没有吃饭,身体有些低血糖,脑子晕乎乎的,祁牧野的目光一直无法在眼前那根笛子上聚焦,眼睛仿佛被远光灯直射一般,刺得她无法正常睁开眼睛。许朝歌的话语仿佛格外虚无缥缈,如日照下升起的缕缕白烟,虚空,遥远,一伸手就会打破这场梦境。

  “朝歌,这是何物?”祁牧野屏着呼吸问道。

  许朝歌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她继续笑道:“笛子,我找之前那位老板做的,虽然无法与之前那个一模一样,但我已经尽力还原了。”

  心口泛起丝丝异痛,祁牧野暗感不妙,她咬着牙齿坚持问清楚:“你何时开始做的?”

  许朝歌对着月光抚摸上面的花纹,缓缓道:“在你离开之后,我便去找那老板了。当时想着,你我早晚会再见,待我们下次重逢,我便将它送给你。那个时候,没了水灾,尹江也已重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确实符合你所说的新的生活的定义。”

  “只是我技艺不佳,怎么也无法复刻出一模一样的,毁了好几个,才做出这么一个像样的,你可不要嫌弃。”

  原来如此。祁牧野揪着袖子暗暗复盘,怪不得上次她会回到现代,怪不得她桌上的笛子依然存在。原来让她得以穿越的信物,从来不是许朝歌买给她的那个,而是她亲手所做,倾注了日夜思念,浸润了无限期待的这个。

  难怪这笛子能带她回到铭朝。让她穿越的,向来不是所谓的信物,而是许朝歌多年来的相思。

  这便是命,这便是无从更改的宿命。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许朝歌抬起头观察祁牧野的表情,却见那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以及那人脸上极力克制的痛苦的表情。不安渐渐涌上心头,连日聚集的虚空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许朝歌上前一步,抬起手虚虚地触碰眼前这人,指尖感受到她的颤抖,许朝歌没由来的慌张,开口询问:“祁牧野——”

  熟悉的心痛感在心口肆意侵袭,祁牧野微微弯着腰,将身体重心转到另一只脚上,努力许久,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六月的天,竟让她脊背发凉。她苦笑一声,竭力伸手握住许朝歌,抚摸着她手中的笛子,熟悉的触感让她更加坚信那是她在博物馆见到的那支。

  “朝歌,你可知,你手上的那支笛子便是带我回到铭朝的信物。”更是逼我离开你的利器。

  许朝歌低头看向手中的笛子,当即反应过来:“因为它,你才离开的是吗?”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祁牧野要烧了那支笛子,为什么说烧了它可以开始新的生活,那个时候她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与自己相守到老,却因为自己……

  “不是的朝歌,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突然的剧烈疼痛让祁牧野站立不稳,她一个踉跄摔倒在许朝歌怀中,她倒抽着气,闭眼撑过那一阵剧痛才开口解释,“我之所以会回去,是因为我在那个世界的身体到了极限,那边的郎中正在极力抢救,只要那个世界我的苏醒过来,我就会离开你。”

  “若没有你的笛子,我无法来到铭朝,无法遇见你,它应该存在,是它带我走向你。”

  许朝歌紧紧揪着祁牧野后背的衣料,突然的离别和巨大的信息量打得她措手不及,怀中那人的身子正不住地颤抖,她不知那是何种程度的疼痛,既然每次离开时祁牧野是这般痛苦,那她回到铭朝时,是否也像现在这般疼痛?

  为了见她,祁牧野竟要次次忍受这般苦痛。

  “你若长久留在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那边的你永远不会醒过来?”可永远不会醒过来,不就意味着……死了吗?

  死这个结局,祁牧野早就料想到了。当初出院时医生就提醒过她情况的危急,心脏作为全身的动力中心,一旦停跳就意味着生命的流失,可她每次仍是选择冒这个险。

  一个人的短短几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呢?许朝歌在等她,尹江的数十万百姓在等她。

  她想过许多次离开的场景,但万万没想到会是今日这般模样。她今夜这样撒手离去,许朝歌该面临怎样的舆论风暴?

  大婚前夕,新郎临阵脱逃。

  祁牧野不敢想象。

  命运的百般捉弄让她有些筋疲力竭,她靠在许朝歌肩上,有气无力道:“死了便死了,比起我那麻木迟钝的一生,我更喜欢在你身边的鲜活的自己。”

  “我这次一定会弄清楚陆琦是如何留下来的,无论如何,下一次,我一定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祁牧野。”巨大的情感冲击让许朝歌有些腿软,她抱着祁牧野瘫坐在地上,“不管在哪个世界,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我不怕,此生能与你相遇已是我莫大的幸福,即便与你不复相见,我也早已心满意足。”

  入夜空气有些潮湿,地上的青草沾了湿气凝结成水珠,渗进两人的衣服里,钻到彼此的内心深处。祁牧野的意识开始涣散,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神智,回抱住许朝歌,在她耳边轻声嘱咐:“朝歌,握好手中的笛子。”她在心里抱有一丝幻想,既然她能够凭借笛子回到铭朝,那有没有可能许朝歌也能凭借着笛子回到现代?

  要是能一起回到现代就好了,她们不再有那么多烦恼,她们可以永远相守在一起。

  “好。”许朝歌强忍泪意,“我会好好握着它,我会一直护着它。”确保它能再次遇见你。

  耳边没有那人的回应,身上的重量缓缓消散,许朝歌闭着眼睛,不敢正视祁牧野已经离去的事实。原来她是这样离开的,如一缕青烟,让人连伸手挽留的机会也没有,抓不住,够不着,舍不得,放不下,无可奈何。

  肩上的泪渍也已干涸,身上属于祁牧野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好似许朝歌从未拥有过她一般。头顶的夜空依旧挂着一轮圆月,如五年前那般刺眼。许朝歌抬起头,眯着眼睛直视它,晚风吹过,吹动着树叶簌簌作响,吹得她的内心七零八落。

  “真冷啊。”许朝歌站起身,喃喃道。

  她独自一人走出树林,手指摩挲着手中的笛子,轻声哼着断断续续的曲调。那首《生生世世爱》祁牧野只吹过一回,她只记得片段,本想着将来让那人用这新笛子再吹一回。

  没有机会了。

  陈叔和陈婶还在进进出出地忙活自己的嫁妆,许朝歌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床上正铺着自己的嫁衣。早上出门前自己满心欢喜地将其铺在床上,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穿上嫁衣的模样,以及那人迎娶自己时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强行撑住的神经在见到嫁衣的那一刹那瞬间断裂,如同被人挑去了筋骨一般,许朝歌两眼一黑,瘫倒在地上,瘫倒在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