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尘悄额间的律心纹闪动一下又极快隐去。
当他看见来人时，半低着头挑了挑眉，眼底凝着森意慢慢笑起来。
“本尊还以为，你不会出来。”洛尘悄淡淡抬眸道。
一双深沉乌黑的眸子璇着几缕红鸾虚影，立势而嚣。
来人一身雪衣银发，连眼睫都是雪白色的。
可明明看起来华贵无双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清寒如谪仙般倾华不染。
所掌清瘦之躯，好似随时都可能乘风而归仙。
他悬在半空，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有着寒冰一般的冷冽之色。
直到听见洛尘悄的话，风一吹，忽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复杂神色。
那人的身侧候着一绝色佳人，少女倾城青丝绾落于腰。
很快就有人意识到刚刚说话的那个人是她，攻击洛尘悄的也是她。
其人身后跟着十几名门中弟子，皆是一副颇为尊敬她的模样。
洛尘悄似笑非笑，嘴角上的潋滟衬着深邃的眉目危险又莫名令人神往。
一时间暗流在众人的间隔里不停涌动，窃窃私语也变作堂而皇之的言表。
“这谁啊？”
“十二晚峰，故人倾。”花至道。
看来这洛尘悄今日不被褪去一层皮怕是走不了的。
不过话说回来，小魔尊在这时候出现护着洛尘悄还真是令人费解。
“故人倾？可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九天寒渊里历练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人疑惑。
“可能提前出关了吧。”
“那他旁边的那位少女又是谁？近几年也没听过故人倾身边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啊？”
“……”
众人揣摩着开始异想天开，甚至想入非非。
一旁的扶年夭眼看那少女厌色无穷，暗中挥袖准备袭击众人。
吓得他连忙出声干扰，“哎！打住！打住！这位可是我等的前辈啊！岂容你们胡乱猜想！”
“啊！她该不会是！”
“十二晚峰的老祖宗，微生献音。”
“她……她还没死？怎么可能？世人不是都说她在五百年前飞升失败之后就死了吗？”
“傻子，世人的话最不可信。”花至隔岸观火也忍不住迂回一番。
“……”
扶年夭没再解释，方才被微生献音盯了一眼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也要故作若无其事。
桐叶被摧落，空落的沙棠枝更萧条，美人同台更是美景如画。
“玉折，你可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故人倾俯视着他，目光如炬。
洛尘悄神色微敛，“当然记得。”
年少时他和许韶凌还有其他几个世家子弟前往十二晚峰研学才认识故人倾。
那时候故人倾作为他们的讲师日日教他们修行不得为恶。
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为万民立命才是修行根本。
可洛尘悄总觉得这人世间没有真正善恶。
所以故人倾的这套理法洛尘悄固然不会教给自己的徒弟。
只是在洛尘悄在年少时期的潜能实在令人着迷。
故人倾怕他被有心人发现利用而遭来杀身之祸，便与他说凡事忍之才为勇者。
洛尘悄那时当然知道他的好意。
可是为什么前世在盘古境泽截杀他的人当中会有故人倾的心腹！
五年……
区区五年时间，竟然也能让为万民立命的故人倾甘愿为恶。
这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世人心险于山川，知心更是难于知天。
故人倾看着他，眼底凝着压抑的愠色，“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
洛尘悄打断并接下他的话，“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故人倾脸色僵了僵。
洛尘悄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泛起摄人心魄的笑，“故人倾，本尊可有一个字说错？”
而在他将那些曾经故人倾所教授给他的话再次一字不落地说出来的时候……
两人之间已然隔了一世之秋。
故人倾语调浅笑，无奈之下摇了摇头，“真是大了，连声尊师都不肯叫了。”
魔尊忍不住开口，“你们刚刚都让洛尘悄把命留下了，这会又指望人家把你供起来当个尊师重道的人？好的坏的都被你说尽，还真是好一个西风霜血故人倾！”
“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故人倾旁边一弟子怒喝。
“就算是你旁边那位老祖宗说话，本座也是插得上嘴的，而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你——！”
小魔尊丝毫不留情面，沉沉的目光投向故人倾。
“再者，你们峰大都不敢在本座面前放肆，你峰二又在高翘什么？”
眼眸一转，“许韶凌！！把他们给本座打下来！”
荒芜一剑赫然一触天地，横空刃影直往南斗。
片刻，那些十二晚峰的弟子狼狈掉下来还在地上滚了一两圈才稳住脚。
故人倾和微生献音落在地上不禁对视一眼。
众人看他们交涉时的眼色两人似乎有些分歧。
但很快之后，故人倾迫于无奈朝洛尘悄伸出手，“玉折，跟我回去，他们不会为难你。”
“呵，尔等刚刚不是还想要本尊的命吗？怎么，被这奶娃娃吓唬一下，傻了？”
洛尘悄不为所动。
“玉折，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故人倾敛神，眉间染上一层焦灼的冷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洛尘悄尽是厌恶，“要把我带回去严刑拷打吗？故人倾，我不接受你的任何好话。”
故人倾显然有些着急，“玉折，你答应过我的，凡事要忍，若是有一天你忍不住杀了人，便要跟我回十二晚峰。”
“阁下当真是颜上看似可跑马啊！”谢序瞧了这么久总算是开口了。
“……”
“这话什么意思啊？”有人听不懂。
笑怀笙撇嘴，“呵呵，说你脸真大呢。”
“……”
故人倾垂下眼眸映出一道阴影。
“谢序小友，方才如果没听错的话，你应该被玉折逐出师门了吧？”
谢序拿着如意剑的手一抖，心绪瞬间被扰乱，“没，没有……师尊没有……”
“没有？可是明明在场众人都听见了，话是玉折说的，我既知他说一不二，待他跟我回去，你若是愿意拜在我的门下，也可日日见到他。”
故人倾轻言轻语，他太会洞察人心了。
更何况他面前的人是日日夜夜都在受精神折磨的谢序。
几乎不需要思考，寥寥几句就能将谢序从始而终的不安心绪瞬间击垮。
“不……不——”
洛尘悄不知何时站到了谢序的身后，他嗜血的眼神错过谢序陨在故人倾身上。
等谢序仓惶后退时，背后被抵住的温热瞬间让他回神。
“师，师尊……”
谢序害怕……
刹那，洛尘悄抬眼轻描淡写地扫了众人一眼，遂而收回视线。
抬手捂住谢序的眼睛，再低头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要。”
即便再轻也能让谢序听得清清楚楚。
谢序愣了半晌，沉甸甸的心好像落入茫茫大海，被海里的人轻轻抚摸。
逐渐寂静而安宁。
败的一方溃不成军，谁又遇上谁的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