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圣诞快乐
这回忆太痛，痛的季宁辰不得不从记忆中抽离，他敛下眼眸冲电话那头的刘旻道：“你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季宁辰挂了电话，起身拉开窗帘。今天是圣诞节，天色却不怎么好，灰蒙蒙，预报说今天可能有雪。
今天恰好是休息日，街上必然会很热闹。季宁辰没有出门的打算，他调整了一下心情，无事可做，便泡了杯茶，拿了一本书猫在阳台的懒人椅上看起来。
早上十点钟，丢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季宁辰在书本中好不容易找寻到的安宁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他盯着手机，却没有接起的打算。直到手机铃声停止，但还不等熄灭，下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相同的号码。
季宁辰把书倒扣在膝上，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他声音冷淡，“哪位？”
“您好，请问是季先生吗？”隔着网线传来的，是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
那声线撞入耳中，季宁辰握着手机的细长五指不由收紧了，本就不甚平静的心湖更是起了微澜。
江野……
不，是昨天鬼屋的那位金手指NPC。
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号码？紧接着季宁辰想到自己昨天填写的那张问券。
可能因对方跟心里的人太过相像，季宁辰爱屋及乌，对这名npc 的印象很好，即便此刻被打断看书也没有不耐。
他说：“是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道：“是这样的，季先生，今天圣诞节，因您昨天的问券反馈，您被抽取为今日的幸运玩家，免费体验即将推出的全新的游戏主题。请问您今晚有时间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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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七点半。
冬日天黑的早，此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为了欢庆双旦的来临，游乐场的商家各个大展身手，店铺门前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园内玩乐设施上七彩的光影闪烁，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
季宁辰穿着格子大衣，站在游乐场中心，鬼屋就在他的左前方不远处。园内游客的欢声笑语撞进他耳中，让他有一瞬的失神。
他已经好多年不曾在圣诞这天出门了。
早上接到邀请时，季宁辰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应下了。
鬼屋。
这地方对他来说太过特殊。
季宁辰来到这个世界的记忆，最深的便是鬼屋。那里有他的好友，有他的青春，还有……他最在乎的江野。
季宁辰很想念在虞城的那段岁月，他无法得知五年前接到噩耗的朋友们是怎样的心情，现在又是否能够平静的提起他的名字。
从家出发的时候，季宁辰的心情是激动的，此刻真到了地方，他的心底反倒生出一丝怯意。
进入了又能如何？这里不是虞城，鬼屋里也没有他的朋友。
心底有些后悔，要不还是算了吧。季宁辰准备离去，不想才转身差点撞到身后的人。
季宁辰半垂的眼帘捕捉到那人身上华美精致的服饰，他微微一怔，很快退后一步，抬头，就看到高大男人脸上覆盖的诡异面具。
是昨天鬼屋的那位金手指NPC，也是今天打电话邀请他的人。
“来了。”男人十分自然的冲季宁辰打着招呼，仿佛相识多年的好友，“吃过晚饭了吗？”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熟稔，季宁辰下意识就答了实话 ：“没吃，没什么胃口。”
男人点点头，领着季宁辰进了鬼屋的休息室。
福利活动八点钟才开始，男人让季宁辰先坐，他出去片刻，提了小米粥和一份牛肉煎饺回来。
“吃些垫垫吧。”男人说着亲手打开了粥碗的盖子，又去拆筷子和勺子。
季宁辰很久不曾被人这般体贴细腻的照顾过了，连忙说：“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便把装着筷子和勺子的纸袋递了过去，然后起身坐到季宁辰对面。
明明没有进入鬼屋，男人脸上还是严严实实戴着面具。即便现在的休息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完全没有要接下来的意思。
季宁辰捏着勺子喝粥，余光偶尔会从男人脸上的面具上扫过。按他体贴的性格，这个时候本该说上一句把面具摘了吧，等进了鬼屋再戴也可以，可他怀了一点私心，就忍着没说。
男人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跟江野太像了，而且他体型跟江野也很相像。
季宁辰实在太想念江野了，哪怕眼前的是替身，也能在这样的节日里给他一点慰藉。
就任性这一回。
季宁辰在心里对自己说，反正等今晚活动结束，他们以后大概率不会见面了。
吃完饭，男人帮着季宁辰把垃圾收了丢出去，季宁辰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了。”
男人说客气了，然后跟他介绍今晚的活动和鬼屋设定。
季宁辰听完后问：“幸运玩家就我一个人？”
他倒是不怕，但鬼屋这种，还带解密的游戏一个人好像没什么意思。
“我会陪着你。”男人说。
低沉的嗓音自面具后传来，莫名的蛊惑人心，季宁辰垂下眼眸，静了片刻后说：“好。”
八点，两人准备进场。
负责给他们领路的小姑娘不时回头去看季宁辰，眼底满是好奇。在她再次转头看过来时，季宁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小姑娘立刻摇头，她快速说：“没有，到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今天是圣诞节，为了应景，季宁辰体验的这个全新的主题是【冰雪。】屋子内到处都是洁白的雪花。
这次依然是寻宝游戏，只是跟之前的玩法都不同。
这次鬼屋的主角是一个雪人，它把自己的珍宝藏在茫茫雪原中，沉睡醒来却忘记具体位置。季宁辰跟男人要做的，就是根据场景中的线索，找到雪人丢失的珍宝。
两人昨天才合作过，十分默契，身后有鬼在追，实在惊险刺激，解密也很烧脑，季宁辰玩的酣畅淋漓。
约莫半小时候后，两人就搜集到了全部的线索，来到了雪人藏宝的“山洞”。
季宁辰踏入“山洞”的那刻，灯光大亮。入眼一片洁白，房子正中间有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
季宁辰觉得那雪人很眼熟，盯着看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这雪人竟和他五年前在虞城堆的那个一模一样。
在雪人面前的空地前，有六个立起来的小桌，上面摆放着六只精巧的匣子。
意识到什么，季宁辰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忽然颤抖起来，他控制住自己没有回头，上前逐一打开了匣子。
第一个匣子里装着的是一部单反相机。
季宁辰立刻就想起来，五年前虞城的那场大雪，他拿着手机拍雪景感叹像素比不过专业设备，等日后有钱了要买一部相机。
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江野全都记下了。
这些年，季宁辰偶尔也会去看各种相机，但从未买过。他一眼就看出匣子里的相机虽然是全新的，却是几年前的旧款。
显然，如果五年前没有那件事，他将会在圣诞节收到这份惊喜。
后面的五个箱子里有手表，皮带，手机……
加上他们在虞城的那年，六个圣诞节，六只匣子，六份礼物。
在明知自己可能死亡的情况下，江野仍每年都给他准备圣诞礼物。意识到这一点的季宁辰心痛的简直无法呼吸。
“原本以为没有机会了……”低沉的男声响在身后，他没有再说下去，季宁辰却懂他的未尽之言。
男人说：“宁宁，圣诞快乐。”
这次声音不是闷在面具后，显然，男人摘了面具。
季宁辰闭上眼睛，复又缓缓睁开。他用了极大的勇气才转身，看到了自己思念五年的人。
少年时的青涩稚嫩从江野身上彻底剥离，剩下的只有成熟的男性魅力。
季宁辰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模糊的视野中见江野伸手过来。
江野不知什么时候摘了手套，微凉的指尖擦过脸颊，季宁辰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落下泪来。
他退后一步，躲开江野探过来跟他擦泪的手，匆匆抹脸道：“这位先生，你在说什么？认错人了吧。我……不太舒服，先走了。”
他越过雪人，抓住隐在雪人后面的门把手，却听到江野再次叫他：“宁宁。”
季宁辰的双肩都在抖，迟迟无法压下。
江野想要告诉他的话，全都隐在这个鬼屋的主题中。
这根本不是鬼屋新推出的活动，而是江野设计的。江野就是那个丢失了珍宝的雪人，他几经辗转，历尽千辛，终于找回了自己丢失的宝贝。
可他不是江野的珍宝，他只是一个可恶的骗子。
季宁辰本想着远离江野，归还他平静的生活，可眼前的一切都表明，分离的这五年，江野没有一刻轻松快乐过。
为什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
季宁辰咬紧牙关，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来，他握着门把手的五指下压，却发现无法打开。他有点心急，力气大到掌心都发痛。
江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后，伸手过来，季宁辰及时收手让开位置。
江野试了两下，转向他温声说：“抱歉，看起来门锁是坏了，我让工作人员找人来修理一下。”