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千年前有人在等我>第133章

  面馆的四个伙计也会来到隔壁蹭课,面对大自己那么多的同学,他们总是格外好奇,缠着他们问东问西。这四人的接受能力已经不及孩童,这几个小鬼头就热衷于教他们的哥哥姐姐学习,以此获得格外的成就感。

  “不许打扰许姑娘。”小孩子总是坐不住,祁牧野一让他们休息,他们便一窝蜂围到许朝歌身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人类的八卦之心总是亘古不变的,从许朝歌的籍贯到童年生活,从许朝歌的创业史到她将来要与祁牧野生几个孩子,八卦的精髓算是被这几个小鬼头掌握了。

  祁牧野平时极少接触小孩,她从未想到小小年纪竟这样口无遮拦,饶是她这样厚脸皮的现代人都听得面红耳赤,更何况是许朝歌这样容易害羞的女子。

  每回她都是板着脸,端着先生的架子强制几个小鬼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随后站在许朝歌桌前,又是咳嗽又是扣桌角,晃着身子踌躇好久,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到前面。

  许朝歌学得很快,祁牧野花了许久准备的笔记她已经看得差不多,不时与祁牧野讨论其中的疑惑。祁牧野在现代不是干水利这一行的,对水利的研究也就开始了几个月,面对两人都不懂的问题,总是能与许朝歌面红耳赤地争论一番。

  祁牧野擅长画图解题,有时候说不过许朝歌,她便咬着牙,气势汹汹拿来纸笔,画出示意图,委屈巴巴地指着图纸:“你看,我说的才是对的!”

  有时候因为一个问题,吵一个晚上也没有个所以然来,烦得祁牧野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在画着图纸,次日趁学生在写字,赶忙拿着图纸继续与许朝歌争辩。

  祁牧野在激动时难以控制自己的语气,一着急,音量就大起来。起初只是用气声交流,谈着谈着,不觉成了正常音量。几个孩子也是偏心得很,许朝歌与她争辩时,他们默不作声,一旦祁牧野开口,他们就齐齐回头,学着她的语气,皱眉道:“先生,不要打扰许姑娘!”

  祁牧野:······

  好歹也知道她才是先生。

  每每这时,许朝歌总是带着小人得志的笑容,问:“你还要讲吗?”

  祁牧野带着怒气瞪着许朝歌,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回家你就完蛋了!

  倒也不是祁牧野回家真的会对许朝歌做什么,只是觉得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写下这样的话语,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禁忌感,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浪花。

  况且因为这句话,许朝歌总是能想方设法地讨好她,做些让她开心的事。

  她想,受到偏待,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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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 第 52 章

  如果一切记忆都能停留在这短暂的时光里,或许所有的故事都不会那么刻骨铭心。

  因为腿伤,祁牧野未能与许朝歌一同前去赏花,尹江的桃花落了,汛期来了。

  这场雨来得比衍武二十五年的那几日噩梦还来得猝不及防,饶是像祁牧野这样早有准备的人,也被它打得措手不及。

  暴雨当晚,祁牧野便带着几人转移到高地,卸下家中的木板以备不时之需,几人冒雨在高地上搭了个避雨的棚子,瑟缩着等待黎明。

  祁牧野马不停蹄,连夜求见县丞,乞求他尽早转移百姓。密不透风的雨珠拍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一道道闪电撕裂夜空,祁牧野在雨中跪了半个时辰,只换来一句“杞人忧天”。

  当今县丞来自中部地区,并未见识过东部沿海的暴雨,再加上但是朝廷风气就是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员们宁愿安分守己度过派遣期回京述职,也不愿抬抬手救百姓于水火。

  许朝歌已经驾着马车回双横村疏散群众。那儿地势更为低洼,且附近多山丘,一旦爆发山洪,整个村落都将难逃此劫。

  既然县丞靠不住,祁牧野便只能靠自己。她站起身,拔腿就往旅社跑。她给学子们讲了那么多知识,他们更能意识到此次暴雨的严重性。官府无用,那便让百姓拯救百姓。

  她身上穿的是棉质外衫,棉布吸水,加上她的腿伤,跑得慢,整个人加上满身的雨水,跑得更加吃力。她狼狈地跑到各家旅社,无暇顾及体面,敲响各个学子的房门,拜托他们与她一起疏散城中的百姓。

  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懵懵懂懂,有些过了好久才明白祁牧野所说的严重性,后知后觉地回房穿起蓑衣,挨家挨户地敲门劝说。有些站在原地愣神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回房继续睡觉,对他们来说,祁牧野所说的那些不过是些浮于表面的描述,他们从未经历过,他们从未放在心上。

  祁牧野举止急促,根本无暇关注有几人跟了出来。能救一个是一个,能劝一家是一家。雨水浸满她的发髻,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因为剧烈的嘶喊已经沙哑,旧伤因为湿气也在隐隐作痛。

  雨声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敲门声、交谈声,浓郁的夜色中渐渐亮起点点烛火,祁牧野奔走于大街小巷,口中重复说着示警的话语。

  尹江县城多商贩,家中所藏,那是一个家族几世的积累。且不说洪水是否到来,就是真的来了,他们也不会轻易离开他们世代相传的小家。

  商人在铭朝的地位本就是最低,如果连仅存的那些财产都保不住,那么这一世还有什么意思?

  古人对于生命的看法不似现代人,他们觉得,他们的生命可能轻于鸿毛,但一个家族的根基,世代的延续才是他们毕生坚守的使命。

  对于古人的这些观念,祁牧野尊重,但不理解。人才是最根本的东西,一个人若是守不住自己,守住那些虚的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覆巢之下无完卵,一场洪水都能将一座城市夷为平地,他们又怎能守住自己的家产?家族的根基应该是人,而不该是一个物品,一个住址。

  若是在从前,祁牧野估计会每家每户地劝说过去,确保她遇见的每一个家庭都能平安脱险。但尹江几十万百姓,她只有几天,几个时辰,她分身乏术。

  一个人的心中装了太多悲悯的情绪,注定不会如常人般活得潇洒。吃了太多闭门羹,听了太多驱逐、刻薄的语言,仍难凉她一腔救世的热血。她带着悲天悯人的伤感站在历史的终端,回首过去,一次次纵身尝试,一次次黯然退败。她不愧于心,眼中却容不下一丝苦难。

  天光破晓,几人湿漉漉地带着一队百姓来到他们所处的地方。说是一队,其实只有十几人。他们一二十人忙活一晚上,只带回十几人。许朝歌已经等在雨棚下翘首以盼,她本是双横村的人,村民都愿意相信她,加上这几年她对那些村民做了不少好事,不过是出来几晚,若真的有山洪,那是不幸中的万幸,待洪水过后,他们仍能灾后重建,只要守住那一方土地,他们的希望就永不熄灭。

  瞧见祁牧野的身影,许朝歌赶紧将她接了进来,捏着棉布擦拭着她脸上的水珠。只是祁牧野整个人都已湿透,擦干了脸,身上仍不断冒着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