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连绝抬眼,自心刑狱落额前。

  他被枕无心带走,宿在寒夜的稀落街头乞丐堆里满身赤裸,呼吸交缠。

  他不主动,枕无心又吻上来。

  綦连绝不可或缺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缠绵气息。

  那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赤身带有的独特体味,又好闻又催情。

  枕无心如虎狼一般与他在黑夜的草席间一阵天翻地覆地急吻。

  他堵着綦连绝的唇,吻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停下来的时候,目光虎视眈眈,彼此都忍不住不断吞咽。

  “你,要在这里做?”綦连绝推开他,逃避视线。

  枕无心嗤笑,“怎么,你嫌脏?”

  “……”

  枕无心伸手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师叔,你来这里不就是想要这个吗?你想留在师尊身边,不就是为了能日日见到我吗?”

  綦连绝眼神倔强,平日里对谁都没好脸色的他在面对枕无心对他的鄙夷不屑时,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枕无心以前不这样的,他会偷偷在宗门里给綦连绝送吃的。

  会在宗门里拉着綦连绝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与他深深接吻,拉扯出丝丝缕缕的暗喜。

  甚至偶尔夜晚的时候他们会待在一起,在綦连绝的寝房里身体相互愉悦交织。

  一路从床头翻滚到床尾,直至半夜也不觉得累。

  每次事后,枕无心都会像个成熟的爱人耐心地亲他哄他。

  再为他细细地清理掉身上的情欲痕迹。

  綦连绝的年纪比他大了太多,他知道这段不为世间所容的关系不会长久。

  为了枕无心以后的路能走得更远些,因而綦连绝开始慢慢疏离他。

  直到枕无心发现异样当面问他,綦连绝左右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时间一长总会忘掉。

  于是那晚之后,枕无心虽然一如既往会日日送些吃的到戒律堂来,但只有綦连绝知道他变了很多。

  “师叔,做的时候,别走神啊。”

  枕无心偶然瞥见他眼尾上的细纹,心上一颤,声音毫无温度。

  “……”

  綦连绝牙关咬得极紧,可出声的勇气和力气早就推倒在这破烂的乞丐堆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枕无心动作不停,抓住他的胳膊,气息一次比一次乱。

  他靠近綦连绝耳边,眼色漆黑,“怎么不欢叫出来?不舒服吗?”

  “……”

  綦连绝背靠着他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被*得厉害又忍不住反手套住枕无心的脖子点了点头,然后悄无声息啜泣几声。

  枕无心忽而听见那密密麻麻的陨泣,整个人瞬间就寂静下来。

  即便此刻欲火焚身可他也什么都不管,将人翻过来死死盯着綦连绝,目光恍惚。

  “不禁弄。”

  “你哭什么,你不是想要吗?现在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啊。”

  枕无心皱眉,暗骂一声后停下来。

  “真扫兴。”

  衣衫褴褛,枕无心穿戴整齐后,蹲在綦连绝满是痕迹的赤裸身前。

  看着他双目无神,枕无心神情轻视,“怎么,难不成还想让我替你收拾?”

  綦连绝怔了片刻,内心突然涌进害怕的情绪使他浑身都狠狠颤栗着。

  “阿枕……”

  “阿枕……”

  枕无心的脸色霎时被拉扯得煞白。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自己那颗踌躇的心重新塞回腔内。

  有时候希望有人坚持陪伴,可他又不可否认地被那点可怜的安全感搞得人心惶惶。

  所以……

  枕无心还是抱住了他,主动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师叔,不要靠近我,我也委屈想哭,我也满身狼狈脏污。”

  “不脏。”

  “……”

  “我觉得这里不脏。”

  这里是好心人专门为无家可归之人建造的一方躲雨屋檐,又怎么会脏呢。

  枕无心和綦连绝之间就像是隔了黑压压的一片乌云。

  枕无心去钻研气象,綦连绝去讨教祈雨。

  草稿写满了十一张纸,寒夜琴挑,今晚在第十二张纸上写下……

  这场雨终于来了。

  师叔,当你的泪落下,我心中那座固执的山早已摇摇欲坠。

  风猛烈地刮着,枕无心听不清任何话语,眼中只有师叔的泪。

  “你还能走吗?”

  天又下了细雪,枕无心坐在草席上。

  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一旁已经穿戴整齐的綦连绝,咽了咽唾沫。

  他这身衣服好像从来时就一直没换过。

  綦连绝道,“嗯,可以。”

  “那就回吧。”枕无心站起来眼里闪过几分狠戾,内心苦恨无处发泄。

  綦连绝和他并肩同行,缓缓走在无人的街上。

  原以为不会再跳动的心颤动了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枕无心没说爱他,明明以前做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说爱他。

  而綦连绝的喜欢又藏得太深太久,早就分不清究竟是喜欢还是执着了……

  阿枕,我不怪你,是我先把你弄丢的。

  “早些歇息。”枕无心将人送到房前就要离开。

  綦连绝拉住他,“你,不跟我一起吗?”

  枕无心淡淡甩开他的手,随意拍了拍衣袖,漫不经心地朝他一瞥。

  “师叔,我现在不会像三年前那样什么都不求,我也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若即若离。”

  “……”

  相顾无言,枕无心不禁心中伤神欲转身离去。

  瞬时梨花垂檐,一抬眼细吻尽数落在他额前。

  枕无心怔住,眉目偷垂,莞然与眼前人相看照面。

  二人势均力敌,心事不浅。

  “师叔,你会后悔吗?”

  “不会。”綦连绝爱他,怕他看不懂,也怕他听不明白。

  “我不会后悔,阿枕,我没地方去。”

  枕无心好像想到什么,脸色苍白地抱紧他,双足在被窝里交缠。

  枕无心暗下眼神,问,“曲时鸣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綦连绝摇头,“他们哪有能力对我做什么,倒是你,那些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你师尊吗?”

  枕无心突然脸色沉了下来,“不能让师尊搅进来,这是我的底线。”

  綦连绝侧过头,“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迟早都会知道,洛尘悄有能力帮你,为何总要推开他?”

  枕无心蹙眉,“师叔,你应该最清楚,师尊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活的,这人间是死的,我们也是死的。”

  “……”綦连绝愣神片刻,不动声色地注意了话题,“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

  “这一晚上不是师叔就是綦连绝,你是嫌我年纪大了吗?”

  “……不,不是。”枕无心莫名心慌。

  “……”綦连绝也不说话了。

  他们的心好像分开得太久。

  彼此的脾气秉性都在一一发生变化,想即刻磨合都有些慌张。

  “对不起,今晚那样对你……”枕无心往被子里面缩,凉薄的声音颤了颤。

  綦连绝将他捞出来,碰了碰唇,“枕无心,我不会后悔,你也别想让我后悔。”

  若是世间真的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天地如此之浩瀚,随死即埋再造一方净土也并非不行。

  “……”枕无心没有回答他,心想,若是此情真的能这样长久下去就好了。

  枕无心对影奴一事闭口不言,两人心照不宣。

  刚开始綦连绝确实慌了一下,不过后来回想了一下。

  那屁的什么影奴誓约!不过是洛尘悄吓唬人的把戏罢了。

  只是,枕无心好像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