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被做师妹的笑话,祝掌门这才安静地下了一会儿棋,只是没多久,又操起了师姊的心。

  “竹峰总是你一个人怎么行,冷冷清清的,那竹影一到晚上更吓人了,张牙舞爪的,我最讨厌了。”

  “你看你曲师姊那多热闹,三天两头就吵到我这来,啊不是,是三天两头就到我这来问好。”

  “哪怕你南师妹整日里冰块脸,好歹也有连遥跟几个洒扫弟子。”

  “今年刚好收徒大典,要不你也相一个,收徒什么的另说,有人打扫一下做做饭也好啊……”

  祝掌门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见我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这才停了棋局,闭了嘴拉下脸就这么看着我,大有不答应就要这么一直看下去的意思。

  “劳掌门师姊费心,我心里已有打算。”叽里呱啦一大堆,吵得我头痛。

  “你有个鬼的打算。”

  我这话说了得有三十多年,也难怪她不信。

  “要真想收徒,书见八年前就是你的弟子,你扔下人就跑了,我不是追屁股后头给你处理的妥妥当当吗?”

  “你说还不想收徒,可以,我把人收入门下了。”

  “你说想闲散快活点,也可以,门派所有事大部分都我们三个处理了。”

  “你总说自己有打算,那你打算是什么,孤独终老死在竹峰上?”

  “掌门师姊饶命,莫念了。”

  难怪南师妹不爱搭理掌门师姊,一个话多,一个没话,难怪处不到一起,这话我当然不敢说出来。

  只是掌门师姊这话水分极大,夸大也只是为了让我收徒,我这做师妹的哪里还敢出声反驳。

  八年前我四处游历,在西洲正好遇上了被魔族屠戮一空的村庄,遍地尸体,在一家农户的地窖里发现了瑟瑟发抖的张书见,资质不错,便将其带回山门。

  本来山门里就有收留孤儿做外门弟子给口饭吃的传统,且我从头到尾也没说过要收徒,可不知怎么的,全门派上下都默认我带回来的是准弟子,祝笑生更是喜笑颜开,没办法我只得留了书信,出去避避风头,这把弟子赖给掌门的锅可赖不到我身上。

  至于不理宗门事务那更是大有缘由。

  世人皆知,长陵真人生前最偏爱三弟子,在收徒之时便把掌门信物缚神铃给了我,可诛魔之战后掌门之位却是传给了祝笑生。

  清风门向来有五百年必出一圣人的传言,而我被誉为最有可能在五百年内踏入圣人境的天才,修为更是远超同门,也难怪所有人都觉得下任掌门会是我。

  可之后便是我师尊长陵真人重伤身死,师姊祝笑生接任掌门,我郑音书跌境一连串消息传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几大宗门的质疑声越来越多,在继任大典上,一散修观礼时口出不逊,当堂质疑她逼死了师尊长陵真人,又谋害师妹使我跌境好名正言顺继任掌门之位。

  那时掌门师姊资历尚浅,迫于局势,有苦难言,我只好出关力破谣言,与她一人一剑将这散修打出山门,这才勉强让大典顺利结束。

  也因着此事,这四十年来我从未插手宗门事务,一方面跌境无法服众,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嫌,以免再生谣言,连缚神铃都是常年挂在大殿牌匾上。

  “音书,清风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侮的清风门了,齐云山的人惯会胡说八道,我们不必理会。”

  掌门师姊忆起往事,颇为伤感。

  我手指抚着白玉棋子,一点也不在意:“自我跌境以来,寸功未进,止步芥子境已有四十年,虽说掌门师姊肯认我为一峰之主,但终究难以服众。齐云山占卜说我今后收的弟子必定入魔……”

  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气愤打断:“再不服众,你也是竹峰峰主,管他齐云山占卜是什么,你也是我师妹。”这话谁听了不说声祝掌门仗义。

  “你忧忧虑虑,累得音书为宗门计之深远,我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岂不是个笑话,我实在愧对师尊。”说着说着泪珠都滴我手上了。

  还没来得及感叹落泪速度之快,我只得抛了手中棋子宽慰道:“师姊说哪里话,方才说已有打算,不是敷衍之语,我确实打算下山一趟。”

  怪我,往常敷衍的话说太多,真的反而不信了。

  “音书肯收徒了?”她听了立刻转悲为喜,很难不怀疑是演的。

  明明只是说下山,哪里就说要收徒了,我没有应她,算是默认。

  “你既要下山,那把你师侄也带上,反正年轻让牠伺候着。”

  “丹药什么的也多多带着,对了,我那最近有两张刚画好的上品遁符,你也拿去。”说罢来回踱步,又摇了摇头,还是不放心,口里念道,“不行不行,还是让南师妹陪你一同去比较好。”

  看着这模样,我只得忍着笑意道:“我又不像那些弟子初次下山,何必这么忙乱,我自己去便好。”

  “弟子下山历练我才不操心。”说着又白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你不晓得,书见近日灵力波动,让牠跟着说不准有几分机缘。”

  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推辞,便应承下来,又说了些闲话,定了午时后便下山游历去,也不消人送,自在些上路。

  后来郁洲私下和我说,自我走后,她俩的对话活像反派人物,容我还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