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歪曲法理的方式，名正言顺地在萨萨克。】
两人盘腿对坐，伽罗纳怀里抱着酣睡的婴儿。
杜威说：“好，我们现在有几个关键的问题……”
伽罗纳接过话茬：“k星系怎么样了。”
k星系怎么样了？杜威语塞，视线从男人的脸上撇开，转到婴儿鸡蛋般滑嫩软弹的小脸上，那张粉嘟嘟的惯常吐着口水泡泡的小嘴咬着鹅黄的奶嘴，边吸边睡觉。
k星系怎么样了？这确实是个问题。
那些往返两地的知情官员和杜威颇有交情，他们善于在饭局上喝得面红耳赤、嘴上没把然后泄露天机。这些人大半都被当做反人类的同僚送入监狱。
政治变革，极大削弱了推杯换盏蝇营狗苟的官僚风气。这几个月来杜威甚至没收到过饭局邀请。几个月来人们为自由而狂欢，却似乎遗忘了远在光年外的萨萨克“兄弟”。
杜威不知道k星系的种族灭绝是否还在继续，好像潜意识默认：墩圭逵下台，一切苦难应当都烟消云散了。但墩圭逵自己都过控制不住k星系的暴行。
所以k星系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不提k星系近况，光说要把萨萨克遣返。假如他制止杀戮，改善全体萨萨克的生存环境，然后提出遣返。对人类来说他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伽罗纳问。
“以现在的和平呼声，他应该是……做了件好事？”
“但是他没有宣扬自己做得这件好事，所以我判断他根本没做，k星系的统治维持原样。”
“来回路程至少两个月，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也许我们该有点耐心……”杜威满心忧虑地皱眉。话这样说，但对埃文斯的不信任让他无法往好的方面想。
他小心翼翼抬头：“将军，你想回去吗？”
伽罗纳说：“我的三个孩子在地球上，除此以外的亲人都已经死了。”
“唔，说的是……”杜威在表达心疼的同时大大松了口气。如果伽罗纳想回去，他恐怕是给不出来支持和帮助的。
随后他打开终端给佳廖去电喊她过来。
不管埃文斯打得什么算盘，亲和组都要加快行动，将革命计划提上日程，以防止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也许，埃文斯是要把地球上的萨萨克都赶回去送死。
*
一个月后，杜威接到通知去北美参加联合政府委员全会，会议的主题之一就是遣返萨萨克。
这段时间杜威对工作并不上心，这次来开大会，一眼望去大量的生面孔着实让他愣住。
看上去被换掉的不止那一千多墩圭逵党羽。粗略扫视一遍，熟面孔只有佳父以及一些眼熟的高级军官。想来是因为因为埃文斯没有军事实权，对撤军换帅做不了大主的缘故。
会议进行到表决时刻，杜威才骤然惊觉，这些生面孔似乎大部分都是埃文斯的人！
埃文斯几乎废除墩圭逵所拟用的宪法，改回到战前版本——除了关于全人类发展的几条法规做出了适当保留。
比如：适用于直接和间接民主程序的决议、政策和主张，必须符合人类利益。反之，则可由中央最高领导单独进行抉择，以确保路线的正确性和全人类利益发展的最大化。
萨萨克现在都由本家白养着，社会上没有这么多工作岗位给他们，废除生育计划后他们在太阳系属于完全没用的群体，对食物的消耗量却远高于人类。
让他们白白占用土地空间，消耗掉珍贵的食物资源，是否切实在损害人类的利益，从多大程度上损害了人类利益——整场会议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大半个小时。
最后将此归为由最高领导单独抉择之事——埃文斯一锤定音，限期三个月，各地必须把未怀孕的萨萨克送回k星系。
既然做出决定，那么接下来的问题自然是土地分配以及解决k星系人类军暴政。墩圭逵划分给萨萨克的两个星球已经完全饱和，断然装不下地球上的数十亿萨萨克人口。
要把自己的土地分给外族，是切实损害人类利益的，而且划分新的居住地需要外派官员，需要殖民地政府，需要进驻军队。管理成本太高。且一旦让萨萨克物质充沛，得到发展和扩张的机会，于人类将会是巨大的隐患。
——然而事关萨萨克性命。所以这件事可以讨论，但需要时间。
埃文斯以及大多数官员的意思都是让k星系维持现状。他们把萨萨克人的命当成塞进箱子里的行李物件，觉得十几亿说多不多，完全可以再挤一挤。
杜威提出质疑后，埃文斯信誓旦旦地表示会严厉禁止人类军对萨萨克的虐待杀戮。杜威一再反对，最终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杜威毫不畏惧地直言进谏：“大多数普通人已经和萨萨克消除龃龉，在被迫的肌肤相亲中建立感情把他们当成亲人、爱人，甚至萨萨克已经成为家庭的一员。好不容易盼来的和平才维持几个月，这时遣返萨萨克势必会造成大量官民之间的冲突矛盾。尤其k星系的现状不改变，贸然遣返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埃文斯坐在中央最高的总统席上，言词坚定：“我说了会严禁k星系的暴行，你应该有信心。我也说了，星球分配的决定暂时不变，如果要划出更多的土地资源给萨萨克，还得进行多次会议讨论，或者让全民都参与投票。在那之前萨萨克的移民政策不会改变。”
会议结束，杜威小跑着略过四散的人群，叫住埃文斯。埃文斯停步，亲切地握住他的肩膀，随便拉开旁边的门：“进来我俩单独聊吧。”
这是一间多功能媒体室，灯和窗都没开，暗得狠。埃文斯的秘书保镖都按他的指示守在外面。他一届总统亲自开灯、拉出椅子请杜威坐下，自己则靠在桌沿低头俯视杜威，笑着说：“知道你要聊什么，伽罗纳是吗？万人倾倒的外长大人，你舍不得？”
杜威抿住嘴唇，几乎怀疑埃文斯就是要故意拆散他们。恶俗狗血的桥段。
“你也为他倾倒吗，总统先生。”
“我？”埃文斯轻轻笑了下，“我说过我和他以前是朋友。我觉得他外表俊朗，能力很强，性格也有意思。对他……爱慕吗，应该算不上，不过很崇拜，羡慕他的爽朗随性。”
杜威低头，脑海中浮现出伽罗纳大着肚子被他强暴的画面：“伽罗纳一直在等公民身份恢复，他可以来北美看望自己的两个孩子。”
“没有公分身份也可以过来吧，现在应该没那么难了。”
“嗯……”杜威点头，“我这次带他过来了，他和翼格去接孩子，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那很好啊。”
杜威垂首沉默，埃文斯见他如此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杜威，在民族大义面前，私人情感是不值一提的。”
杜威幽幽道：“那么他怀孕了呢？”
埃文斯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伽罗纳和反抗军有接触，是吗？这事我就当不知道，把他送回去吧。”
说着拍拍杜威肩，唏嘘地长叹口气，就此开门离去了。杜威斜眼瞪着那扇缓缓关闭的磨砂大门，狠不能立即掏出手枪给他爆头。
埃文斯就是用歪曲法理的方式，名正言顺地在迫害萨萨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