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天,导演跟她说,她只有表现好了,她才有可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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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导演跟她说,她只有表现好了,她才有可能红。

  陶若菲知道这个“表现好”是什么意思,于是在那样冷的冬天,她心甘情愿褪下了她的衣服,只穿一条单薄的短裙。可就是这样,导演还是皱了眉头。

  “裙摆还是长了,得剪掉。”

  周围的工作人员爆发出一阵令人恶心的哄笑。

  陶若菲站在那儿无所适从,只能下意识扯自己的裙角。

  这时候,殷雪忽然出现了,她不知道从哪里过来,忽然就出现在她面前。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干嘛?”殷雪替她把她的羽绒服穿上。

  好戏被打断,导演和在场的一众的男工作人员都很愤怒。

  “你你你,你做什么呢?”导演指着殷雪说。

  殷雪回身递给他一张名片:“我是新娱的经纪人,我叫殷雪。”

  殷雪当时也没什么名气,可新娱在业内的名气一直很大。

  那个导演本身也就是个小导演,一听这名头,声音都小了几度。

  “你堂堂大公司的经纪人,来我这小庙做什么?”

  陶若菲怕惹出事情,不停拽殷雪的衣角。

  殷雪握着她手,示意她安心。

  “我刚看了下,你们这个戏太差,她不拍了。”殷雪说。

  导演皱起眉头:“她拍不怕,跟你有什么关系?”

  殷雪说:“我是她的经纪人,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那导演语塞,殷雪于是拉起陶若菲就走,从一众不怀好意的人面前,径直走出那个摄影棚。

  陶若菲当时觉得,殷雪简直就像从天而降的英雄。

  她的梦,也大概只有殷雪能够帮她实现。

  两个人出来摄影棚,殷雪放开她的手。

  跟她说:“想当演员,可以拍烂戏,但不能拍烂人的戏,以后接戏,眼睛擦亮点。”

  说完,她转身离开。

  陶若菲紧了紧衣服,在她身后喊:“我可以做你的艺人吗?”

  殷雪没有回头:“我的艺人,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陶若菲问:“有什么条件?”

  殷雪说:“死约,二十年。”

  陶若菲想都未想,就说:“我签。”

  殷雪回身过来打量她挺久,然后握住她的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殷雪后来跟她说,她当时看她,觉得她肯定是疯了,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签二十年。

  可只有她知道,那时候,在她心里,殷雪已经是她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对她而言比尊严和底线还要重要的梦,她情愿和殷雪一起去追。

  “我也记得。”殷雪摇晃着红酒杯,脸上有着无限憧憬,“那时候你多好看啊,就跟开在雪地里的一朵火玫瑰一样,一下就抓住了我的眼。”

  陶若菲回过神来,以她演戏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一旦人开始追忆往昔了,就意味着,可能要失去了。

  陶若菲有点慌。

  “你忽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了。”

  殷雪把酒杯放下,转身去拿了一个文件过来。

  她把它放到桌上:“这是当年我和你签的合同,我当时跟你说是要签二十年,但后来在写期限的时候,我改成了五年,换言之,你的合约在一年多前就已经到期了。”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我们可以续签啊!”

  “没必要,你忘了,我们的合同里有一条,到期如果无人提出解约,将会自动续约,一直到有人提出为止。”

  “哦!是哦!”陶若菲松了一口气,她巴不得一直和殷雪捆绑在一起,怎么可能主动提出解约呢?

  她把合同递还给殷雪:“雪姐,这东西还是帮我收着吧。”

  殷雪没有接,又递过来一份文件。

  “你把这个签了吧。”

  那是解约协议书,陶若菲很震惊。

  “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雪好似无所谓的样子:“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你要和我解约?”

  “不是我,是新娱。”

  “那你呢?”

  “我是新娱的人,你以后离开新娱,我自然也就带不了你了。”

  陶若菲不懂:“我没有要跟新娱解约啊,你为什么突然让我签这个?”

  她老早以前就跟殷雪说过了,她在哪,她就在哪,不管是新娱也好,还是别的犄角旮旯都行,只要是殷雪在的地方,她都愿意待,她不可能在殷雪之前解约的。

  “你虽然没说,但我猜,你应该有这个想法很久了吧?”

  陶若菲简直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想过要解约啊!”

  “你如果没想过,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新娱造成麻烦呢?”

  陶若菲愕住,她哪里能想到,她不过是想博得殷雪一点关注,竟会被她曲解成这样的意思。

  但殷雪不知她心中所想,说道:“今天直播的事情发生以后,我去找了黎云秀,她跟我说,在拍摄《枕上秋》的时候,她跟你提过,希望你去金秀,你挺有兴趣的,是碍于我,才不得不留在新娱。”

  “金秀现在确实发展得挺好的,能给你的机会也比新娱多得多,你要是能去金秀,对你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哦对了,我应该没跟你说过吧,当初我去运作你的奖项的时候,黎云秀就跟我提过这档子事了,但我想把你留下,打了个马虎眼就过去了,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

  殷雪说着,又拿起一杯酒,一饮而下。

  “你肯定会想,既然觉得你去金秀发展会好,我跟你一起去就行了呗,但我不得不说,你是知名艺人,对金秀比较有价值,我嘛,一个可有可无的经纪人,金秀也不见得会要,况且,我留在新娱有我自己的原因,所以,我只能对你说抱歉。”

  “希望你以后能发展得更好。”

  殷雪又给自己倒出一杯酒,举到陶若菲面前。

  陶若菲心中却如万马奔腾。

  难怪今天一天她都不提直播的事呢,敢情她已经做好打算要和她撇清关系了。

  她都不想做她的经纪人了,那她被不被黑,被黑到多惨,当然她都不必再管了。

  可是陶若菲不明白,金秀想要她不是一天两天了,殷雪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为什么?”她问。

  “什么?”殷雪不明白。

  “我问你,为什么突然要把我推给金秀。”

  “我是满足你的愿望,你的未来比较重要。”

  “我是想蒸蒸日上,可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新娱。”

  “既然没想过,又为何几次三番地发难呢?”

  陶若菲呆住。

  “你一开始,贸然去《内线》训练基地,我以为你是太想要那个角色,没有多想。”

  “后来,你又公然在台上抢前辈们的c位,那天情况确实很混乱,但以你现在的能力,不至于犯这点小错,我依然还以为,你确实是一心没法二用,一不小心。”

  “今天,你居然在直播里说宋廷伟油。”

  “你做演员这么多年,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比我更知道,从外面看这个圈子的人有多在乎体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我以为,你是太累了,你的工作太多,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

  “直到我见了黎云秀,我才知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以为我跟你签的二十年约,而违约金你付不起。”

  “所以你只能逼我跟你解约,这样,你才可以全身而退。”

  “为此,你不惜损害自己的形象,哪怕是伤我一千自损八百。”

  “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的,我们之间,除了生意,我以为是能有情谊的,只要你跟我说你想走,就算我们当初真的签了二十年,我也不可能不让你走,你对我,未免太不信任了。”

  殷雪把解约书推到她面前:“签了吧,签了,你就自由了。”

  陶若菲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不是,雪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殷雪已经不听她说了:“签了吧,我们之前合作得还算愉快,今天这么结束,也算是落得个好聚好散。”

  “不,雪姐,我……”

  “我已经跟黎云秀说好了,明天你就去她那里,宋廷伟事件她会帮你处理好的,为表诚意,明年金秀投资最大的几部戏,女主都会是你。”

  “雪姐,不……”

  “不光女主是你,连男演员的挑选权力她都会给你,你想和谁搭戏,她就去签谁,并且,不管对方是谁,一番都是你。”

  “雪……”陶若菲很想解释。

  但殷雪根本不给机会。

  她甚至又把解约书往前推了一推,可能是为了哄她,可能是为了逼她,她甚至说:“我和黎云秀已经签好合同了,把你给她,置换一些资源给新娱的新人,你如果不答应过去,我可就要违约了,那到时候,我可就是新娱的罪人了。”

  殷雪冲她眨巴眨巴眼睛:“你也不想的?”

  陶若菲知道,她已经没有解释的余地了。

  殷雪已经做好所有的打算,根本就是推着她往前走。

  她不答应,反而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好,我签。”陶若菲没有看解约书的内容,大笔一挥,在上头签上自己的名字。

  殷雪愣愣看着她,然后转头,又喝进去一大杯酒。

  “祝你,前程似锦。”殷雪说。

  陶若菲在她身上闻到浓重的酒气。

  “你也一样。”

  殷雪把签好字的解约书收起,摇摇晃晃地起身。

  “你今晚上就在我这儿住吧,明天黎云秀会派人来接你。”

  说吧,殷雪摇摇晃晃地回到卧室。

  徒留下陶若菲一个人在大厅发呆。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她不过是想得到她一点点的关注,怎么就反而失去她了呢?

  她从来没想去过金秀,从来也没想过离开她啊。

  为什么她都不来问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就自作主张地给她做了决定了呢?

  她不想要前程似锦,她只想要她啊。

  可随着夜色落下,陶若菲知道,她彻底失去她了。

  她们之间七年的情分,就死在她的一念之差里。

  人们都说七年之痒,可现在七年还没到,怎么就这么让人疼。

  是她自己推开了她,她又能怪谁呢?

  她但凡不那么作,殷雪就不可能推开她。

  可是她明明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夜越来越黑,屋里的灯就越来越显得刺眼。

  往后这娱乐圈,就像外面的黑夜一样,层层叠叠危机四伏。

  而那盏保护她的灯,却已经悄没生息地熄灭。

  陶若菲知道,未来的路,她要一个人走了。

  从此再遇见殷雪,她们将不再是战友,而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